風鈴表姐終於給我來電話了,不但打聽到風鈴正在海南一個靠近天涯海角的地方做私人保姆,還打聽到了具體地址和風鈴的聯繫電話。風鈴經受了太多的夢魘,我要知道她此刻過得怎麼樣,立刻把電話撥過去,等待的過程中,心蹦蹦的跳,是激動,也是酸楚,但願這通電話一直聊下去,聊盡心中所有的思念。
電話接通了,那邊剛傳來風鈴的聲音“喂---”,就立刻聽見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喊“快過來”,隨即電話掛斷,再沒了聲音。
我心裡好急,那邊到底是怎樣的環境?風鈴的生存境況到底有沒有風險?會不會離了狼窩又入虎口?既然已經知道了具體地址,何不去上一趟,實地瞭解了風鈴的禍福安危,再做規劃。
出了機場,顧不上欣賞海濱美景,打一輛車直奔風鈴表姐提供的地址,站在小區門口,剛要打聽一下週邊狀況,電話響起來,是風鈴打來的:“峰,對不起,早晨正忙着,來不及接你電話,你現在好嗎?”
是電話有迴音嗎?怎麼好像電話裡的聲音就是從身旁傳過來的?
我擡起頭的時候,驚訝的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旁一個繫着紅色絲巾擦肩而過正在通話的女孩也正回過頭驚奇的看着我…
“風鈴!”我叫了一聲衝上去抓住風鈴的肩膀。
風鈴扔掉手中的購物提袋,撲上來摟住我,什麼都沒說,也無需說,更無須在乎路人的目光,就這麼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任由淚水交織着愛恨情仇放縱的流淌…
捧着風鈴的臉仔細的看,比離開北京時更黑更糙了許多,眼神中的滄桑明確表達着本不屬於她的經歷和心酸,只有胸前隨風飄逸的火紅的絲巾顯得那樣的無憂無慮,似乎在告訴主人,生活是美好的,只要你心裡裝着一團火…
看着絲巾,我笑起來,問道:“比這更漂亮的多的是,幹嘛總繫着它?”
“因爲它對我太重要,能讓我最艱難的時候,心裡還留存着一份美好！”風鈴小聲的說。
“明天買條新的吧?”我說。
“不,沒有哪一條可以代替這一條。”風鈴執拗的堅持。
這是一間很寬敞的大房子,只是因爲主人怕光,儘管外面陽光燦爛,室內依然被窗簾遮掩的一片朦朧,反倒要向夜間一樣打開幾盞小燈照明;儘管也有大屏幕的電視機和音響,但既不能看更不能聽,因爲主人怕聲。風鈴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獨立支撐照顧着一位高齡的癱瘓老人,老人孑然一身,無子無女,很久以來,一直依靠保姆的照顧才得以生活。風鈴的這份工作就是被一家家政公司推薦來的。
也許是外面太明亮,進屋後很久我的眼睛才適應過來,而這時,風鈴已經爲老人更換了新的衣服並開始喂老人吃飯。老人的一隻手還能動,哆嗦着指着我用含混不清的聲音問:“這人是誰?”
風鈴趴在老人的耳邊回答:“我哥哥來看我。”
許久,老人“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一直在遠處靜靜地站着看着,直到風鈴爲老人忙完一切。
來到風鈴自己住的房間,終於可以透透光透透氣了,風鈴挨着我坐下,身子緊緊的貼在我的懷裡:“峰,是我對不起你,害得你爲我分心。”
我捋着風鈴的頭髮:“我從沒把你我的事分的那麼清,那一天回來後只看到你留下的紙條,當時我簡直瘋了,當我瞭解了真相,理解了你的不辭而別,只想追你回來,可惜,一切都晚了。你的電話再也撥不通,我以爲從此真的再也找不到你了。”
“後面發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了?”風鈴趴在我的腿上欲語還羞,幾經停頓,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我明白風鈴所問是指回東北後匆忙出嫁又因家暴逃出來的經過,我點了點頭:“表姐都告訴我了。”
風鈴的頭枕在我的腿上,眼淚已經打溼了我的褲子:“我已經沒有臉面面對任何一位親人,本想來到這天涯海角,從此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活到終老。”
“風鈴,你錯了。家裡年邁的父母你就不考慮了?以後美好的時光還長着呢,你真的不渴望了嗎?”我問。
風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聲音中透着無限的哀婉:“我何嘗不想陪在父母身邊,可是,世俗的眼光能殺死人,不逃避又能怎樣?”
“你幹嘛非得來這裡,回北京找一份工作同樣可以啊?”我問。
風鈴許久沒說話,我以爲睡着了,就輕手輕腳的扶她起來,不想,風鈴還醒着,一雙眼睛滿含溫情的看着我,說道:“峰哥,記得以前和你說過,再正式確認一次,以後,我只做你的妹妹,做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聽了聽另一個房間老人的呼嚕聲,再一次捧住風鈴的臉,替她擦乾面頰上還有的淚水,商量道:“風鈴,你在這裡承擔的風險和壓力太大了,萬一有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明天和家政公司打個招呼,我們一起回北京吧,我一定能幫你找一份像樣的工作。”
風鈴搖了搖頭:“簽了合同的,暫時走不了。而且,只怕我走了,這位老人就再也沒人照顧了。”
“可是,你纔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啊,這樣一個環境,怎麼扛得下去?”我真的有些急了。
風鈴反倒笑着安慰起我來:“哥哥別擔心,妹妹這不是挺好的嗎!”說着,抖了抖胸前的紅絲巾,“有了它,就等於哥哥陪着我,會給我增加無窮的勇氣和力量！”
這一次,我真的很沒出息,女孩子都沒哭,我倒先流起淚來了。
風鈴又過去照料了一會老人,回來時抱着一牀被子,笑着說:“哥,時候不早了,我們也睡吧?”
“嗯。”我點了點頭。
我們和衣而臥,因爲牀不是很寬敞,所以我整夜都非常的小心,生怕不留神影響了風鈴休息,因爲她是我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