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風流軍師第一章
夜已參半,料峭春寒。
沈丞淺垂着頭,站在洛水江邊。他掏出手機,給信言打了個電話,卻無人接聽。
是啊,已經凌晨一點,信言應該睡下了。明日,他還要做個意氣風發的新郎官,去和那個有錢的漂亮女人成婚結緣。
如今,他沈丞淺算什麼。
不過是恥辱,不過是污點。
枉費他,牽着那男人的手,在禁區中堅忍地走了那十年。
沒入江中的時候,沈丞淺只覺得周身絕望到麻木的冷。他不會游泳,此刻只是無意識地揮舞着手腳,輕輕撲騰。卻連那樣微小的掙扎,都被掩藏在了洛水凌晨的黑暗中。
如今,一切都該結束了。
他放了手,決定去尋找新生。
他祈求上天。他不求他的來世多麼富有,多麼圓滿,只望來生,他不會再喜歡上一個男人。
那種感覺,實在太疼。
他受不了。
他不想再看着他愛人的眼神,從歡喜,到厭倦。
意識的最後,他似乎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漂浮在江面。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身體猶自下沉。
意識抽離,神思漸遠。
當沈丞淺再度睜眼時,只覺得自己睡了很久。
久到他在迷離中,已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那個夢是關於他和信言,關於他們二人糾纏不休的今世今生。
他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他也知道,他不會上天堂。因爲信言曾滿臉厭惡的對他說,他是罪孽深重的同性戀者,又無賴糾纏他人,心思骯髒的很,天堂是不會容他這樣的人玷污的。
那麼,現在,他應該是在地獄了?
沈丞淺睜開眸子,向四周望了望。
這真是地獄?
若是地獄,那地獄也太美了。
此刻,沈丞淺正身着一身寢衣躺在錦繡軟榻上。牀欄上綴着瓔珞,牀榻上鋪着綾羅,四周的一切事物都是那樣繁複精緻。
他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很像是古代時候富貴人家的臥房。
沈丞淺不由得笑了笑,只心裡道:難不成自己這些年過得苦,老天爺都知道?所以在他死後,讓他先過幾天舒服日子?
如此看來,閻王爺倒也對他不薄。
他是窮人家的孩子,即便工作以後賺了錢,卻也是省吃儉用,身邊的物什,哪裡有現在這般華貴精緻。
沈丞淺在牀上躺了一會兒,便坐起身。他動作有點兒猛,及腰的青絲拂過他肩頭蹭到他臉頰上,微微瘙癢。
他坐在那兒,一時愣了。
怎麼會?他的頭髮,何時有那麼長?
他擡起手向發間撫去,垂腰青絲纖長綿軟,纏在指間柔滑細膩。
怎麼會?莫非他死後成了長頭髮妖怪不成?可他又撫了撫自己的臉,卻似乎沒覺得有多大改變。隨後,他又去看自己的腿,發現左腿外側那顆硃砂痣仍在,妖冶的一點紅落在白皙的肌膚上。
沈丞淺只覺得納悶,可還沒等他想清楚這是怎樣一檔子事,門外又忽然跪進來個人。
那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身上穿着件深藍的粗布衣服,倒很像那些古裝電視劇裡侍從的模樣。
那男人看他醒了,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到他身上。
沈丞淺嚇了一跳,連忙往帳子裡躲了躲,卻只聽那人吼的驚天地泣鬼神,道:“狀元爺,您可醒了。今兒早上您餵魚的時候跌進了魚池子裡,救上來的時候都沒氣兒了,可把小的嚇死了!還好您福大命大,哎喲,可嚇死小的了!您現在感覺如何了?”
沈丞淺不答言,只愣愣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你你,你管我叫什麼?”
“狀元爺呀。”那人道。“本來以您的官職,應該叫您學士大人的,可您覺得那樣叫着還沒狀元爺好聽,特命小的這麼稱呼您的。”
“狀元?”沈丞淺道。“何時的狀元?”
“爺,您這是怎麼了?”那人納悶道。“您是今年春闈新科狀元,如今皇上欽點的翰林院學士,四品侍讀。怎的,您……都不記得了?”
沈丞淺一扶額,只覺得心塞的很。
自己應該已經是黃泉路上一隻孤魂野鬼了,又怎麼混成新科狀元了?
而且,怎麼就那樣巧。自己夜裡跳了江,而這個什麼狀元……今兒早上淹死了。
難不成……
不是吧…自己不會踩了狗屎運,碰上這麼惡俗的戲碼吧。
沈丞淺定了定神,假作泰然自若地咳了咳。他看向小廝,一本正經道:“不瞞你說,我今兒早上跌進魚池子裡後,好像到陰曹地府裡走了一遭似的,一睜眼,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小廝嚇了一跳,愣了好一會方問道:“那狀元爺,您也不記得我了?”
“你是?”
“我是葉軒呀。我十四的時候您買的我,連我這名兒也是您起的,到如今,我伺候您都四年了。”
“哦……不記得。”
葉軒哭喪着臉,道:“那狀元爺,您還記不記得自己叫什麼?”
沈丞淺正等着他提呢,連忙問道:“我叫什麼?”
“唉。”葉軒嘆了口氣。“您姓沈,字墨之,名丞淺。”
沈丞淺。
他皺了皺眉。
他覺得自己都穿越了中華五千年,這古怪的名字卻沒變。
可如今,他越發覺得奇怪。
名字還是自己的,身子也是自己的。變了的,似乎只有時間。
疑歸疑,沈丞淺還是乖乖探了身子出去:“哎,葉軒呀,你把這當今世道、以及我家情況都給我詳細說說,你說好了,沒準兒我能想起什麼。”
葉軒乖順地點了點頭,看着他,一五一十地道。
“狀元爺,您大名沈丞淺,本是家中的次子,可您兄長在您十歲的時候便英年早逝。兩年前,老爺和夫人也得了時疫而死。您寥落一人,卻寒窗發奮,在今年春闈高中金榜。殿試上皇上欽點您爲新科狀元,並封您爲從四品翰林院侍讀學士,賜您府邸一座。”
喲呵,這可還行。
有官有房,沒爹沒孃。
沈丞淺皺了皺眉,又問道:“那這當今天下,又是什麼世道?”
葉軒嘆了口氣,接着道:“現在是華宇四年,當今聖上是前朝聖宗第七子,北辰元庚。這國呢,是北辰元國。如今天下正是戰亂,國家甚多。不過這北辰元國是當之無愧的中原霸主,昔日梟雄軒夷國、靈丘國,都已成爲了附屬國,每年還得向咱們進貢呢。”
沒聽過的朝代和國名,不過國力昌盛,總體倒還不錯。
沈丞淺又抓着葉軒問了問歷史。卻不想先秦兩漢之後,不是魏,反倒是吳,之後的朝代名稱,他更一個都沒聽過。
如今,這算什麼?
他決定放手,尋找新生,投身洛水,卻莫名來到這千餘年前。
莫非,這次重生,便是上天賜予他的又一次機會?
只盼……這不是個夢纔好。
慢慢,葉軒似乎也接受了沈丞淺失憶的事實,便也不再有意提點他的記憶。只恭敬的伺候他洗漱穿衣,末了,還爲他備了桌色香味俱全的餐飯,許是還惦念沈丞淺身體初愈,便只做了些素,極其清淡。
沈丞淺從來是個苦命的人,何時讓人伺候過,一時之間,的確覺得有些不慣。他看不得自己用膳的時候葉軒在一旁伺候,便叫他同桌對食。
用飯的時候,沈丞淺又問道:“如今我在朝中,可有何敵人?又有何好友?”
葉軒給他盛了湯,又給他取了勺,方道:“狀元爺入仕不久,和朝中各位大臣交情尚淺,以往,未聽您說過有哪些特別交好的或是特別厭煩的人。”
沈丞淺點了點頭,無敵無友,倒也好。畢竟,他不知從前這個“沈丞淺”是如何性情的人。
卻不料葉軒接着道:“不過……倒是龍將軍,對狀元爺,有幾分不滿。”
沈丞淺一愣:“龍將軍?”
“是,龍辰羽,龍將軍。他如今是三都統領,是朝上位次丞相的一品大員。狀元爺,您和他吵過架的,也都不記得了?”
沈丞淺目瞪口呆:“我還和他吵過架?”
葉軒點點頭,道:“是。那還是公榜的那日了,狀元爺高中金榜,高興的緊,便帶着我,前去了那花柳巷中的花滿樓。”
沈丞淺大驚失色:“花滿樓?”
“是,就是帝都最有名的那間妓館。”
沈丞淺默默地低下了頭。
他本以爲,原來那個“沈丞淺”,既然能高中狀元,定是個博學多識,智若鴻儒的人。
卻不想,竟是個色膽包天的浪蕩公子,寒窗苦讀數載方金榜題名,不去想着怎樣結交盟友、護衛清名,竟,竟然,還去那什麼勞什子妓館?!
沈丞淺低着頭,哪還有臉去看葉軒,只悶聲道:“那,那和龍將軍,又有什麼關係?”
“狀元爺採夠了花,從那花柳巷中出去的時候,正巧撞上他嘛。”葉軒眉飛色舞。“當時,龍將軍看狀元爺去採花,便怒斥了一句,‘爲官一任,無品無德’。’”
沈丞淺點點頭。
那龍辰羽罵得好,該罵。
葉軒卻接着道:“可咱狀元爺多機智啊,當時您對龍將軍說:‘男女之事,人之大倫也。龍將軍身爲一介武夫,自然不懂得當年孔老夫子說這話的道理,年紀輕輕卻那樣迂腐,只想着存天理,滅人慾,實在要不得。’”
沈丞淺無話可說,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真怪不得那龍辰羽不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