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中旬,寒風刺骨,還沒有開始數九,氣溫就已經達到了零下二十餘度,到了三九天恐怕要降到零下三四十度,體感溫度更低,這還只是中部地區,中國最冷的根河恐怕會突破零下五六十度。張鋼鐵生活的時代工業發達,地球溫室效應嚴重,氣溫只會一年比一年高,張鋼鐵生於冬月,從沒見過哪年過生日時有這麼冷,明朝時地球經歷了一段小冰河期,連廣東地區都降暴雪,這種氣候不會突然降臨,會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元朝的風災、旱災、水災、凍災頻發,全都是小冰河期的前兆。
張鋼鐵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厚厚的棉帽,快馬已經換成了馬車,既爲了避寒,又爲了給他和馬帶足乾糧,夏天、秋天人可以採野果打獵摸魚,馬可以就地吃草,冬天就不行了,從沈城到興旺平原他用了一個多月,從興旺平原出發找三寸谷卻用了將近兩個月都沒找到,一來人煙稀少無處問路,二來車馬慢,時間全花在了路上,張鋼鐵終於體會到了古人的無奈,放在現代,隨便給他一輛車開着導航,三個月時間足夠遊遍好幾個省了,連骨骼驚奇的內蒙古也不在話下。
三寸谷在太平山後方,太平山在五排山西北角,張鋼鐵雖然熟悉五排山,但那是在二十一世紀,現代人沒了導航大多數是路癡,而且遠東省歷史短暫,省會城市年頭最長,卻也是明朝所建,現在可謂連鬼都沒幾個,張鋼鐵只能憑想象尋找,這種地方沒人修路,野地只要平坦就可以走,今天天氣陰沉,也不知時辰,遠遠看見前面有煙向上冒,張鋼鐵正找得焦頭爛額,而且許久沒見到活人了,連忙朝着煙柱而去,很快就看見一堆柴火旁邊坐着兩個人。
那兩個人很早就看見了張鋼鐵,不過誰也沒有動彈,靜靜地等着張鋼鐵,張鋼鐵來到近處,赫然看見二人身後倒着一匹死馬,火上烤着兩條馬腿,似乎是乾糧用盡把馬殺了。
張鋼鐵雖然覺得他們很殘忍,但殘忍總比餓死強,二人一個二十多歲,一個四十多歲,看起來像是父子,他們兩個人不可能只騎一匹馬出來,另一匹恐怕早就吃完了。
“這位兄臺要去何處?”
年少者看向了張鋼鐵。
“我在找一個叫三寸谷的地方,二位知不知道?”
張鋼鐵問道。
“這三寸谷有何特徵?”
年長者轉首問道。
“沒什麼特徵,不過它離五排山不遠。”
張鋼鐵記得沈伯義知道五排山,這二人說不定也知道。
那二人互相看了看。
“不知道。”
年長者答道。
“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張鋼鐵抱了抱拳準備離開。
“等一等。”
年少者忽然站了起來。
“兄弟有何見教?”
張鋼鐵問道。
“此地罕有人煙,我父子二人又失去了座駕,不如借兄臺的馬車趕路。”
原來他們是想搭順風車,張鋼鐵想了想車上的乾糧,自己一個人夠吃十幾天,三個人一起的話也就是四五天的量,不過張鋼鐵心地善良,三個人在一起也能搭個伴,乾糧大可以一起想辦法,何況把他們的馬肉割下來不也是乾糧?天這麼冷也放不壞。
“好吧,那咱們一起走。”
張鋼鐵答應得極爲爽快,那父子二人隨後便開始大割馬肉,不久後將一匹健馬剃得只剩下骨頭和內臟,張鋼鐵下車幫忙,年長者在車裡碼放,連同馬料以及飲用水,將馬車內部塞得連只腳都伸不進去。
“該扔就扔點吧,不然人坐不下了。”
張鋼鐵皺眉說道,也不能因爲怕餓死把他的馬累出個好歹來。
那年少者一拍車伕坐的前室。
“人坐這裡。”
“這隻夠坐兩個人啊。”
張鋼鐵一奇。
“我父子二人並排而坐,難道不夠麼?”
那年少者微微一笑。
“那我呢?”
張鋼鐵心裡莫名“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
“你多保重,改日有緣自當歸還。”
說完二人同時跳上了前室,這哪是借?簡直是明搶,張鋼鐵還開開心心的幫他們搬馬肉,如同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張鋼鐵頓時大怒,一把抓向那年少者左臂,那年少者瞧得仔細,手臂一縮,張鋼鐵便抓了個空,那年少者隨即甩手向張鋼鐵胸口打來,用的是手背,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滿含內力,想一招把張鋼鐵解決掉。
這一掌來勢奇快,張鋼鐵抓空之時已經知道他會武功,存了防備之心,看着他甩來的手臂,眼睛飛速一掃,尋找他的着力處,這幾個月來張鋼鐵研究最多的就是沈伯義的三切手,畢竟按照沈伯義的說法,學好三切手能立於不敗之地,雷神掌雖然只有十五招,心法口訣也不難記,但這套掌法對內功要求頗高,張鋼鐵只練熟了第一招,暫時打不出什麼威力,在三切手上比雷神掌花費的時間多得多,人在危急時刻想到的一定是純熟用慣的東西。
張鋼鐵在那年少者的左後方,那年少者又是用左手手背打來,一整條胳膊都暴露在張鋼鐵面前,很顯然他看出張鋼鐵的武功不高,對自己的武功又充滿自信,不然不會這麼輕敵,而且常人見了這一招要麼躲閃要麼格擋,萬沒有如此取巧的解法,這恰是三切手的精奧所在,電光火石之間,張鋼鐵發現他的肘窩應該就是着力處,他拿不準,但比武時來不及細想,答對了也是這一下,答不對也是這一下,張鋼鐵化掌爲刀,全力貫注右臂,猛然切在那年少者肘窩處,那年少者的胳膊頓時不聽使喚地屈了起來,他使出了六七成力道,根本來不及收,胳膊雖屈了起來,但向後的力道不變,以手爲重心向後擰去,只聽“咔”的一聲,他屈起的胳膊像錶針一般轉了一百八十度,整條胳膊自肩膀處粉碎性斷裂,這一掌的力道全讓他自己消化了,同時由於他的胳膊屈了起來,這一掌連張鋼鐵的衣角都沒碰到。
那年少者殺豬般慘叫一聲,身體向後撞在了車廂上,手臂軟綿綿地向下垂,旁邊的年長者大驚失色,他也看出張鋼鐵武功低微,兒子用一根手指都能打倒他,所以他連看都沒看一眼,完全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連忙環臂抱住年少者。
“煜兒,你怎麼了?”
張鋼鐵也沒想到自己能一招把他打成這樣,頓時怔住了。
“爹,我的胳膊廢了。”
那煜兒一張臉變得煞白,沒命般慘叫着,那年長者擡眼瞪着張鋼鐵,雙目血紅。
“你…你是何人?”
他的兒子雖不是頂尖高手,但深得自己的真傳,在江湖上也略有名氣,此人只用一招就能將他的胳膊折斷,絕非等閒,只有一流高手才能隱藏實力。
張鋼鐵見他滿眼含恨,知道自己惹毛了他,倘若他跳起來給兒子報仇,自己萬萬打不過,打傷他兒子只是運氣而已。
“我叫張鋼鐵,是沈城沈伯義的徒弟。”
只能將沈伯義搬出來救命了。
“沈伯義何時收了個徒弟?”
沈伯義名揚四海,那年長者豈會不知?但沈伯義有徒弟的事倒是從未聽過,這世上也只有沈伯義的三切手纔會有此等威力,折在沈伯義徒弟手上無話可說,那年老者抱着兒子跳下了車。
“我等有眼無珠,張大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哈哈哇嘿嘿呵嘻嘻呼哈哈。”
那年長者的話音剛落,忽有一陣詭異的笑聲響起,張鋼鐵循着聲音一看,從旁邊的山溝裡跳上一人,竟是赫啓宏,這笑聲張鋼鐵耳熟極了。
“沒想到呼延煜竟如此不堪一擊。”
赫啓宏笑着說道。
“你是何人?”
那年長者冷冷問道。
“張兄別來無恙。”
赫啓宏正眼都不瞧他們一眼,一拉張鋼鐵的胳膊,跳上了馬車前室。
“果然只夠坐兩個人。”
原來赫啓宏全聽見了。
“借二位的馬肉果腹,你們多保重,改日有緣自當歸還。”
赫啓宏一拍馬股,馬車緩緩向前而去,拉了馬肉之後車轍明顯變深了,可惜呼延父子眼睜睜看着馬車離開卻不敢言語,地上的馬被剃得分外乾淨,他們當時可曾想過還要依靠這個保命?報應有時來得很慢,有時又來得分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