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俠要用飯了,哥哥要不要回避一下?”
沈清月不但不避諱,反而要沈伯義離場,顯然一點都不害怕沈伯義,怕的話也不會送飯來了。
“月兒,我會好酒好菜款待張大俠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沈伯義見張鋼鐵喊救命,知道沈清月在捉弄他,但他不好點破,只是繞彎提醒。
“月兒好不容易找些正經事做,難道哥哥要月兒重操舊業麼?”
月兒微微笑着撒嬌說道。
“這個這個…”
重操舊業的意思自然是繼續想方設法出城,沈伯義不想如此,也不想讓她禍害張鋼鐵,但沈清月從小驕縱慣了,他壓根管不了。
沈清月見沈伯義遲疑,也不再避他,端起一盤茄子喂向張鋼鐵,張鋼鐵一雙眼睛死盯着沈伯義,彷彿在質問他爲什麼不管管自己的妹妹?沈伯義見沈清月喂的是茄子,心下稍寬,看向張鋼鐵的眼神彷彿在說茄子又吃不死人,你不讓她出了氣只會更糟糕,殊不知此茄子非彼茄子。
第一條茄子入口,張鋼鐵就嗆了出來,這道菜足以養活好幾個賣鹽的。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吆喝。
“城主到。”
沈伯義頓喜,也只有爹爹能管得了沈清月,沈清月也頗感意外,用一種危險的眼神看向張鋼鐵,警告他莫要告狀,否則一定會死得很慘,片刻後,沈鬧走了進來。
“月兒,你怎麼在張大俠屋裡?”
沈清月眼睛一轉,上前挽住沈鬧的胳膊。
“張大俠對月兒有恩,爹孃和哥哥都對張大俠禮敬有加,月兒豈能失了禮數?爹爹說張大俠住在清月軒多有不便,月兒只能吩咐廚房做了上好的飯菜親自送來,以此報答張大俠的大恩大德。”
這話說得乖極了,若不是出自沈清月之口,沈鬧恐怕就信了,沈鬧深知自己的女兒不會這麼有禮貌,頓時看向了放在牀邊的盤子,懷疑菜裡有古怪。
“爹爹這麼早來找哥哥有什麼事麼?”
沈清月急忙轉移他的視線。
沈鬧想起了正事。
“義兒,你命人連夜搭這麼多帳篷幹什麼?”
“這是張兄的高見,叫做…”
他沒記住張鋼鐵的用詞。
“隔離。”
張鋼鐵說道。
“不錯,將難民一一隔離開來,染了病的自然無救,沒染病的可保無礙,十日之後見分曉。”
沈鬧點了點頭,張鋼鐵說話之時沈鬧又看向了他牀頭的盤子,被沈清月看在眼裡,沈清月連忙先一步走到張鋼鐵牀前。
“張大俠,月兒昨日對你不住,特來服侍張大俠用飯。”
她不等沈鬧走近,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根茄子送到了張鋼鐵嘴邊。
“張大俠,月兒從小被爹孃寵壞了,張大俠千萬不要記仇。”
道理她都懂,但就是不遵從,這不正是一個叛逆的高中生該有的樣子嗎?她眨巴着一雙妙目,彷彿在告訴張鋼鐵我從小被爹孃寵到大,你就算告狀於我也無損,但你就不一樣了。
此刻張鋼鐵大可以揭穿她,讓她再被沈鬧罵上一次,可之後呢?自己寄人籬下,難保她不會找其他方法報復,張鋼鐵的女兒也時常捉弄他,作爲一個父親,他有極強的容忍性。
於是張鋼鐵將茄子吃到了嘴裡,並且狼吞虎嚥吞下了肚,心想我不告你的狀,往後你應該不好意思再折磨我了吧?
沈鬧本來打算過來檢查,見張鋼鐵張口吃了,心裡雖然奇怪,但也不便再來,只當沈清月真有悔改之意,調皮的孩子總有懂事的一天。
十天轉眼便過去了,張鋼鐵的身體經過沈伯義持續的內功調理,已經恢復如初,只是沈清月的臉皮厚之極也,一點不領情,一日三餐照送不誤,頓頓都是重口味茄子,而且十天以來不帶重樣的,吃得張鋼鐵滿腦子都是茄子,連冒出來的汗都是茄子汁,拉的屎都是茄子味,睡着了做夢都被沈清月喂茄子,他想逃跑,卻一頭撞在一顆大茄子上。
今天隔離期滿了,沈伯義要放沒染病的難民進城,張鋼鐵閒着沒事隨他一起去了城門口,難民原本有百餘人,病死了五六十之多,染病亂竄被射死了十餘人,如今只剩下三十幾個。
城門口有十幾名士兵在維持秩序,將難民登記在冊,張鋼鐵和沈伯義站在城樓上觀察,衆難民個個蓬頭垢面,躲過瘟疫已是萬幸,誰還在意其他?張鋼鐵和沈伯義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其中一個難民身上,那人在人羣中很顯眼,因爲他的一頭短髮跟張鋼鐵相差無幾,最關鍵的是他的臉型,比某小品明星更像豬腰子。
“姓甚名誰?從何處來?”
士兵問道。
“朱重八,從濠州而來。”
那人答道。
聽到這個名字,張鋼鐵渾身劇震,朱重八正是朱元璋的本名,元璋是後取的,張鋼鐵確定這不是重名,因爲朱元璋的臉型是一大特點,自己竟然好巧不巧遇到了朱元璋?張鋼鐵連忙奔下了城樓,遠遠看着朱元璋。
“張兄在看什麼?”
沈伯義也跟了下來。
“他就是朱元璋。”
張鋼鐵指向朱元璋,沈伯義也看了過去,此時的朱元璋還不到二十歲,蓬頭垢面乞丐樣,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在不久的將來奪取天下。
“張兄如何識得?”
“朱元璋最開始就叫朱重八,而且他的臉型非常特別。”
沈伯義再次看向朱元璋,相貌的確出衆,卻不是俊美得出衆,而是醜陋得出衆。
“依張兄所言,此人日後能驅逐韃子?”
“沒錯。”
張鋼鐵答得斬釘截鐵。
“把他帶回城主府招待招待怎麼樣?”
張鋼鐵並不是趨炎附勢的人,他只是覺得親切,畢竟這是他碰到的唯一一個歷史書上有記載的人。
“張兄的意思是讓小弟巴結巴結他?”
“算不上巴結,就是認識認識,以免將來成爲敵人。”
張鋼鐵也是好心。
“張兄未免太小瞧小弟了,即便他將來真的打下江山,我沈城服不服他還不一定。”
沈伯義身上有一股子傲氣,誰叫人家是絕頂的高手?
“張兄,倘若小弟今日一刀取了他的性命,又當如何?”
“這…”
張鋼鐵被問住了,穿越時空這種事情很多人都琢磨過,卻沒有人能實現,張鋼鐵恐怕是頭一個,不對,還有個不知所蹤的段成,張鋼鐵也不知道這樣會有什麼後果,正自思索,忽見沈伯義向朱元璋走了過去,張鋼鐵連忙跟上。
維持秩序的士兵看見沈伯義,連忙抱拳問候,朱元璋見那士兵稱呼沈伯義爲少城主,也畢恭畢敬地抱起了拳。
“小人見過少城主。”
沈伯義微微擡了擡手。
“這位朋友短髮而異,有些惹眼呀。”
朱元璋也曾聽過緝殺張鋼鐵的告示,知道短髮而異是指什麼。
“回少城主的話,小人本是濠州皇覺寺中的一名行童,只因離寺不再剃度,故而生出短髮,少城主切莫誤會。”
沈伯義記得張鋼鐵說過朱元璋現在是個和尚或者乞丐,還真對上了號。
這時張鋼鐵也走了過來,朱元璋見張鋼鐵和自己一樣短髮,不免有些奇怪。
張鋼鐵怕沈伯義真的殺了朱元璋,那樣歷史就徹底改寫了,自己泄露了天機,若有神明怪罪下來,自己是最大的罪人。
“沈兄,既然不想認識,讓他自己發展就好了,何必節外生枝?”
這話只有沈伯義一人能聽懂,他微微笑了笑,不知張鋼鐵說的事是真是假,但看這朱元璋身上有一種鎮定自若的氣度,斷然不是行乞的命。
“張兄,你可知韃子爲何不是先祖的對手?”
沈伯義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他說一刀取了朱元璋的性命只是跟張鋼鐵開玩笑,沈城無心插手政治鬥爭,他想亮個本事把朱元璋震住,就算將來他想進犯沈城也得掂量掂量。
“爲何?”
張鋼鐵搖頭。
沈伯義舉起了自己的玉簫。
“因爲這把簫。”
“簫有什麼厲害的?”
張鋼鐵問道。
“此簫名曰細語,隨簫而傳一曲赤裙賦,吹奏時可召喚出數十萬只赤裙鴆,赤裙鴆隨簫聲而動,簫聲指向何處,赤裙鴆便飛向何處。”
“赤裙鴆是什麼?”
“張兄可曾聽過飲鴆止渴?鴆是一種毒鳥,而赤裙鴆是鴆中之最,每一片羽毛都帶着劇毒,沾之即死,據說赤裙鴆飛在天上,鳥屎落處寸草不生。”
聽到這裡,張鋼鐵不由地發怵,兩軍交戰時如果忽然來了這麼一羣觸碰不得的鳥,縱使千軍萬馬也必定自亂陣腳,張鋼鐵好不容易接受了武俠世界,現在又悄然添了一絲魔幻色彩,不過從他穿越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三維世界了。
想到赤裙鴆,張鋼鐵忽然愣了愣神,火海中充斥着赤裙魚,名字如此相近,不知和這赤裙鴆有沒有關聯?不過赤裙魚並沒有毒,不然張鋼鐵早就死了,還有一點張鋼鐵可以肯定,火海雖然出自黃河,但赤裙魚卻不是從黃河出來的,出處有待考證。
“當年韃子舉兵十萬偷襲得手,先祖便是靠這赤裙鴆打得韃子潰不成軍,至今不敢再犯。”
朱元璋聽得目瞪口呆。
“小人聽聞沈城兵馬強盛,少城主武功天下無雙,又有如此寶物傍身,何不高舉義旗驅除韃虜,收復我漢人江山?”
沈伯義嘆了口氣,他何嘗不想?但沈城不同於其他義軍,沈城由八百殘兵吸收周圍村鎮壯大而成,年頭比元朝還要長,城中不僅有士兵,還有士兵的家人,一旦舉兵,這些婦孺老弱便成了累贅,既無處安置,又無暇保護,但凡有失,軍心必亂。
“收復江山說得輕巧。”
沈清月不知何時也到了城門口,大步走到了朱元璋面前。
“韃子一佔七十餘年,豈是三言兩語說收復便能收復的?”
朱元璋定睛看着飄然而來的沈清月,一雙眼竟再也不能挪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