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樑筱雨面對着自己的前婆婆,而且是沒有善待自己,甚至拆散了自己婚姻的“婆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竟然會表現的那麼平靜。
“您,不舒服的感覺有多久了?”樑筱雨實在不能像對待其他老年患者,比如16牀那樣,親切的稱呼眼前這位自己曾經喊過三年“媽”的老女人爲“大娘”或者別的什麼,只能以籠統的“您”代替了。
趙母神色疲憊,幾年前的強硬和霸氣早已不復存在,有氣無力的答道:“從去年就老覺得胃脹,厭食,飯量也減了。”
“那您去做過檢查嗎?或者,吃過什麼藥嗎?”
“自己去買過一些健胃藥,開始還管用,後來就沒什麼作用了。沒有去過醫院。”趙母倒是很配合,問什麼答什麼。看樣子是真的把樑筱雨當作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大夫了。
又問了幾個問題後,樑筱雨就說句“您好好休息,我這就去讓護士給你打針”轉身欲離開。
“哎,筱雨,哦,那個,樑……樑大夫,我這到底是什麼病啊?”趙母着急的叫住樑筱雨問道。
“就是,胃炎,我這就給你開藥去啊。”樑筱雨怕她再繼續問,匆匆忙忙的掉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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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病房的門合上以後,莊媽媽這才滿懷好奇的問趙雷的媽媽:“大妹子,你剛纔叫樑大夫什麼?小雨?那是樑大夫的名字嗎?你們以前就認識?”
趙母本就心情欠佳,此時被莊媽媽一連串的發問擾得更是煩躁,只冷冷的回了倆字:“認識。”就翻身面朝牆躺着了。
莊媽媽看看趙母的後背,明白她是不想同自己交談,就也不再吭聲了。
樑筱雨正在病歷上寫着醫囑,忽然感覺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後。她沒有回頭就已經憑直覺猜到了來人是誰,於是裝作沒有發現,繼續開着自己的處方。
趙雷默默的站在那兒,看着樑筱雨的背影,心裡真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當初,如果自己的母親不是那麼固執,沒有那麼多偏見,甚至,自己沒有那麼聽話,也許,他們現在還親親密密的生活在一起。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這張日思夜想的臉;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家,聽到的就是她親切的話語。就算她值夜班不能回家,自己也可以理所當然的打電話關心一下。
可這三年裡,他連這個關心的資格都沒有了,只能每天熬着,控制着自己的衝動。終於有一次他忍不住了,就顫抖着手指撥了那個號碼,聽到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覈對後再撥”這句空洞無任何感情的機器錄音。
這次來住院,趙雷還是不得不聯繫了霍峰纔要到了她的新號碼。霍峰初聽到趙雷索要樑筱雨的聯繫方式時,並不打算給他。
對這個從學生時代就成爲他情敵的人,霍峰一直心存芥蒂,當他聽了趙雷的話時,心情是既高興又悲傷。高興的是,看樣子這幾年他們倆都沒有聯絡過;而悲傷的是,即使他們分手了,樑筱雨還是沒有給自己機會。
於是霍峰就不像以前那麼恨趙雷了,因爲他明白了,自己追求不到樑筱雨,其實不關趙雷的事。
但多年來的心結不是說消除就能一下子徹底消除的,霍峰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找她有事嗎?”當聽到是趙雷媽得了重病時,才連忙把樑筱雨的電話給了趙雷。
掛了電話後,霍峰愣了好久。他清楚的知道,樑筱雨喜歡的,愛的人一直是趙雷。他們分手也不是因爲感情破裂,而主要是趙雷媽媽的原因。如今,他媽媽得了這個病,也許,他們這次重逢能破鏡重圓吧?
不是說,愛一個人就是希望她幸福嗎?那自己是不是也該偉大一次,希望他們複合呢?霍峰最後自嘲的笑了。
樑筱雨覺得自己的背都挺得有點兒僵了,但身後的人還是站在那裡不動。他爲什麼不說話?他在看什麼?
就算是有意放慢了寫字的速度,樑筱雨的醫囑還是寫完了。下了醫囑,就得交給護士去執行,她是不能再這麼坐下去了。
可是,她要以何種表情回身去面對身後的他呢?是裝作沒發現作出一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來?還是淡定從容的轉身,把他當作陌生人?
樑筱雨略一躊躇,就選擇了後者。她又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兒了,沒那個必要,也沒那個心情了。
於是她合上病歷夾,起身,轉頭,冷靜不動聲色的看着趙雷:“我這就去讓護士給你媽打針,你回去陪着她吧。”
趙雷欲言又止,盯着樑筱雨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下頭,離開了。
樑筱雨把病歷交給護士,就回到醫生辦公室開始寫病程記錄。
“患者夏淑敏,女,58歲”,在電腦上敲下這一句,樑筱雨就盯着“夏淑敏”這三個字發起呆來,往事像影花一樣止不住的在眼前不斷變換。
那個強勢的老太太,那個對自己這也不滿那也不滿的老太太,那個明着暗着,有時是故意當着自己的面就挑唆他兒子跟自己離婚的老太太,如今也重病纏身,變成自己的患者了嗎?
樑筱雨自嘲的牽了牽嘴角,此刻她是該拍手稱快嗎?還是該幸災樂禍?還是應該好好享受一番報復的快感?可是,好像都沒有。真的沒有。不是她樑筱雨清高,這些情緒反應她是真的一樣兒也沒體會到。
此時的心情,雖然也稱不上悲痛,但終究是有些消沉的。畢竟,夏淑敏,是他的媽媽啊。
樑筱雨收拾起心情,開始工作。但病歷剛剛寫了三分之一,就有人風一樣的衝進了辦公室,又衝過來抓住了她的肩膀。
樑筱雨被駭了一跳,扭頭一看,原來是林麗。
奇怪,半個小時以前,她還一臉苦大仇深的神情,怎麼這一會兒功夫,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以樑筱雨對林麗的瞭解,她這樣的表現定是有八卦要向她傳達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