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元旦的時候,學校裡給學生們放了三天假。
放元旦假對他們這些過寄宿生活的高中生們來說,讓人興奮的程度絕不亞於過年。因爲他們平時都是一個月才能回一次家,而且只休息一天。而元旦卻一下子可以放三天假,同學們自然要歡呼雀躍了。
那天中午,樑筱雨在宿舍裡收拾好回家要帶的東西,便和舍友一起去了教室,準備上下午的兩節課。樑筱雨進了教室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便看到趙雷也回到了他的座位。
樑筱雨沒有注意到他是從哪兒過來的,同樣也沒有注意到他從什麼地方忽然“變”出了一張卡片,放到了樑筱雨的面前。
樑筱雨有些犯愣,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語言和思維能力似的,只是傻乎乎的看着那張粉紅色的卡片發呆。過了好一會兒,她纔回過神來,想起應該馬上大方的說一句“謝謝”的,剛剛真的是失態了,顯得自己像個沒見過賀卡的傻子一樣。
可當她擡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趙雷已經不見了。樑筱雨轉頭四望,發現他正湊在後排一個男生那兒玩。
樑筱雨收回視線,盯着擺在自己面前的那張無比可愛的卡片,忽然覺得在這一年當中最寒冷的時節裡,似乎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溫馨正從它那漂亮的封面上緩緩傳遞了過來,一直浸入到樑筱雨的心底,並在那裡翻滾涌動,直到把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每一隻細胞都烘烤的熱乎乎的,令她感到了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舒暢感。
那是一種由心靈而帶動身體的全身心的暢快,是一種她從未有過的體驗。
中國文字雖不計其數,但那一刻,樑筱雨卻真的一時無法找到合適貼切的字眼去形容那種感覺。也許那就是所謂的“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了吧。
樑筱雨慢慢的把手放上去,輕輕的撫摸着它,就如在撫摸一位少女滑嫩的面龐。她剛想要打開,卻突然又想起什麼,趕緊四處看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她。大家都沉浸在即將放假的喜悅中,教室裡吵鬧一片。
樑筱雨放下心來,小心地把卡片拿到課桌下面的抽屜裡,展開,有一朵漂亮的立體紅色玫瑰花從裡面徐徐立了起來,栩栩如生,嬌豔無比。再翻開一頁,樑筱雨看到了趙雷寫在裡面的贈詞,很簡單的幾句話,就是祝她學習順利,心想事成什麼的。
當樑筱雨終於欣賞完了,把卡片小心翼翼的放進書包的時候,一時之間,她忽然有點兒手足無措,因爲她什麼也沒有準備。而在記憶當中,同學之間的節日賀卡不都是應該互相贈送的嗎?樑筱雨記得以前是這樣的。
但現在已經快到上課時間了,下了課他們就要直接回家了。再說,就算時間來得及,樑筱雨也不能再跑出去買一張卡片回來送給趙雷的,那樣的話,不是顯得她太造作,太二了嗎?
但總不能收了別人的卡片卻什麼表示都沒有吧?樑筱雨心裡嘀咕着,等他回來跟他說聲“謝謝你的卡片,我很喜歡”?這也太小言了吧,似乎有點兒說不出口。
想來想去,樑筱雨終於有了主意,她從本子上扯下了一張空白紙片,在上面寫上那句小言話“謝謝你的卡片,我很喜歡”,然後迅速夾在了趙雷最上面的一本課本里面。怕他看不到,又伸手輕輕往外拉了一下,露出了一點點紙邊在外面。
這樣就行了吧,既不用當面說,又能表達自己的謝意,簡直就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啊。樑筱雨不僅爲自己想到的主意感到很得意。
上課鈴響了,趙雷從後面回到座位上來了。樑筱雨用眼角的餘光故作鎮定的觀察着着他,看到他翻了一下課本,然後停頓了一下,就慢慢的把那張紙片抽了出來。樑筱雨放了心,開始集中精力上課。
自從那張卡片之後,樑筱雨跟趙雷之間似乎有了一些不與外人道的默契感。雖然他們之間的交流還是停留在與學習有關的話題上,但每每在交談的間隙,他們總會不期然的目光相遇。
每當這時,樑筱雨的心就會怦然一動,接着心跳就會加速,臉上發熱,手心出汗,再也無法繼續他們正在討論的問題了。
而趙雷也會顯得很尷尬,極不自然的別過了頭去。
元旦過後,他們進入了考前複習階段,開始準備期末考試。這天,教英語的華老師忽然讓徐娜,肖曉,樑筱雨還有趙雷四人,在第四節的晚自習時間到她的辦公室去背一篇英文課文。
樑筱雨中午吃飯的時候跟徐娜,肖曉合計了一下,覺得四個人一塊兒去太浪費時間,一個人背,其他三個就得在旁邊等着。所以她們最後約好,到時徐娜和肖曉先去,她倆回來以後樑筱雨和趙雷再去。
但樑筱雨其實心裡已經想好了,到時就讓趙雷先去,她最後一個去好了。
很快到了晚上第四節自習,過了十幾分鍾,樑筱雨聽到前面有凳子的響動,擡頭就看到徐娜和肖曉已經站了起來,肖曉還衝樑筱雨做了個出去的手勢。樑筱雨笑着點點頭,也擡手做了個OK的動作。
又過了十幾分鍾,她們兩人回來了。趙雷就扭頭對樑筱雨說:“同桌,她們回來了,該咱們去了。”
樑筱雨故意拍拍面前的英語課本說:“你先去,我再背一會兒。”趙雷想了一下,也不再說什麼,就一個人出去了。
又過了近十分鐘,趙雷還沒有回來。樑筱雨看看錶,糟了,再不去就要下課了,便匆忙離開座位急急的去了英語辦公室。
走到辦公室門口,樑筱雨看到趙雷還站在華老師的辦公桌前,面前放着一份東西,華老師在對他說着什麼。樑筱雨打了招呼走過去,華老師就把那份東西推到了她的面前,。
樑筱雨仔細一看,原來是最近一次小測驗的成績單。她從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雖然不是最高分,但是還不錯,在前三名。
華老師笑着說:“我今天就當着趙雷的面問問樑筱雨。樑筱雨,趙雷平時除了上課以外,其他時間還學沒學過英語?”
樑筱雨認真想了一下,誠實的答道:“沒怎麼見他學過。”華老師“哦”了一聲說 :“我就說嘛,剛纔還不承認。”
樑筱雨這纔想起還沒看到趙雷的成績,又往後找到了他的名字,發現分數的確不理想。華老師又叮囑了他們幾句,讓樑筱雨監督一下趙雷多學英語不要偏科什麼的,就讓他們離開了。
兩個人走在昏暗的校園甬路上,聽着彼此的腳步聲。那一刻,兩個人的心中不約而同的涌出了同一個想法:希望這條路再長一點,再長一點,好讓他們彼此的單獨相處能更多一些……
但那時的他們卻並不知道彼此心中的感覺,就只是默默的伴着一輕一重的腳步聲緩緩的走着。
但從辦公樓到教學樓就那麼短短的一段路,很快就要走完了。
在進教學樓大門的時候,樑筱雨忽然想起什麼,向旁邊的趙雷問道:“咦,不是讓我們去背課文的嗎?你背了嗎?”
趙雷搖搖頭:“沒有,她沒提那事。”說完笑了一下,停一下又說:“同桌,你怎麼那麼誠實啊?你就不能說,我平時還是挺能學英語的嗎?你去之前我已經那麼說了。”說到後面聲音小了下去。
樑筱雨聽了他的話,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差點笑出聲來,,原來,她的“誠實回答”讓他穿了幫。但樑筱雨還是忍住了笑,故意裝出嚴肅的樣子來,說道:“沒學就是沒學嘛,幹嗎要撒謊?你說你挺能學,華老師相信你了嗎?”說完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起來。
趙雷撓了撓頭:“也是,她要是相信,就不會再來問你了。”說完,也跟着樑筱雨一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