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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黃立工和鄭衛東又握了一次手。這是簽約那天,兩人在協議上籤完大名,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在空中停滯許久,讓臺下的攝影記者盡情拍照。對於簽約儀式和媒體報道,鄭衛東不大有興趣,但黃立工一再堅持。論壇上與汪自強交鋒的借勢營銷讓他嚐到大甜頭,他可不願錯過這種機會。而且,大張旗鼓宣傳與北奧減速機合作,對本地政府,對園區裡入駐的供應鏈夥伴們也是一種信心提升。

簽約儀式後,鄭衛東婉拒晚餐邀請,直接驅車回去。黃立工在樓下揮手送別,看着車出了廠區。他回到辦公室,發愁晚飯怎麼辦,平日裡飯局不斷,市裡縣裡的領導,同行同業的朋友,合作伙伴和客戶,今天像約好了似的,都不來了。鄭衛東走了也就罷了,劉睿陽也不在,下午就出去,說有事情,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啥。

正想着,劉睿陽來電話,喊他去老陳家。

黃立工納悶,劉睿陽很少自個去吃燒烤,從來都是黃立工拉着他過去,要麼討論公司的技術路線,要麼是張文峰或劉斐回來,一起聚會。今天什麼情況,難道是談朋友了?

“別想了,趕緊來!”劉睿陽下命令似的,掛了電話。

黃立工馬上開車過去。果然有人坐在劉睿陽對面,可惜不是女生。

“還記得嗎?”劉睿陽問。

黃立工坐下,看着劉睿陽對面的人,三十多歲,微胖,頭髮已見疏少,可以想見再過些年會奔着禿髮而去。很熟悉的感覺,但是腦裡就是喚不出個名字來。

“很眼熟啊,一時想不起名字來。”黃立工撓了撓頭,他一向自傲的記性終於也有不好用的時候。

“我就說吧,黃立工恐怕都認不出你來了。”劉睿陽有些心疼似的說,他轉向黃立工,“李藝。”

“李藝!”黃立工有些驚詫,他最後一次見到李藝是十多年前了,當時在劉睿陽病房門口,李藝看到他,憤懣地衝過去,給了他一拳。那時候李藝很瘦,頭髮微卷,和眼前這個人實在不太對得上。劉睿陽不是說他去日本留學,畢業後跟隨他的德國導師科恩到帝工集團工作,後來回國主持減速機實驗室,年輕又有才幹,一路春風得意,怎麼此刻一臉落寞神色?他馬上笑着說,“你那拳真是白打了,我現在都認不出你來了。”

李藝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年少衝動。”

黃立工衝着老陳打響指,做手勢,示意加些串,轉過頭來說,“早聽說你回國了,今天才見着,幸會幸會。”

李藝說話有點靦腆:“黃總,我可是經常見到你,在新聞上。”

劉睿陽笑着說,“百聞不如一見。”

黃立工聽這話語帶雙關,便問李藝,“你結婚了?”

“早成家了。我們結婚八年了,孩子都有了。”李藝說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太太也是日本留學生,黑龍江的,溫柔大方。”劉睿陽在一旁補充。

“高知家庭。”黃立工對李藝豎起大拇指。他指指劉睿陽,又指着自己,“我們還在苦哈哈的創業,果然創業狗都是單身狗。”

“哪裡?!”李藝搖着頭說,“我一向很佩服你倆,能創業的都是膽識過人,不像我們這樣,命運都在別人手裡。”

黃立工心裡瞭然。老陳攥着一大把烤串,有肉有菜,攤在桌上幾個盤子裡,香氣頓時撲了過來。黃立工拿起兩根烤串,遞一根給李藝,直接問他,“你那邊是有什麼情況?”

李藝拿着烤串怔怔看了一會,“我失業了。”

黃立工剛把烤串送到嘴邊,聞言又放下去,問,“他們腦子進水了,怎麼把你裁了?”

“我們整個團隊都裁撤了。”

“什麼情況?!”黃立工愣住了,之前劉睿陽還對他說過,目前國內最有希望在減速機上獲得真正突破的,就是李藝團隊。難道是研發進入死衚衕,或者財務上出了什麼問題?

“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們已經取得了很重要的進展,曙光就在眼前,我也彙報過。”鬱悶寫滿在李藝的臉上,“公司這些天在開戰略會,聽說吵得厲害。忽然就叫我去辦公室,說是公司戰略調整。”

黃立工難以置信地搖頭。這幾乎是國內最好的團隊了,居然說不要就不要,太愚蠢了。賽爾科工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他這纔想起來,許茜茜好久沒回來武山小鎮了。她上次火急火燎地半夜回家,就一直呆在上海,雖然兩人時有電話,但都是軟綿閒話,許茜茜從不提家裡的事,黃立工也就不加措意,如今從她滯留這麼久來看,應該是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