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藤遠和紫蘭在客廳裡依偎在沙發上等着晚會開始，靜羽在自己的房間裡呆呆地望着窗外，想起了稽張，想念任翼。
“天兒，晚會開始了！”紫蘭依偎着藤遠沒有動，藤遠把剝好的的堅果仁放進紫蘭嘴裡，紫蘭看着老公甜甜地笑了。
“你們兩個要不要這麼恩愛，我看着會嫉妒的。”靜羽從房間裡出來，略帶埋怨地說。
“到老爸這兒來。”藤遠張開另一隻胳膊。
靜羽臉上笑開了花兒，“我也要吃”。
兩個撒嬌的女人讓這個男人感到滿滿的幸福，藤遠是幸福的，紫蘭也是。靜羽還不知道什麼是幸福，她剛剛體會到什麼是煩惱。
新年的鐘聲敲響的時候，藤遠看看身邊的紫蘭已經熟睡，又看看另一邊還算清醒的天兒，父女兩個相視笑了。藤遠示意天兒要把媽媽送回臥室，天兒甜甜地笑着點頭。她看到了爸爸把媽媽抱進臥室時眼睛裡流露出的溫柔，她看到了爸爸看着媽媽熟睡的臉嘴角稍稍地上揚。
她想，以後一定要找個像老爸這樣的人，去相愛。
“我們要熬通宵麼？”靜羽看着藤遠小心翼翼地把門關好之後，輕聲地問。
“好啊，我們來聊聊你的事好了。”藤遠在靠近臥室門的一邊坐下，將天兒抱到自己身邊。
“我的事？”
“老爸相信你可以處理好的，不過也可以跟我說說，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藤遠溫和地看着天兒。
“老爸，你和媽媽怎麼就這麼好，雖然有時候會吵嘴，但你們是愛着彼此的，我能看出來，雖然我還搞不清什麼是愛，但我能看出來你們之間的是。”
“我遇見你媽媽時，她和你現在一樣大，很漂亮，和你現在一樣，當然現在也很漂亮”藤遠笑着下意識地看看臥室的門，“她高考後，來到城裡打工在一家公司當清潔員，我剛好在這家公司當建築工程師。一天路過大廳時，看見她正在認真地擦玻璃，擦着擦着自己笑了，那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笑，乾淨而富有力量。然後我每天到點就去看她擦玻璃，這些我沒有跟你講過？”靜羽搖搖頭，藤遠又繼續說，“後來她來城裡上大學，等她畢業後，我們就結婚了，然後就有了你。”藤遠看着天兒笑了。
“細節呢？”靜羽追問。
藤遠講了很多他和紫蘭的故事，他想讓天兒瞭解這些，這樣似乎她的生命就延伸到了他們的記憶裡，她的記憶裡也就有了他們的記憶。
“其他的，等媽媽跟你講吧，來說說你的煩惱吧。”藤遠看看牆上的掛鐘指針已經指向兩點。
“爸，”靜羽遲疑了一下，“我好像喜歡我們老師，我知道這不對，可像是喜歡的。還有，”她瞥了一眼藤遠，感覺表情沒有什麼不對，就繼續說，“稽張好像是喜歡我的，我剛剛知道。”她停了下來，等藤遠說些什麼。
“天兒，青春期的單戀總是會過去的，你們老師是要回上海去的，他不屬於這裡。但是，能喜歡的時候就去喜歡，不要苦惱，很多感覺隨着時間就會變成回憶。還有，稽張這小子要開竅了，”藤遠莫名地笑了笑，“不過，你們現在要安心準備高考纔是，雖然老爸是很不看好咱們的高考制度，但上大學還是很必要的呀！”
從藤遠的語氣裡，靜羽感覺到事情沒有她自己想的那麼嚴重，也沒有必要那麼糾結，就像爸爸說的，能喜歡的時候就去喜歡，不必苦惱。
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輕鬆了許多。
兩點一刻，父女兩個說了晚安，各自回了房間。
靜羽躺在牀上，心安理得地思念着任翼，給遠方的任翼發了信息，“新年快樂”，然後，安然地睡了。
藤遠想，任翼應該對天兒是沒有感情的，這樣，天兒的單相思隨着畢業也就會隨着時間淡去。他並不知道任翼從十七歲就開始思念着一個笑容，而他的到來並非偶然。
“餃子都下鍋了，天兒快起牀啦。”紫蘭敲敲靜羽房間的門，轉身來到臥室。“老公，吃餃子了。”輕柔的聲音把還沒睡多久的藤遠喚醒。
“你幾點起來的，餃子都煮好了。”藤遠迷迷糊糊坐起來，張開胳膊等着紫蘭抱。
“快起吧，我要去看餃子了。”紫蘭調皮地合上藤遠的雙臂，跑去了廚房。
外面的街燈開始變暗，天顯出了光亮。靜羽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有一條信息，“新年快樂，天兒”。時間是凌晨3點24分，來自任翼。她看着這幾個字，有些氣惱，凌晨三點多，他在做什麼，爲什麼沒有睡，怎麼沒有給她打電話，她都想知道，卻都不瞭解。把手機扔在牀上，起牀。
“快來吃餃子，一會兒涼了。”紫蘭看見靜羽已經收拾好，又看看外面已經大亮的天，顯出點焦急。
“媽，爸呢，還沒起？”靜羽坐下拿起筷子邊吃餃子，下意識地問。
“爸爸先去爺爺那裡了，我們也要快點過去。”紫蘭進臥室去換衣服。
靜羽吃了幾個餃子，把碗筷收拾好，在臥室門口探着腦袋看媽媽換衣服，露出一臉壞笑。
“你這孩子，想什麼呢，笑得這麼古怪。”紫蘭把連衣裙的側拉鍊拉上，伸手去拉背上的拉鍊，顯出些費力。
“只是在看媽媽的魅力，讓爸爸迷戀一輩子的魅力在哪裡。”靜羽走到媽媽身後幫她把拉鍊拉上。
紫蘭轉過身看着天兒溫柔地笑了，她想女兒是要長大了。
“恩……不要想着一輩子，一天一天地過，這是秘訣，”紫蘭笑着拉起女兒的手走出臥室，“我們先去爺爺家。”
去爺爺家的路不遠，只是下過雪路有些滑，她們小心翼翼地走着。走着走着紫蘭笑出了聲，聲音很輕但靜羽可以聽到。
“笑什麼呢？”靜羽挽着媽媽的胳膊，好奇地側頭看她。
“爸爸出門前，還嘮叨了半天，讓我們小心點兒，路滑讓我們攙着走。要不是我催他給爺爺奶奶送餃子，他還嘮叨呢。”紫蘭臉上散開一層溫暖的笑意。
“爸爸一向很細心。”
“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男人的心思很簡單，不說就不會懂，所以很多事情得跟他說，你需要什麼，不能等着讓他猜，很多事得鼓勵他去做，而且和他一起去努力，時間久了，他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媽，你真厲害。”靜羽崇拜地說，雖然她並不懂其中的深意，只是覺得媽媽有很了不起的能力。
“天兒，談戀愛或者婚姻，當然你離婚姻還遠，都不要想着一輩子，這是個詛咒，”紫蘭拉着靜羽繞過路上結的冰，“誰也不知道明天是怎樣，是不是還在一起，甚至還能不能醒來看到彼此，所以就一天一天地過，今天能愛着彼此說好聽的話，就不要生氣說傷人的話，一天一天地，說不定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靜羽安靜地聽着，覺得媽媽除了甜甜的笑之外還有一種神秘。
進爺爺家院子的時候，靜羽擡頭看了看天，天已經徹底放亮，只是在高高的地方還能看得見隱約的星點。
每年新年的第一天都是在爺爺家過的，全家人一起樂樂呵呵地聊着天，在這裡沒有明顯的輩分，媽媽和奶奶一起在廚房準備午飯，兩個人交流着兩個男人愛吃的東西，奶奶還是習慣性地說着藤遠小時候的事，紫蘭雖然聽過好多遍了，但每次都 能聽到關於藤遠的新鮮的事，還是非常地開心。爸爸和爺爺一起下象棋，靜羽坐在一旁看他們下象棋，可大多時候她是在發呆。
吃過晚飯後，一家三口人在一排排的路燈下走回家，藤遠左右胳膊被他疼愛的兩個女人挽着，藤遠在說靜羽出生以前的新年，靜羽安靜地在一旁聽着，覺得自己的記憶又多了很多不曾出現過的畫面，時不時地神遊一下，她知道她不會滑到，因爲身旁有爸爸在；紫蘭只是甜甜地笑，她看着雪地上三雙不一樣大的腳在以相同的步調向前，她不需要小心翼翼地走路，因爲身旁有藤遠在。
暈黃的路燈讓這個冬天的夜顯得溫暖，高矮不齊的身影在路燈下逐漸的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