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過後,靜羽就再也沒有主動去找過任翼,雖然她知道他離着她只有幾十米遠,但她也知道現在這幾十米遠是最好的距離,她不會做任何讓任翼爲難的事情。
元宵節的時候,稽張叫靜羽去看煙花,靜羽爽快地答應了。
“張。”靜羽看着遠處絢麗的煙花。
“恩?”稽張側頭看她。
“煙花真美,”她笑了一下,“可是,煙花要在很遠的地方看才美,”她歪頭衝他苦笑了一下,“張,有一種美,需要距離。”
他似乎明白,她在指什麼。可他不知道這個距離到底是她和他之間,還是她和任翼之間的。
“天兒,你想報哪裡的志願?”從廣場回來的路上,稽張問。
“上海。”她不帶一點猶豫地說。
他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裡暗暗地痛着。
“你呢?”靜羽見他沉默了,又反問他。
“你去哪裡,我去哪裡。”也不帶一點猶豫。
“張。”
“恩?”
“對不起。”
再沒有說話,稽張明白這句“對不起”裡到底飽含了多少意思。對不起,我們之間的距離永遠也無法再靠近;對不起,即使知道你需要的不是這樣的溫暖,我也只能給你友誼;對不起,我們曾一起瘋跑過的夏天只能停在童年;對不起,你永遠是你,而我不可能愛你。
誰說在青春裡的愛情就該被輕視?一生有那麼長,我們怎能天真的說一輩子?
可是,如果認定了一個人,我們哪裡還有多餘的力氣去看別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如果不是無路可去,我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愛一個人,用一生的時間都不夠。
越來越發現,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自己,喜歡自己的人剛好自己也喜歡着,這是件多麼多麼幸運的事。
晚上在小院裡放了許願燈,看着飄遠的許願燈,越來越遠,在心裡一直重複着那個願望:希望我愛的人們,都能平安健康。
靜羽看着清晰的圓月,在心底悄悄地想:任翼,你有看到今天的月嗎?我在想念你的時候,可不可以認爲你也在想念我?如此這般的,想念。
紫蘭喊靜羽吃湯圓,靜羽抱着身子跑進屋。她端着一碗湯圓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騰遠和紫蘭在餐桌上在小聲說着什麼。他們突然發現靜羽變得安靜了,沒有以前那麼愛笑了,眼神裡不是煩躁,也不是哀傷,而是莫名的堅定。
吃到一半的時候,靜羽放下碗,拿出手機,給任翼發了一條信息。
“冰箱裡我放了湯圓,你自己煮着吃。”想了想,又發了一條。
“湯圓漂起來的時候就熟了,不要煮散了。”
又端起碗,看着電視平靜地吃起來。她沒有發覺,紫蘭和騰遠在一直看着她。
“好。”任翼回覆。
兩個人對着手機默契地淺笑。
晚上一家三口窩在沙發上看晚會。紫蘭看得困了就去睡了,騰遠從天兒的手上把遙控板拿過來,只是爲了引起她的注意。靜羽歪頭看爸爸。
“是不是很沒有意思?”騰遠慈愛地問靜羽。
“挺好看的,我在看呢。”靜羽笑笑。她確實在看,只是大半的精神在外面神遊,早就飄到了幾十米遠。
“有沒有什麼話對爸爸說?”騰遠握起女兒的小手。
“爸,”靜羽猶豫了一下,“你放心,我會好好學習,只剩三個月了。”
“天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來爸爸這裡,爸爸都會爲你擋着。”騰遠張開雙臂,溫暖地笑着。
“放心,我已經長大了,”靜羽往爸爸懷裡靠了靠,“我做的決定,我會承擔。”她像小貓一樣在爸爸懷裡蹭了蹭,“爸,我也想讓某個人去依靠,你的懷裡好暖。”
騰遠抱着女兒,撫着她的頭。他開始意識到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少女的單戀,會隨着時間淡去,可如果是相互的牽絆,他又該如何保護好她的女兒。
靜羽進房間之前,回過頭看着爸爸,“爸,如果我考不上大學,你會養我把?”
騰遠愣了一下,“會,當然會,養你一輩子。”
“放心,我一定可以考上的。”靜羽笑了笑,把門關上。
在靜羽放許願燈的時候,任翼就在窗前看到了。他本來是盯着那盞亮着的燈,那盞標誌着靜羽在的臥室的燈。當看到許願燈從她家小院飄向遠處的時候,他就知道是靜羽,她又在許願了。
當許願燈遠得看不見了,他就看着清晰的月亮,他知道她一定也在看,就像是通過月亮可以看到靜羽的臉一樣,他感覺她就在眼前,他離她更近了。
“冰箱裡我放了湯圓,你自己煮着吃。”他看着這一行字,從心底裡擴散出一層層暖意,嘴角也散開了一層笑意。
“湯圓漂起來的時候就熟了,不要煮散了。”他的笑像蒲公英一樣四散開來,蔓延了整個房間,蔓延至整座洋樓,“我盡力。”他低聲說了這麼一句,朝冰箱走去,回了一個“好”。
兩個人對着手機默契地淺笑。
吃過湯圓,他坐在書房裡開始思考些問題。有關靜羽的,有關他與靜羽的。靜羽畢竟還是個孩子,她可以不想未來,但他必須考慮。
他在思考着三個月後該如何面對靜羽的父母,這樣的身份還有這樣的年齡差距。還有他要從何說起,是從十一年前,是從七年前,還是僅僅從一年前說起就可以。
晚上睡覺前,任翼拿着手機在手裡擺弄着,翻來覆去,最後給靜羽發了條短信息。
“湯圓還是煮散了。”他也會撒謊了,覺得自己還真是幼稚。
“你還真是笨到不行。”等了半分鐘沒有回覆,她又發了一條。
“以後我煮給你吃。晚安。”這算是承諾吧,她對他的承諾。
他從來不會說承諾。承諾的意義僅在於,只說明這一刻是真心愛着的。承諾,不具有任何時間遷移上的意義。他在心裡暗暗想,就這一次允許他自私一回吧。就這樣任靜羽向他靠近,就這樣任自己向靜羽靠近。他想去保護她,他也依賴着她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