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八仙

柴日雙酒坊被砸,元氣盡毀。譚逸飛的酒坊卻迎來無比輝煌的時機!

陽光明媚的秋日,一輛嶄新黑亮的雪佛蘭汽車緩行在九仙鎮最熱鬧的街上,孩子們驚叫着追在車後跑。雪佛蘭穿過酒仙街,迎着燦燦的畫坊而過,後面跟着的人越來越多。童鐵匠帶着一幫工匠正欲將一個紅鍛遮着的匾額吊上畫坊,看到汽車過來,不禁驚訝地停下手中的活,愣愣的瞅着這個新鮮物,直到汽車沒了影。

雪佛蘭緩緩前行,仙客來酒樓的嶄新招牌遠遠看到,車後是孩子驚讚的叫聲,酒樓門前的人喧聲陣陣傳來。只見酒樓飛錦飄紅,一派喜氣,匾額上紅燈高懸,大大的“譚”字印在燈籠上。雪佛蘭行至酒樓前停下。“咣——”魏打更一面大鑼蓋過了四下的驚讚,“砰啪!”震耳的鞭炮聲四起!車門打開,一青衫公子緩緩下來,黑亮的車身映着他筆挺的身姿,摘下墨鏡,朗眉星目,神采飛揚,正是譚逸飛。

鞭炮聲中,總會長,老掌櫃和衆多嘉賓一一上前恭賀,潘鳳雲和報社攝影在拍照,譚逸飛長揖致謝:“多謝各位,多謝各位大駕光臨!”

潘鳳雲賀道:“譚會長把福田升擄去的七家老號收復,今天七號重張,實爲國人揚志!”

“乃是八號重張。”譚逸飛一笑聲明:“酒仙已染污穢,譚某就此棄用,今天我酒仙酒坊另名更張,與新的七家酒坊合而八仙,這就是譚某今日之宴目,也是八仙街更匾的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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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酒仙街,新匾高懸畫坊,童鐵匠在下面一拉繩子,匾上紅綢飄落,“八仙街”的華麗巨匾在陽光下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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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仙客來門前,鑼鼓喧天,喜慶非凡。鎂光燈閃處,“咣”譚逸飛一錘擊下,一箱琥珀酒仙瓶粉碎,震驚全場!

錢老闆大驚:“譚老弟,咱這酒仙鼎鼎大名嘍,當真、當真就廢了嗎?你再好好想想啊。”

“廢了!”譚逸飛斷言道:“倭人染指的東西已經污穢,豈容再入我同胞之口。”

“譚會長所言甚是。”縣總會長鄭重宣佈:“諸位,五柳鎮商會聯名上報,縣總會已經把柴日雙會長之名廢除,從今本縣商會再無日商!”

“哇,好啊——”如海般的掌聲,魏永更大鑼敲得更加響亮。

“譚老弟,酒仙廢了,那你這八家字號造啥呢?”錢老闆不由問道。

譚逸飛含笑一揮手,孫掌櫃帶領八名酒工上前,每人手託一紅漆木盤,盤上紅繡蓋着一物,圍觀之人甚爲好奇,爭擁上擠。譚逸飛卻不急着掀開,站在臺階向街口眺望,忽的一喜,街口一輛包車馳來,阿立阿威一左一右令衆人讓出一條道,包車停在酒樓門口。譚逸飛笑着快步迎上前,伸出手去,卻忽的一愣,下車的竟是宋宗梅。

“譚先生重創倭人,喜奪酒坊,真是九仙一大快事!大哥和二嫂守靈治喪身有不便……”宋宗梅淡淡一笑:“宗梅前來不會掃了先生的興吧?”最希望相擁分享這得意時刻的當然是雪薇!譚逸飛雖有失望,但仍笑意翩翩:“大小姐說哪裡話?大小姐蒞臨實是增色生輝,快請快請。”喜樂聲中,譚逸飛衆星捧月般被擁至酒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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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唰唰”一隻手將紅漆托盤上的錦繡一一撩開。“哇——”在衆人的驚詫中,托盤上八瓶造型各異的紅漆酒壺,細看來,上刻酒中八仙,精緻高雅,令人歎爲觀止。譚逸飛隆重介紹:“這便是在下面市的新品,得名於詩聖《飲中八仙》,望各位多多捧場。”“咣——”魏永更大鑼敲響,衆人爭相觀看,歡聲沸沸。

譚逸飛毅然砸毀酒仙是爲滌清國酒清白,揚我中華風骨,無形中也爲他推廣八仙新釀鋪成了光鮮大道,全場無不佩服,無不擁贊,加之報紙電臺的宣揚,喜愛酒仙的客人自然而然會更加喜歡“譚八仙”,這也是談家光復名望的重要大典。

這一套名爲八仙,與談老祖的東海八仙卻不同,如此似是而非,乃是傳承與開創,譚逸飛解釋起他這套新品的由來:“《飲中八仙》是詩聖杜甫所作,寫的是唐代長安城八位嗜酒名人,他們均不爲紅塵淄染,於美酒中揮灑胸中浩然,正應了詩聖心目中的仙品。”

“好!”

譚逸飛一款款介紹起來:“起句說的是大書法家賀知章。說他喝醉了跌到井下,居然就在井底睡起覺來了。所以,這第一瓶就叫‘井底眠’。”

“哈哈,接下一句說的汝陽王李璡吧?李璡醉了酒可了不得,他敢沽完三斗酒之後纔去朝見天子,所以這第二瓶就叫……”老掌櫃興致頗高,就見譚逸飛伸出三個手指,笑着說出品名:“三鬥朝天’。”

宋宗梅指了指第三瓶:“這第三位是指天寶左相李適之,古人認爲鯨能吸百川之水,就以此來形容李適之的酒量之大。”

“大小姐講得正是。”譚逸飛點頭:“所以這第三瓶名曰‘長鯨百川’。第四仙是齊國公崔宗之,不僅外表玉樹臨風,而且氣質也象魏晉士人一樣傲世嫉俗,所以我這第四瓶就叫‘玉樹臨風’。”衆人聽了,均笑讚道:“好!和譚先生一樣!”說到此,席上女賓無不更現熾熱賞慕之情,若秋波起浪,則足以將譚逸飛淹沒。譚逸飛笑着揖謝:“多謝多謝。第五仙是說蘇晉,他文采超逸,喜歡研習佛經,卻常常貪杯縱酒,我這瓶就叫‘逃禪’”

魏打更看了半天,忽道:“哎,第六句我知道,說的是咱的酒仙李白。”譚逸飛聽了,不由笑道:“魏老哥對咱的酒仙仍是念念不忘。好,咱這第六瓶就還叫‘酒中仙’吧?”魏永更頗爲自豪:“好!酒仙酒仙,酒中仙!”

老掌櫃接着講解道:“這第七仙是草聖張旭,醉後以頭浸墨,儼如神筆在紙上叱吒風雲。”

“我們這第七瓶就叫‘雲煙’。”孫掌櫃捧起酒瓶,只見羊脂玉瓶青釉淺淡,真是如雲似煙般淡逸,衆人紛紛叫好。

“哎,這最後一句說得可真和老魏有關了,聽好了啊,‘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錢老闆打個趣,魏永更果真不明所以問來:“這說的是焦遂,與我有啥關係?”錢老闆哈哈大笑:“焦遂他也是個結巴呀!哈哈……”魏永更也樂了:“好你個老錢,拿我尋開心。”

宋宗梅聽着有趣,掩口笑道:“錢老闆說的是真的,相傳焦遂患口吃,但每次醉酒之後卻能巧舌如簧,語驚四座,這第八瓶就叫……”

‘驚筵’。”譚逸飛結語道:“醉八仙醉態栩栩,不能不說詩聖文采英華啊!”只見他這套八仙酒器造型逼真,瓶瓶珍奇,又出自唐詩,悠遠古雅,比酒仙更爲博採瑰麗,引得全場賓朋驚羨紛紛。

宋宗梅來了興致:“譚先生,今日八仙盛典,宗梅願助興一曲可好?”逸飛聞之大喜:“多謝大小姐金口,大小姐請——”遂即刻請沈家班吹奏起來,自逸飛執掌仙客來之後,便請沈家班常駐酒樓,這被趕來趕去的可憐班子終於有了安穩的檯面,衆人不無感激。

孫掌櫃令酒工將一紅宣錦屏搬出:“譚先生,準備好了。”譚逸飛點頭:“衆位,今日同喜,卻不敢忘國土淪亡之危!在下借收復倭人酒坊之順勢,預祝我中華早日收復河山。逸飛塗鴉一副,連同這頭鍋的八仙齊聚出售,所售款項全部委託潘編輯代爲捐助軍資,諸位將伯之助,義不敢忘!”一番慷慨陳詞頓使衆人肅然起敬。

絲竹聲響,宋宗梅一曲《貴妃醉酒》婀娜唱起,婉轉的唱詞如珠玉落盤,這是她做爲宋府大小姐的正式亮相,比之之前人人唾棄的蛇妖,這一曲雍容華貴,如沐重生。譚逸飛揮豪屏上,一首《飲中八仙》寫得鸞翔鳳翥,流水行雲!

人羣中老童鐵匠眼中閃過激動,喃喃道:“談八仙!”周遭羣情激昂,無一人注意到他,只聽衆人紛紛喊嚷擲金,“五百!”“八百”“一千”“我出兩千”一聲高過一聲,潘鳳雲的鎂光燈“啪啪”閃爍,譚逸飛瀟灑長揖,風光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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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哀哀,一片慘白的靈堂,宋宗祥親書的輓聯“風雨一舟,慘聽秋風悲落葉;陰陽兩地,斷絃情切自心傷”長垂兩側。

落葉飄徑,穆雪薇攙着宋宗祥,兩人一身喪服,神情悽哀地走來。宋宗祥心中謙然:“雪薇,自你入門,府裡就白事不斷,真委屈你了。”

穆雪薇止步,認真道:“你以爲雪薇真的是嬌小姐嗎?嘉琪姐姐和你患難相守,雪薇自會遵照姐姐遺願。”宗祥聽了,感動地摟她入懷:“雪薇,要是沒有你陪着,我……我……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挺過來。”

忽聽大娣二娣大哭着跑出靈堂:“爹爹,爹爹,娘娘死了,我要娘娘,我要娘娘啊——”

宋宗祥一詫:“什麼人告訴小姐的?”

大娣哭道:“爹爹,孫媽說娘娘死了,再也不回來了,是不是是不是?”宋宗祥一驚,孫媽從老家回來了嗎?原來孫媽回家鄉祭祖,一回府便得知樑嘉琪過世的噩耗!嘉琪是她從小照顧到大的,三十年主僕深情,臨死也沒能見上一面,孫媽直哭得死去活來……

二娣哭道:“爹爹爹爹,我不要娘娘死,我要娘娘,我要娘娘啊——”

看着哭成淚人的兩個女兒,宋宗祥心頭大痛,臥房中又傳來三娣的“哇哇”哭聲,宋宗祥箭步跑進,穆雪薇忙拉着大娣二娣跟在後面。

臥室中,女傭抱着“哇哇”大哭的三娣,宋宗祥忙抱在自己懷中,撫着她身上樑嘉琪親繡的襁褓,三娣剛會說話,奶聲奶氣斷續哭道“娘、娘娘、娘娘……”宋宗祥頓覺悲從中來,摟緊三娣,淚珠滴落襁褓之上!大娣二娣更是傷心大哭“娘娘,娘娘,我要娘娘啊……”

穆雪薇蹲下,摟住大娣二娣:“不哭不哭啊,娘娘在這兒呢,在這兒呢,大娣二娣,二孃今後就是你們的娘了,會和娘娘一樣疼你們,照顧你們……”話未說完,大娣二娣一把推開穆雪薇,大哭道:“你不是娘娘,你的頭髮你的衣裳都不是娘娘,你不是你不是……”宋宗祥怎忍見雪薇委屈,剛要喝斥,已被大娣二娣撲上前抱住腿,大哭起來。雪薇看着哭成一團的宋氏父女,淚水再也止不住,房中一片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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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篷車沒有被砸,柴日雙一路驚魂總算回到福田升,神頹氣衰地進了辦公室,一下坐倒在桌前。剛想緩口氣,桌上《國風報》醒目標題入目“酒仙染毒,真僞難辨,譚會長毅然廢棄”,並刊有驗毒證書,柴日雙一驚,再翻看其他報紙“酒仙遭倭商毒害已至人命,譚會長通告全縣慎購”“酒仙毒患驚動龍府,龍府震怒”……原來他早有預謀!這招以毒攻毒當真讓柴日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啪”報紙被重重拍在桌上,簾外黃昏暮色映着他驚怒之容。

“砰砰砰”急促的拍門聲響起,不待柴日雙發話,夥計們已驚慌衝進來:“柴老闆,不好了!縣警把咱福田升圍了個嚴實,要封門呀。”

柴日雙驚起:“爲何?”

“說是酒仙的牌匾是龍府親題,如今兩國交戰,龍大人本就痛恨日本,對這事更是震怒,已經驚動了軍政要員,下令縣長嚴查呀。”

只見窗外人影晃動,撩簾看去,縣警舉槍相圍,森嚴密佈。柴日雙目中驚恐:“一定是譚逸飛散佈消息蠱惑人心,我賠上全部家當還不夠嗎?”沉了一刻,極力壓下一口氣,“縱然你買通了報紙,卻萬萬料不到我早已釀成千壇酒仙,等貨款回爐我就東山再起。”

夥計又急報:“柴老闆,咱們暗中賣到外鎮的酒仙全部退貨啊,連帶着一直給洋人領事館送的福壽酒也全都退回來了。”

“什麼?”柴日雙臉色驚變:“這全是我親自監工,口味與譚逸飛半分不差,爲什麼會退貨?”

“口味不差也沒半點用啊。如今全國都在抵.制日貨,報上又都是酒仙有毒的消息,咱的貨連退帶砸,剩不下什麼啦。”

“譚逸飛,你真要絕我嗎?”柴日雙大驚坐倒,只聽門外一陣腳步,縣警衝進分列兩側,聶探長威嚴地最後進入:“柴田一郎!經查實,你在五柳鎮經商以來,欺行霸市殘害無辜,這次更變本加厲,毒害百姓,尊上命封號重懲,收拾物品不得停留!”

“咣”福田升的招牌摔在柴日雙腳下,柴日雙急怒攻心,大叫一聲“譚逸飛——”慘然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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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龍安全縣酒業再無日商字號,國酒同仁收復河山!

大快人心之際,譚逸飛並未忙於大擺賀宴,而是在闌珊黃昏,獨入宋府,他此行是要收復此生至愛!

進得祠堂,三柱香插下爐中,譚逸飛向樑嘉琪的靈位恭身三拜:“福田升氣數已盡,夫人九泉得安。”

宋宗祥抱拳:“譚舅兄,多謝!”

譚逸飛掏出那五萬字據:“大隊長,印鑑有幸奪回,原物奉還。”宗祥接過:“多謝多謝,正要和舅兄商量這事,宋某用人不察,也沒有經商的本事,宗祥銀號我想轉到你名下,如何?”原來宋府繁華全仗三大家業支撐:布莊、仙客來和銀號。布莊自己一半股份,仙客來已然姓譚,若是銀號再收入旗下,這就是譚府勝過宋府的決定性標誌,譚逸飛心頭一喜,卻說:“大隊長不用擔心,要是需要流轉賬款,從我賬上取就是了。”

“多謝!”宋宗祥搖頭道:“國難當頭,宋某已經決定了,把銀號所得款項全部送往侯府以助軍資。舅兄身在商界尚不忘國恥,我本就是軍人之後更應該全力報效!”

譚逸飛敬佩之情閃過,掏出柴日雙的二十五萬銀票:“大隊長如此慨然,逸飛也就不再勸了。這是大洋二十五萬,請大隊長收下。”宋宗祥忙推回:“我那銀號賬無盈餘,算上門面也不值這許多?”他確是實話實說,自波蘭銀號啓動之後,紳商十之七八轉存過去,宗祥銀號僅勉強維持。譚逸飛卻又塞到宋宗祥手中,真誠道:“大隊長且收下,報國之心逸飛敬仰,何必計較這麼多。大隊長是要親自去侯府嗎?”宋宗祥這才感動收下:“是。”沉了一刻,他悽楚一笑,“虎子不在,如此重金我自當親自送去。”

“哦……”譚逸飛猶豫着:“恕逸飛冒昧,府中連遭不幸,要是大隊長也離開府裡的話,就更少了一層安定,逸飛能不能把表妹接往舍下暫住一時?”

“譚舅兄什麼意思?”宗祥立時皺眉,逸飛忙道:“大隊長千萬別多心。雪薇是大家千金,從小到大一直快樂無憂,何曾受過接二連三的慘痛?在下身爲表兄難免會替她着想。”此話令宋宗祥心頭震動,與譚逸飛對視,二人均清楚看出對方目中對雪薇的擔憂,譚逸飛再追一句:“表妹喜嫁貴府,您又忍心讓她天天面對着白幡素綾嗎?”“砰”一句話正擊中宋宗祥心中柔弱之處,沉思片刻,輕輕點頭。

譚逸飛大喜,門外忽傳來大娣二娣的清脆叫聲“娘娘,娘娘!”二人望去,大驚!只見穆雪薇一改容妝,少女的長髮流海兒已被挽成已婚婦人的圓纂,所穿也是樑嘉琪之衣,她正溫柔地將大娣二娣摟入懷中,大娣二娣幼小的心靈得到溫暖撫慰。

宋宗祥目中淚光泛起,驚喜萬分感動萬分,急急出門走上前去。二娣衝他笑道:“爹爹,娘娘回來了,娘娘回來了。”雪薇欣慰起身,甜甜笑了,這一笑立掃宋宗祥心中陰霾,剎那間只覺一片昏暗枯萎中忽然一朵鮮花盛開,他激動地一把將雪薇緊樓懷中。

這身衣服卻如寒冰般將譚逸飛剛升起的美好澆滅!雪薇爲何這樣穿?爲何!她真要留在宋府給他的孩子做娘了嗎?!不——他在靈堂內愣愣看着,眼顯怒色,胸膛起伏,雙手不覺握拳。眼見宋宗祥忘情之下就要向雪薇吻去,譚逸飛再也忍不住,急衝出門外喝道:“雪薇!”雪薇和宗祥不由一驚,雪薇臉紅過耳,下意識地垂下頭去,三人一時無措。

只聽小生子急慌慌來報:“老爺老爺,宗英小姐回府了,宗英小姐回府了!”衆人大驚,急往前院而去!

飛霞晚照,照在一身素裝的宋宗英身上,她槍傷未愈,面色尚白,卻難掩一腔激動,被宋宗梅和譚稚謙攙着,急步往後院而去,正遇上宋宗祥迎出。“啊——”兄妹相見,恍若隔世!一時間所有人均呆住,只聽到白幡臨風之聲。

驀的,宋宗英拉譚稚謙“嗵”地跪地,大呼一聲“哥——”宋宗祥衝上摟住妹子:“宗英——你可回來了宗英——”兄妹相擁,淚飛如雨,旁觀者無不泛淚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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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漢鼎休養期間已重新招兵二百,日日操練,均是勇武強壯,倚仗龍府通諜,目前人人槍械精良。他便派人護送譚稚謙夫婦迴歸宋府,自己整裝待發,誓要救出司令平定叛逆!出發前,將譚逸飛約來,兄弟話別。

晨光冉冉的林中,兩匹快馬飛馳,只聽“砰砰”槍響,快馬馳過之處,樹上畫的靶心槍槍命中,二馬一前一後馳向林中,馬上二人飛身而下,快拳搏擊,一來一往將軍中擒拿術使得痛快淋漓,林葉飄飛,草綠軍裝和青衫衣袂交織如風,突然二人互擊一掌躍開,同時舉臂,槍口正正地指着對方。二人炯然對視,均是紋絲不動,手中穩穩。

漸漸,譚逸飛一笑,先將槍放下,楊漢鼎正詫異,就見譚逸飛右手張開,一把子彈撒在地上,楊漢鼎一驚,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槍,就在他這一動之間,譚逸飛疾步上前,手中槍重又對準了楊漢鼎,此刻漢鼎再回擊已遲,他愣愣地瞥了一眼胸前之槍,已明白方纔逸飛手中乃是他自己槍中子彈,一思及此,他突然大笑,譚逸飛也是大笑,兩人將手槍同時扔在一旁,緊緊相擁,隨即又爽聲大笑起來。

“又敗給你了,老弟就是聰明,難怪你我爲雪薇之爭楊某也無奈相讓。”

譚逸飛笑着搖頭:“大哥出征在即,可別說這個敗字啊。”

“是是,哈哈,老弟不愧是咱班裡的頭名,三年商海身手一點都沒擱下!

“恩師辛苦栽培,逸飛焉敢懈怠!”

“正是!”楊漢鼎掏出龍府通諜遞還:“謝老弟鼎力相助,如今一切妥當,明天我就帶團直奔侯府,一定要擒下侯元欽這個逆賊,速速解救司令,高舉抗日旌麾!”

“祝楊兄一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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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歡笑聲充滿宋府,家傭們也都似有了精神,穿梭忙碌在院中。兄妹久別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宗英將侯元欽叛亂之事相告,全家聽得十分驚險。得知繆世章和七虎均因故離府,宗英也慨嘆不已,譚稚謙卻覺得稍稍鬆了一口氣。

宗梅因自己誤嫁逆賊沉鬱良久,毅然換回姑娘家的裝束,平復心情,親自給妹妹來換藥,譚稚謙在一旁相助,宗英尚處在闔家團圓的激動中:“姐姐,我到現在這心還跳得厲害着呢,出鎮那天看到姐姐那身裝扮我當時就覺得心裡呯呯地跳啊,沒想到,竟然,竟然真是親生姐妹,姐姐——”

“妹妹——”宋宗梅握住宗英雙手,淚珠流下。

“姐姐爲了成全宗英,舍了自己的姻緣,誰知竟然遇到侯元欽這惡賊……”宋宗英哭着摸着姐姐的髮辮:“宗英對不起姐姐啊——”宗梅忙一把摟住妹妹:“快別這麼想,你我姐妹同氣連枝,還分什麼彼此,只要妹妹如意,姐姐心裡就高興,就高興啊……”宗英笑中帶淚:“姐姐——”手足親情在姐妹倆心中眼中流淌。

只聽一陣朗笑聲,宋宗祥拉着穆雪薇進門,譚稚謙心頭不安,忙起身肅立。宗祥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肩:“妹夫快別這麼緊張,從前是宋某門戶愚見,得罪之處大哥向你陪不是啦。”一句妹夫令譚稚謙心中一熱:“大哥!”

宋宗祥重重點頭:“稚謙!還是我們宗英有眼光,妹夫七星陣幫着楊長官脫困,又救了宗英,初投軍中就立大功,大哥佩服!”

譚稚謙不好意思道:“哪裡哪裡……大哥,你這次去侯府平叛,稚謙和你一起去。”宋宗祥一搖手:“妹夫回來得正好,這我就放心把山防交給你了,譚舅兄顧慮得很有道理,我這一走,宋府便沒有男丁鎮守,這一府如花美眷讓我怎麼踏實?”

“說的是。”宋宗梅笑道:“稚謙還是留在妹妹身邊等着做爹爹的好啊。”“哈哈哈……”衆人均笑起來,譚稚謙和宋宗英又羞又甜蜜。

“宗祥,楊、楊長官已經去侯府馳援,宗英又剛回來,你,你還要走嗎?”聽得出雪薇語含不捨,宋宗祥心中柔柔一蕩:“當然。侯世伯一直爲缺少武器發愁呢,我想先購一大批軍火,直接運到侯府,助楊長官一臂之力!”握住雪薇纖手笑道,“人人都知道我宋府二夫人勇敢得很,居然跑到街上演講募捐,我怎敢不婦唱夫隨呢?”雪薇撲哧笑了,目中露出敬佩之色。

譚稚謙想起一事:“大哥,我和楊長官在營中休養之時,他殘部原先只有十幾個人,就一個多月就招了二百多人了,而且人人使的都是新槍,可威武了。”

“對啊對啊,楊長官還送了我們一支防身呢。”宋宗英也道,譚稚謙便將牆角一隻捷克槍遞了上來,宋宗祥目中一詫:“ZB26?這麼好的槍咱山防都不多,他短短一月從哪兒買的?”

譚稚謙搖頭:“具體的也不太清楚,只聽說借了什麼通諜,然後就有了這大批的槍火。”

宋宗祥目中一亮:“龍府通諜?”

孫媽正端藥進來:“龍府通諜,譚先生就有啊。二小姐,吃藥了。”

穆雪薇一詫:“我表哥有通諜?”

孫媽有些神秘;“呀,舅老爺走了我也沒啥忌諱了,那天譚先生被舅老爺叫去他房裡了,我瞧舅老爺面色不善,就在窗根聽了一耳朵,舅老爺一口咬定譚先生手裡就有龍府通諜,還逼問得好大聲啊,我正怕他倆吵起來呢,看見七爺來了,我就回夫人房裡了。”

宋宗祥點頭:“我只聽說劉二豹把通諜押在了譚舅兄賬上,團防這才緩過氣來,看來是真的。”

宋宗英喜道:“這下可太好了,譚先生的仁義誰不知道,找他去借沒個不應的!”

譚府花廳今日美人如花,一片歡笑聲中,宋宗英、宋宗梅、穆雪薇在座,譚逸飛親自爲她們斟上嫦娥桂:“二小姐回府,應該是逸飛前去拜望,反勞芳駕親移。”

“譚先生這府院宗英還沒看過呢,當然要來,還有……”宋宗英豪爽舉杯道:“還沒有謝謝先生的大媒。”譚逸飛大笑對飲:“幸得大隊長沒怪罪,否則要說譚某拐了她寶貝妹妹了。”“哈哈哈”衆人歡笑。

穆雪薇遊在花叢,如翩翩彩蝶:“呀,菊花開得真好啊。宗英,還記得嗎?我第一次去府上找你玩,菊花也是開得這麼豔,那時候你正跟着稚謙學對子,我也湊趣起了一聯。”

“當然記得啦!”宋宗英回想着:“我、我哥、我嫂子誰都沒對出來,你沒看我哥當時那臉紅的,哈哈。”

宋宗梅不由奇道:“哦?從沒聽哥提過,什麼對子讓哥這麼爲難。”

穆雪薇擺出教席的架子:“諸位聽好,上聯是,煙鎖池塘柳,每個字分別用金木水火土做偏旁,下聯也要這樣。”

譚逸飛略想:“我記得《中洲草堂遺集》有這幅聯,‘煙鎖池塘柳,燈垂錦檻波。回波初試舞,折柳即聞歌’。我就引這下聯,煙鎖池塘柳,燈垂錦檻波。”

“取巧取巧,不算不算,罰他的酒。”雪薇不依,譚逸飛笑道:“好好好,我自罰一杯。”

宋宗梅起身在院中徘徊着,忽擡頭,眼中一亮:“煙鎖池塘柳,秋鑲澗壁鬆。”

衆人均贊:“好聯好聯!”

雪薇讚道:“平仄相對,意境相諧,宗梅姐姐真是好聯啊!”

“一春一秋,一淡一醇,相得益彰,清幽淡雅。好!來,我敬大小姐一杯。”譚逸飛一杯舉起。

宋宗英笑道:“那會兒我就不會,今天還是對不出,我乾脆自罰一杯算了。”

衆人正笑着,就見魏永更匆匆跑進來:“喲,這好熱鬧呀,敢、敢情小姐們全來啦!快,譚老弟,咱四省八鎮的大客商這就到啦,你咋還在喝小酒吶。”

譚逸飛笑道:“不是交待孫掌櫃和魏老哥大禮接待就是嗎?二小姐頭回到訪,逸飛怎可失禮。”

宋宗英佯嗔道:“魏結巴,當了這麼久經理,怎麼還慌里慌張的,一點長進都沒有。哦,是不是好久沒見我,不把我放眼裡啦?”

“哎喲喂,冤死我老魏了,二小姐回府,我頭一個敲大鑼給全鎮報喜去。”

“說得好聽。正好,今兒的酒令我對不上,你幫我對上,譚先生就讓你帶走。”

魏永更愣愣的:“啥,啥酒令?”

穆雪薇笑道:“是個五行對聯,上聯是煙鎖池塘柳,魏老哥,您就替宗英對對看?”

魏永更知道是在拿他打趣,也笑了:“你們,你們幾個女娃就笑我結巴吧,我啥時候會對對子了。譚老弟,你咋也不向着我點兒,大客商全來啦,多少錢呢,還對啥對子,錢、錢呀,錢來酒燒坊啦你都不要呀?”譚逸飛“叭”一敲扇柄:“錢來酒燒坊,好對好對!大家聽聽,錢來酒燒坊,正是依金木水土的次序,比咱們對的更規整。魏老哥,高才呀!”魏永更怔在那:“我,這就對上啦?”

衆女子逗樂地笑:“是啊,對上啦,高才!”

“正是正是。”譚逸飛讚道:“老哥如此高才逸飛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以孫掌櫃的嚴謹,老哥的精明,就代咱酒坊洽談就成,晚上在仙客來開席,逸飛必到。”

魏永更聽得美滋滋的:“我高才,我、我竟然也算高才啦!成,交我倆了,老弟擎好就是。”說着他美顛顛地出門,譚逸飛笑着重回座位:“二小姐,怎麼不見稚謙兄?”

“他和大哥去山防了,大哥要去侯府,山防交給他了。”

譚逸飛心頭一喜:“哦?好,早就知道稚謙兄軍事天賦極佳,這回譚教習要變成譚隊長了!哈!大隊長什麼時候出發,逸飛置宴相送。”說到正事,宗英斂容正色:“楊副旅已先頭前去平叛,大哥說了,要把譚先生給的銀號全款全部購成軍械送往侯府,今天來就是想借先生手裡龍府通諜用用。”

譚逸飛目中一詫,笑道:“二小姐要借,逸飛怎敢不遵。只是在下一個酒商,雖然勉強做了團總,對這刀刀槍槍卻是半點不通,通諜已交還縣長大人了。”

“交還縣長?”宋宗英急道:“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放手呢?”

“可不是嘛,要說生意上嘛在下還略通一二,這通諜有什麼貴重我卻毫無見識,劉團總過世,就依縣長說的,交還他了。”譚逸飛神情無奈,宋宗英乾着急,卻毫無辦法,穆雪薇目中一閃,未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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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記茶館現在已成了大茶樓,成了八仙街上的大字號,“譚八仙專售”的大招牌光燦耀目。魏永更昂首挺胸地進來:“錢、錢……”他本想把剛纔對出的錢來酒燒坊之句再得意地念上一回,錢老闆卻以爲是在喊他,忙應道:“老錢在這兒呢。喲,結巴今兒有空啊,喝點啥?”

魏永更終於念出:“錢、錢來酒燒坊…”錢老闆應承着:“當然當然,滿大街誰不知道錢都到了燒坊去啦。”魏永更樂了,馬上想說自己是高才啦:“高、高……”錢老闆替他接道:“高末?得嘞,柱子,請你魏老哥到雅間,高末一壺外加小菜——”

魏永更糾正道:“高、高才!錢來酒燒坊,高才!我高才!”

柱子跑上前:“魏老哥,你二樓請。”

“好好。高、高、我高……”

“高末,你稍等,這就得!”柱子一溜煙跑下樓。

“啥高末,高才!”衝着樓下又大聲嚷道,“我高才——”客人們喧囂聲早把他的聲音湮沒,他不甘寂寞地嘟囔:“我高才,高末敬高才,哎,挺配,高末、高才……”他又叨叨幾句,才自我滿足地進了包間。

小隊長帶着一幫團丁進來,錢老闆招呼着:“喲,兄弟們回來了,這趟又押了什麼貨啊?”

小隊長道:“是遊老闆的土雷,如今小日本打得是到處發慌,槍火最是俏!遊老闆也不做古懂了,就把炸墓的火藥做成了土雷,別說,他這雷使着放心,威力又大,哪個大宅不搶着買。”

“遊老闆?他那生意不是一直在山防嗎?”

小隊長和團丁大笑:“錢老闆做了咱譚八仙的專賣都忙暈了吧,如今山防怎麼和咱團防比呀,光捷克槍咱就一人一支,更別說火彈炸藥,譚先生大名遠揚,這押貨的生意全找上了咱呀。”掏出一沓單子,“看看看看,從前哪兒敢想啊。”

“就是的,跟着譚先生幹就是痛快,啥都能幹出個名堂。”

茶館外一人灰衫裹身,風帽遮面,只露出一雙深邃的雙目,正憂心地聽着小隊長的高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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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步走過花徑,透過雕窗,看到譚逸飛坐在牀上,從懷中取出絲綢包的銀耳墜,怔怔地看着,送走三位佳人,他又復清寂,思念雪薇之心便越濃。門外正是穆雪薇,目中感動,輕推門而入。譚逸飛驚喜站起;“雪薇?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說找表哥還有話說,就讓她們先回府了。”

譚逸飛高興地擁住雪薇,拉她坐下:“你是不是終於想明白要回來了嗎?好好,太好了!來,我們下棋如何?要麼吟詩,作畫……”又拉雪薇到窗前,“你看,秋色正濃,你可還記得在軍校的時候咱們一同種菊之樂嗎,你看你看,這全是爲你種的,咱們就一同賞菊、賞桂、賞秋香……”他此刻哪裡還是鋒芒睿智的宏商巨賈,便如久別戀人的大男孩一般,欣喜地對着心愛的女孩,只要她開心,他就恨不得要摘下天上的月亮來給她,雪薇不忍拂其意,被譚逸飛拉至院中。

秋色滿園,菊燦桂芳。譚逸飛佳人在側,秋香隨風,一時間真是愜意無比,連聲音也充滿笑意:“雪薇,鳳雲來電話了,柴田已封號破產不知所蹤,雖然沒親手要了他的命,但是終於去掉了這個大敵,痛快!你又回到我身邊,呀,真真喜事成雙,咱們就以菊論詩如何?”雪薇心中有事,勉強一笑點頭,就見逸飛深情地看着她,輕輕吟道:“今日山晴後,殘蟬菊發時,登樓見秋色,何處最相思。”

雪薇避開逸飛的目光:“聞君新酒熟,況值菊花秋。莫怪平生志,圖銷盡日愁。”

譚逸飛心中一動,但見雪薇聲音輕輕,哪裡有半分喜色,眉間竟微微蹙起,他不解地問道:“如此良辰,哪兒來的什麼愁啊?”

雪薇頓了一瞬,終於問道:“通諜就在你手中,是不是?”逸飛聽得目中一閃,忙笑着掩示道:“賞菊賞菊,怎麼說起這槍火的事了,哦,你是不是和我一樣也盼着大隊長快快出鎮去幫着楊大哥?”逸飛只要被說中,便會這樣遁辭,雪薇心頭一凜:“真的在你手裡?我就知道,你故意說是交還縣長,哼,你瞞不過我的。”

譚逸飛一笑,索性承認:“那是當然,娘子和我心意相通,我怎會瞞你?我不惜對他屈膝就是要等到這個時候,如今譚八仙名聞全縣,團防也已經擴張成山防的兩倍,我現在已經有實力把你奪回來,雪薇,你是我的,是我談逸飛的娘子!”

穆雪薇正色道:“逸飛,你愛我如命我豈會不知?但是國難當頭,大軍現在落到逆賊手裡了,我們應該暫時把一切都放下,以大局爲重纔是啊。”

“沒錯啊,我大宴八仙的時侯,將賣酒的兩萬大洋全捐給了鳳雲,就是用作軍資啊。”

“那你就把通諜交與宗祥給他買槍用。”

譚逸飛不由皺眉:“雪薇,我九死一生纔到了今天,你竟然要我將這麼重要的東西拱手讓給對手嗎?他一旦得到通諜勢必先擴充山防和我對峙,又哪兒是爲了侯府平叛啊!”

“不會的!”雪薇斷言:“宗祥絕不會這樣!他所有生意都沒了,只剩山防還在苦苦維持着,即便如此,他想都沒想就把這二十五萬全部用於軍資,這是何等胸懷,你就把通諜給他吧。”

譚逸飛氣道:“哼!他只是坐吃山空擅用小人的武夫,又何談什麼胸懷?他給你吃了迷藥是不是?你看看你,梳得這叫什麼頭,穿得這叫什麼衣,快快換掉!”他說着就要去穆雪薇的發纂,雪薇躲開,他皺眉看着她,頓了一刻又緩緩吟道:“菊開猶阻雨,蝶意切於人,亦應知暮節,不比惜殘春。雪薇!你趕快清醒清醒,宋府已是殘春頹暮,你別在生什麼惻隱之心了!”

雪薇默然不語,沉了一刻,凜然吟道:“可嘆東籬菊,莖疏葉且微。雖言異蘭蕙,亦自有芳菲!就是如此勢微,他依然心存芳菲之志!逸飛,你商海得志,沉浸其中,是不是已經忘了我爹的教誨?”

譚逸飛眉峰一挑:“什麼?”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坐擁萬貫家財,但國之不保,家財何存?”雪薇不再多說,快步出府而去。譚逸飛呆立菊叢,心潮起伏!

(第四十七章結束,待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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