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是這樣想朕趕你走,朕偏偏不放你走。反正,朕已經受夠了和你這種的關係。”南靳月俯下身子,臉貼着梔夏冰涼的臉,性感的薄脣一張一合。“來人!把這淫婦打入冷宮!沒有朕的允許,不可擅自讓她離開半步!”接着,不容梔夏有任何反應,南靳月又站直身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南靳月每說出的一個字,彷彿是在梔夏的心裡引爆了一個炸彈,那麼疼痛,卻又無能爲力。梔夏只是默默地聽着,沒有再說任何話反駁,垂下眼簾,任由宮女們把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褪下,最後一絲不掛地,走到了若梨居的門前。
此時,站在門口候着的宮人們皆張大了嘴看着走出來的梔夏。只見她一絲不掛,毫不遮掩地走着,面色卻坦蕩蕩,彷彿如同平時一般。而南靳月卻一直站在門口,用陰鷙的眼神盯着梔夏的背影,看她遠去,大家便十分默契地低下頭,或者看向別處,總之就儘量不往梔夏身上看去。
而梔夏卻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彷彿升空了一般,已經逐漸脫離着自己的身體了,沒有靈魂地赤着腳,裸着身子,走在寬敞的宮廊間,衆人的眼皮下。南靳月,你今日讓她受盡這般侮辱,日後別要後悔!此時的梔夏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恨意與恥辱涌於心間。
仍帶有寒意的春風吹拂而過,有些刺骨,相對於某些心冷如冰的人,這大概也不算什麼。
梔夏進了冷宮之後,身邊便沒有了一個侍女,而這冷清的庭院裡,似乎也沒有人住的跡象。梔夏不僅打量起四周,高聳入天的古樹,恣意爬生的青苔,剝落殘存的朱漆,彷彿可以清晰的聞到腐朽的味道。
富麗堂皇的皇宮裡,也竟會有如此褪坯敗落的一處。雖不至於殘垣斷壁,但也沒有了亭臺水榭,沒有了池塘假山,雖說無論是身在金碧之地,或者是殘敗之地也好,但今日見得此情此景的衰敗,仍是然梔夏覺得怵目驚心,不由得感嘆這世間的最極致的榮華和落寞竟可以如此毫無縫隙的同時滋長在這皇宮之中!多麼荒唐又情理之中!
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
君王恩寵不再,錦衣玉食不再,門庭若市不再,唯有長夜寂寂,青燈燭淚,紅塵滾滾卻再也與他們無關,一生所愛所繫的男人早已擁着其他風華女子嬉戲纏綿。這正是冷宮女子的悲哀。
梔夏一邊感慨着,一邊走進佈滿蜘蛛網的房間,尋了一塊完好的布,抖了抖塵,裹住了自己的身體。雖說她心歸南靳月,但名義上完全與他一清二白!他沒有資格把她困在這深宮裡!
想到這裡,梔夏不禁環目四周,卻發現門口多了一抹人影。定睛一看,竟是一襲藍衣的九歌。
“九歌!”霎時感覺回到了上元節那晚,匆匆人流之中依稀只尋得他的溫暖。她感覺眼角有些淚意在奔騰。畢竟,恐怕這全天下,也只有九歌是自己可以依靠的親人了。
“別怕,有我在呢。”九歌走上前,將梔夏收入懷裡,輕輕撫摸着她的頭,心疼地安撫道。他已經聽說了,自梔夏入宮以來,一切的消息,都好不留縫地傳入他的耳裡。當他聽到梔夏被逼赤裸打入冷宮的時候,他便拋下身上一切事物,朝這兒奔來。
“九歌……”梔夏的聲音有些顫抖,“帶我走……”她擡起頭,雙眸沾滿淚水,襯得那雙紫眸猶如水底的紫水晶閃閃發亮,晶瑩動人。
“你……確定?”九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好不容易又得以與他重新在一起,沒過多久就要走了?她,不會後悔嗎?
“對!我要離開這裡!帶我走!現在立刻馬上!”梔夏見九歌有些猶豫,便加重了語氣。
“好,晚上我來接你走。”九歌低頭附在梔夏的耳際輕聲說道。
夜涼如水,春天的夜裡伴有着遲遲未去的冬意。此時皇宮四處早已熄燈,唯有巡邏的人還在提着燈籠走動着。樹影婆娑,隱約有一抹黑影躲過衆人的耳目,快速行走着。
那抹人影來到冷宮的一角,從身後掏出帶有鉤子的繩索,在手裡甩了幾圈,用力往牆的另一端丟去,往下拉了幾下,確定已經鉤固定了,便開始一步步地踩上去,爬到牆的最頂端,再順着樹枝跳了下來。
因爲外面有士兵嚴密把守着,冷宮裡的門都是沒有鎖的,於是那人輕易地就可以推門而入。走至梔夏的牀沿,他俯下身子,伸出手放在梔夏的肩上,搖了搖她。
梔夏轉過身來,意識有些惺忪。睜開朦朧的睡眼
,發現眼前站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想大叫,卻發現那雙眼睛有些熟悉。只見那人拉下黑布,露出一張俊朗的面目。
“九歌!”梔夏有些激動,九歌卻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安靜。
九歌讓梔夏披上了一件外衣,便讓他跟在自己的後面,重新回到了那棵樹下。然而這次卻沒有是爬樹順着繩子出去,而是九歌雙手打橫抱起梔夏,用力一躍,輕鬆地落在了冷宮的牆上。接着,九歌的腳步便沒有停過,不停地在跳躍着,使用純熟的輕功帶梔夏逃離這一座又一座繁華的監獄。
“你這麼做,就不怕他治你的罪?”梔夏摟着九歌的脖子,迎着有些凜冽的風說道。
“皇上只是說了,不可擅自離開,如今是我帶你離開了,也不算是擅自。”九歌笑了笑,一臉不在意。爲了她,他願意違反任何人的命令。
“……那我們現在去哪?”梔夏擡起頭,看着目不斜視的九歌。
“送你去一個不屬於他的地方。”九歌低下頭,輕輕地笑了,那笑容裡充滿着堅定的把握。
涼州郊外。
“這些船是開往吳閩國的皇家船,船長是我的一個好朋友,把你交給他我比較放心。我相信皇上怎麼也猜不到你會逃到領國去。相信你失蹤了,皇上一定會派人四周搜尋,所以等風波平息之後,我再去接你回來。”九歌把梔夏帶到郊外的一個小碼頭旁,指着已經停泊在岸邊的一艘船說道。
“原來你今日匆匆離去,就是爲了準備這些啊。”梔夏看着那艘船,有些感動。
“呵呵,這艘船是專門和吳閩國皇室的人做生意的,所以也是爲了有些保障。到了那邊,會有人安置你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就飛鴿傳書給我。”九歌柔聲道。
“嗯!謝謝你!九歌!”梔夏也沒理那麼多,感動地抱了一下九歌,便上了船。
登上甲板,看着佇立在岸邊九歌,一臉不捨。九歌,這世間無論是誰都可能會背叛我,離棄我,而你,卻永遠不會。回過頭,你永遠都會在我的身邊微笑着。能遇見你,真好。
蕭蕭寒風,迎面而來,水岸離情,難分難捨,只緣相守不相望。船隻漸漸行遠,九歌的身影也漸漸地在水霧之中模糊,最後那抹黑影與夜色融爲一體,再也分辨不清,卻更讓人覺得莫名的傷感。
夜幕,纔剛剛降臨。
翌日皇宮。
“混賬!連個人也看不住,要你們還有什麼用!”一抹明黃在蕭索冷清的庭院裡走走停停,光從背影看去,就知道正在火勢上。
“皇上請息怒!昨夜臣明明派兵嚴格把守好了,而且宮道四處都有禁衛軍巡邏,理應梔夏姑娘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身着戎裝的九歌單腳跪在地上,振振有詞地說道。
“不可能?那你看這是什麼!”南靳月一揮手,便有人遞上了一條手臂寬的繩索,繩頭的一端還有鐵製的鉤子。
“這……”九歌看了一眼托盤上的繩子,心裡暗暗浮起了一抹笑意,面上卻露出了恐慌。
“樞密使大人,朕覺得你應該先交出權位休息一下了!”南靳月瞥了一眼九歌,陰鷙地說道。雖說九歌是梔夏的弟弟,可偏偏正因如此,也不能好好看住她,定是他在暗中幫助她逃脫了!既然要玩,他就陪他玩下去!
“臣……不能盡好職責,甘心情願受罰!”九歌摘下頭冠,放在了地上。
“哼,你以爲就那麼簡單?”南靳月冷哼一聲,又說道。“來人,將他給朕押入天牢!”
南靳月的話音剛落,衆人皆露出驚訝之色,而他依然不改地冷傲面色,絲毫沒有後悔之意。九歌笑了笑,有些淒涼卻沒有再說什麼。而士兵們卻沒有將他捆綁起來,而是讓他走在前面,十分有尊嚴地走向牢獄。
梔夏,他能爲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希望他的付出沒有白費,你在外面,活得要更加開心。連同他的那一份。
幽蘭宮。
“蘭妃呢?”南靳月走入幽蘭宮內,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人羣,加上面上的表情,讓衆人都覺得來者不善。想必今日皇上的心情一定很差!
“回皇上,娘娘正在沐浴呢。”一個在旁邊候着的奴婢低聲細語地說,生怕踩到南靳月的導火線。
南靳月聽了之後,眉目只見升起一絲怒火,推開面前的奴婢,徑直朝蘭妃沐浴的房間走去。
“皇,皇上!娘娘還在
裡面……”那個奴婢一臉驚慌地撲上前來,欲阻止南靳月前進。
“怎麼?蘭妃都是朕的女人了,難道朕想看她一眼也得經過你允許?”南靳月冷冷一瞪,那奴婢立刻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做多阻攔,乖乖地退了下去。
南靳月撥開粉紅色紗幔,一陣花香味撲鼻而來,明晃晃的水池中正依着一個赤裸女子。只見她一臉享受的模樣,見到南靳月的到來,立刻驚訝地叫道:“皇上?!您怎麼來了?”
“朕有話問你!”南靳月瞟了蘭妃一眼,冷冷地說道。
“可是……臣妾還還穿好衣服呢。”蘭妃先是一愣,接着尷尬地笑說道。雖然這是南靳月頭一次那麼早來找自己,但是看到他面上的表情,蘭妃身上的寒毛不由地豎了起來。
“同樣的話朕不想再說多次!難道朕就沒看過你的身體?!”南靳月站在水池旁,眼裡充滿了憤怒與不耐瞪着蘭妃。
這時蘭妃只好無奈地在侍女的攙扶下上了岸,正想接過侍女手中遞過來的浴巾,卻被南靳月一聲勒住了:“不許接!”
蘭妃和侍女們都十分驚恐地看向他,察覺氣氛的不妥,侍女們都識趣地退了下去。而蘭妃的心裡則是忐忑不安,皇上如此暴躁的模樣一向都很少見,於是便賠笑道:“不知皇上如此心急找臣妾,所爲何事呢?”
“你還好意思問我何事?你問問自己做過什麼!梔夏房間裡出現的那個男人,是不是你安排的?”對着蘭妃火爆白皙的裸體,南靳月依然是一臉平靜,語氣冷淡。
“皇,皇上,您這是在懷疑臣妾嗎?臣妾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蘭妃心裡先是一驚,大呼不好,隨即眼色又轉爲傷心欲哭。
南靳月可沒有放過蘭妃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和眼神,冷笑道:“你最好誠實點,那個男人已經什麼都招了,他說幕後指使的人就是愛妃你呢。”
“怎,怎麼可能!皇上,皇上饒命啊!一定是那男人誣陷臣妾!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皇上明察啊!”蘭妃聽了之後,面上露出了驚恐之色。
“哦?那如果被朕查出確實有人想害愛妃,那朕一定嚴懲!可是,若非愛妃所講,那朕……”南靳月提了提眉毛,一臉試探。
這時蘭妃才知怎麼狡辯也會暴露,左右掂量,想如果老實說出或許皇上還會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輕度發落,於是顫顫兢兢卻又懷着希望地說道:“臣妾,承認是一時糊塗叫人這麼做了……可是,臣妾這麼做,也只因是太在乎皇上您啊!”
南靳月聽了之後,好看的眉毛霎時皺了起來,面上佈滿烏雲。又是以在乎爲理由做了傷害別人的事!當初他這麼說,不明白爲何會被梔夏討厭,此刻終於明白了梔夏的心情,心裡的怒火頓時又燒得更旺,怒吼道:“來人!把蘭妃拖下去,打入冷宮!永不得出去!”
“皇上饒命啊!臣妾知錯了!不要啊皇上!”蘭妃聽了之後,臉色霎時蒼白了起來。門外進來了幾個侍衛,將她拖了下去,而蘭妃還試圖扯住南靳月的衣角請求饒恕。
“皇上!您怎麼可以這樣對臣妾!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嗚嗚……皇上!”蘭妃再怎麼努力掙扎,卻也敵不過幾個男人的蠻力,終於被侍衛們拖了下去。蘭妃悲切的哭喊聲漸漸消失在偌大的宮殿中,唯有一臉落寞的南靳月佇立在原地,暗暗思索。
梔夏,或許他真的錯了,當初竟因爲表面所看到的而不選擇相信她,或者聽她的解釋。如今直到將她逼走,纔來懺悔,試圖挽回。這是第幾次了?他對她的無情與狠心,不曾聽她的心聲,決絕地推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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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或許,對於她,真的無法做一個真正的自己,理智冷靜的自己。或許,當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所認爲的一切,都已經不正常了。
記憶中那張絕色的容顏,驚豔而淡漠,如同一朵靜夜之中綻放的梔子花。哀婉中含着一抹嬌豔,嬌豔裡滲了幾分寂寞,輕揚如柳絲的聲線在腦海裡不停迴旋着,讓人的心神不禁微微一蕩。
無論是笑靨如花,還是悲痛絕望,她給人的感覺依然是那樣純白乾淨。梔夏,這世間除了你,還有誰能令他如此牽腸掛肚,憂心惆悵?這種獨特的感覺,是否就是古人筆下所訴,世人所追崇的一種情感?
此時南靳月那雙狹長的眼眸,盛滿了深入骨髓的寂寞,薄脣間微微留下一抹嘆息,在午後的驕陽下,顯得如此無力與憔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