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末期,燕國的太子丹擔心的問題,和其它太子擔心的問題完全不同。太子丹不擔心自己的太子地位,而是爲即將滅亡的國家命運擔心憂。面對秦國咄咄逼人的入侵,太子丹過早地承擔起了保家衛國的責任,展開了對秦國的理想主義血腥復仇行動。
人質生涯
一
太子丹是戰國時燕國的末代太子。太子丹的父親是燕王喜。燕王喜有一個很喜慶的名字,可日子過得一點都不喜慶。經過幾百年的征戰攻掠兼併,燕國傳到燕王喜手中的時候,已經是積貧積弱,風雨飄搖了。而燕王喜是個平庸懦弱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怎樣做才能避免國破家亡的命厄運。
太子丹有這樣的國家和父親,日子過得也不好不到哪裡去。很小的時候,太子丹就被送到趙國去當人質。
戰國時期各國流行互換人質,彷彿換了人質大家就能相安無事似的。實際上,只有外交關係不好,老是兵戎相見的國家,才熱衷於交換人質。這都是“形象工程”,充當人質的人大多是在本國內地位無足輕重的王子王孫。——太子丹除外。他之所以被當做人質送到趙國去,是因爲燕國打不過趙國,主動求和,必須要送一個貨真價實、地位重要的王子去表達誠意。
當時在趙國的首都邯鄲的人質除了太子丹外,還有一位秦國的人質——王孫異人。異人是秦國衆多王孫中的一個,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基本上與秦國的王位“絕緣”。秦國和趙國搞“假和談、真備戰”,就把異人這樣的貨色送到邯鄲來了。
一個是弱小的鄰國主動送上門來的太子丹,一個是強大的鄰國隨便打發來的異人,趙國對他們兩個人的態度都不好。太子丹在邯鄲的日子過得很不舒心。異人在邯鄲的日子開始的時候也很不愉快,不過很快就得到了改善。因爲一個叫呂不韋的商人決定“投資”異人,做一筆“政治生意”。呂不韋大筆大筆花錢,慷慨地送給異人豪宅、車駕、華服和美味佳餚,後來還把自己的老婆趙姬也送給了異人,真的是不惜血本。
趙姬沒有經過十月懷胎就莫名其妙地給異人生下了一個兒子。秦國人不知道,在遙遠的邯鄲,他們的國家多了一個王曾孫。如果他們知道這個曾孫將帶領他們掃蕩寰宇,統一六國,他們一定會舉國狂歡,來慶祝這個後來取名爲“嬴政”的嬰兒的誕生。
我們不知道太子丹有沒有見過嬴政。不管見沒見過,太子丹的後半生命運都緊緊地和嬴政連接在了一起。
二
太子丹後來回到燕國,做他的太子去了。嬴政後來被接回秦國,經過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宮廷政變,奇蹟般地成爲了秦王。這都是多年後的事情了。
話說秦國和燕國的關係也很不好。秦國喜歡侵略他國,霸佔他國領土,曾一度攻入燕國的南方部,攻佔了幾十座城池。燕王喜黔驢技窮,故伎重施,向秦國求和,要求互換人質,恢復和平。秦國答應了,於是太子丹只得前往秦國首都咸陽,開始另一段人質生涯。
嬴政此時已經成爲秦王,但是對父親昔日的難兄難弟太子丹一點都不關照。太子丹在咸陽飽受欺凌,一點也沒享受到“王室待遇”,最後連日常的物質供給也出現了問題。誰讓祖國弱小,秦國強大呢?如果自己的悲慘命運能夠換取燕國的安全與和平,太子丹也就認命了。問題是秦國接受了燕國的人質後,出爾反爾,繼續對燕國發動侵略戰爭,蠶食燕國土地。太子丹的人質生涯一點作用都沒有,他恨死秦國,恨死嬴政了。他覺得自己的身心煎熬都是罪惡的秦國造成的。
於是,太子丹跑去質問嬴政:“燕秦兩國已經重啓戰事了,你什麼時候放我回國?”
嬴政冷冷地看了太子丹一眼,蠻橫地說:“只要烏鴉變成了白頭,馬長出頭角,我就放你回去。”
烏鴉是黑的,馬是沒有頭角的,這是自然規律。太子丹聽了嬴政的的條件後,心情跌落到谷底,怒視嬴政,開始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將嬴政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看來通過正常的途徑,太子丹是回國無望了。太子丹是個堅強的愛國者,他決定找機會潛逃回國。幾年後機會終於來了,太子丹趁秦國看守鬆懈,化裝成僕役,逃回了燕國。
三
太子丹回到祖國後,痛苦地發現燕國比自己出去當人質之前更加落後,局勢更加危險了。
最大的敵人秦國正一步步地逼近燕國,但燕國沒有足夠的力量抵擋秦國的進攻。太子丹爲了報復嬴政的傲慢與虐待,爲了挽救祖國沉淪的命運,決心竭盡全力與秦國爲敵。
遺憾的是,父親燕王喜顯然沒有認識到秦國纔是燕國最強大最兇惡的敵人。當時長平大戰剛剛結束。趙國的幾十萬大軍被秦軍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趙國喪失了軍隊主力,國內空虛。燕王喜開始覺得趙國挺可憐的,派了一個叫做慄腹的大臣去趙國“慰問慰問”,聯絡一下感情,還送了五百黃金給趙王買酒喝。慄腹回來後把趙國虛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報告給了燕王喜,建議說:“趙國的青壯年幾乎都在長平死光戰死了,國內的孤兒弱小還沒有長大,這正是我們討伐趙國的好機會啊!”燕王喜覺得這的確是個趁火打劫的好機會,又叫來昌國君樂閒,詢問能否出兵。樂閒反對說:“趙國是四戰之國,百姓尚武好鬥,我們不能輕易討伐他們。”燕王喜問:“反正趙國現在沒多少軍隊了,我用五倍的軍隊去打它,難道還打不過嗎?”樂閒認死理,堅持說不行。燕王喜發怒了,其它大臣忙都說可以討伐趙國。燕王喜這才破涕爲笑,派出二千乘車騎,任命慄腹爲統帥,大舉進攻趙國。臨出發前,大臣將渠勸諫說:“我們燕國和趙國是友好的鄰邦關係,和睦共處,之前大王您還送過給趙王五百黃金呢。使者剛回來我們就去進攻趙國,在道義上站不住腳不祥,肯定打不贏。”燕王喜非但不聽,還親自率領一支部隊作爲偏師伐發趙。將渠就拉住燕王喜的綬帶,死死不讓燕王喜出征,結果被燕王喜一腳給踹倒了。將渠哭着說:“我這麼做,不是爲了我自己,而是爲了大王啊!”結果,燕國大軍遭到了廉頗率領的趙軍的迎頭痛擊。慄腹大敗而歸,被趙軍在屁股後面追了五百多里路,引火燒身,戰火最後燒到燕國土地上來了。燕王喜沒辦法,只好說軟話求和。趙軍提出,趙國只以將渠爲“談判對象”。燕王喜趕緊拜將渠爲丞相,和趙國和談。趙國這才撤軍。
燕國失敗以後,國家更加衰敗。燕王喜似乎退出了政治舞臺,再也沒有什麼新的“最高指示”。燕國國政實質上轉移到了太子丹的手中。
太子丹的政治思路非常清晰,一次他對太傅鞫武說:“燕秦勢不兩立,我們應該怎麼對付秦國呢?”鞫武很悲觀地說:“秦國土地勢力幾乎遍及威逼全天下,威脅韓魏趙三國,只有易水以北的燕國土地暫時還沒有遭到秦軍進攻。太子怎麼可以因爲曾受到秦國的凌辱,公然與強大的秦國爲敵呢?”太子丹驕傲地回答:“是,又怎麼樣?”當時,秦國發生了內亂(嬴政的弟弟叛亂),將軍樊於期逃到燕國。太子丹收留了他。鞫武忙勸諫太子丹說:“太子不可收留樊於期!秦王嬴政正積怨燕國,到處找茬和我國過不去呢,怎麼可以在這個節骨眼上收留樊將軍呢?這是給餓虎送食啊!太子您不如趕緊把樊於期送入匈奴,就當作沒見過他,或者乾脆殺人滅口。”說完,鞫武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太子丹斷然拒絕說:“樊於期將軍窮困潦倒,歸身才來投奔燕國,我太子丹怎麼可以因爲害怕強秦秦國的強大而拋棄一個可憐人,將他交給匈奴呢?”於是,樊於期不僅在燕國住了下來,而且受到太子丹公開的款待,出席各種場合,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消息傳到秦國,嬴政氣得牙癢癢。
當然了,太子丹與秦國的仇恨沒有隻停留在表面反立上,他時時刻刻都在謀劃反秦的具體方法和步驟。當時以鞫武爲代表的燕國大臣們的觀點是:“向西發展與趙國的友好關係,向南連接齊國和楚國,向北與匈奴單于搞好關係,然後慢慢對付秦國。”太子丹認爲這樣的對策簡直就是狗屁,操作起來曠日持久。爲了落實這些政策,又要召開無數次更加曠日持久的會議來討論具體的細節問題。到時候,秦國大軍都兵臨城下了。現在,太子丹需要的是能夠真刀真槍給秦國,給嬴政一個沉重教訓的對策。他覺得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派人刺殺嬴政。
鞫武看出太子的心思,無奈地說:“我們燕國有一個田光先生,智深,勇沉,太子可以和他商量一下反秦大計。”太子丹很高興,趕緊從鞫武拿那要了田光的聯繫方式。
謀劃刺秦
一
太子丹主動找到田光,開門見山地說:“我想請先生出山,指點國家大事。”
隱居多年的田光年事已高,但還是被太子丹的直率打動了,同意出山輔助太子丹。
太子丹風風光光地將田光先生接出來,自己在前面給他開道,跪着把他迎進自己的府邸,給他拂乾淨坐席,再恭敬地請田光坐下。田先生坐定後,太子丹把左右支走,鄭重地請教:“燕秦勢不兩立,我想派遣刺客去刺殺秦王嬴政,造成秦國內亂,削弱秦國。先生有什麼建議嘛?”
田光感嘆道:“我已經老了。太子您之前聽到的都是我壯年時的巔峰表現,現在我已經拿不出什麼主意了。”
太子丹那個失望啊,情緒一下子從最高點跌落到了谷底。自己花了大力氣請出來的高手,竟然一無所用,難道是自己期望值太高了?。
太子丹正絕望着,田光又慢慢開口說話了:“但是我田光不能對國事無動於衷。我向太子推薦一個高手——荊軻。我熟悉荊軻,他能輔助太子成就大事。”
荊軻是衛國人,當時在燕國遊蕩,是個赫赫有名的俠客。戰國時的俠客不僅僅是揹着一把劍到處晃盪的武林高手,他們的頭腦也和四肢一樣發達、和身手一樣矯捷,對政治對社會都有成熟的看法。荊軻作爲俠客羣體的佼佼者,自然身手不凡,想必在輔助政務和刺殺嬴政兩件事情上都能幫助太子丹。
太子丹趕緊從田光那裡要來了荊軻的聯繫方式。田光也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