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七、心理暗示一覺醒來便已經是中午了,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春燕姐竟然坐在我的牀邊!我身上蓋着被子,鞋也脫了下去,這一覺睡得很舒服。
春燕姐一直看着我,不說話。過了一會才向我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走到自己的牀前安靜地坐下。我心裡很驚訝,春燕姐的行爲絕對不是精神病患者所能夠做到的,她知道關心別人,她的思維是有的,只不過是受到了連續的打擊纔會造成這種情況。
“金雨!”春燕姐忽然輕聲地說道。
我的心如打翻了五味瓶,苦楚難擋。她竟然還認識我!
“姐,你……沒什麼事?”我盯着春燕姐的眼睛問道。
春燕姐神色緩和了許多,眼睛也變得靈活了一些,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昨夜我走了好久,都沒有出這個院子!”春燕姐幽幽地說道。
我心下一緊,原來昨天春燕姐是想逃離三院!但她的怪異舉動明顯是不受大腦控制的。春燕姐的病情看來並非如我想象的那般簡單。
“姐,等病好了咱們就回家!”我苦澀地說道。
“金雨,我的病……不要緊的!”春燕姐沙啞着嗓子說道。
我苦澀地笑了笑:“你的嗓子都沙啞了,皮膚也粗糙了,臉色也不大好!”
“是麼?”春燕姐忽然侷促不安起來。
“你看看你的頭髮就知道了!”我苦笑着說道。
春燕撫摸着蓬亂的長髮,我再也聞不到那種淡淡的雅香了,那種只留存於記憶深處的如丁香般苦味的香。我思忖了一番,春燕姐最近被糟蹋得不成了樣子,這種境況不利於她的病情康復,最好能讓她找回自我來。我想這是比藥物治療更見效果的。
想及此,我站起身來走到春燕姐近前,用手梳理了一下她的長髮:“姐,你最近吃了不少苦頭……”我心下苦澀難擋,關鍵是心裡面難受,想起這段時間的境遇,悲從中來,聲音竟然有些發顫了。
春燕姐的身子竟然一抖,蒼白的臉色露出難掩的悲慼來,清淚便又落下:“金雨,你認爲我有病麼?別人都認爲我有病,連醫生都說我患了病的!”
“姐,方纔我說過了,你的確需要調養一段時間!”我低聲說道。
“哦!”春燕姐嘆息一聲不再說話。怎麼調養她的病?我心裡一點譜都沒有,萬事煩心,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而現在我最需要的是幫手,但眼下出了無雙以外,誰也幫不上我的忙!
我頹然地推開門,正看見無雙從樓上走來。無雙穿着紫色的小風衣,臉上略施粉彩,俊俏的臉光彩照人。看見了我卻臉色一紅:“雨,你怎麼……”
我慌忙走到外面,關嚴了門低聲說道:“無雙,我找到丁春燕了!”
無雙顯然很是驚訝,盯着我看了半晌,卻“咯咯”地笑了起來。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笑什麼?”
“雨,金鎖有了個小病友!”無雙低聲說道。
我心下一緊,無雙這話讓我感到很意外,不過來不及細想便拉住無雙的手:“無雙,有件事我得求你!”
無雙臉色羞紅一下:“讓我照顧丁春燕?”
“不是!你雲娘搞定了就行了。”
“那還有什麼事情?”無雙俏臉一擡疑惑地問道。
“這個,不太好說……我是想你帶着春燕姐……去洗個澡,做個美容……或是置辦點新衣服之類的!”我尷尬地說道。我想要改變一個病人對自己病情的看法,最簡單的便是改變一些外在的因素。我所能做到的,便是讓春燕姐改變一下自己,比如衣着打扮之類的,這也叫“心理暗示”!
無雙臉色一滯,思忖了一下:“雨,你說得對!不過這事得等她情緒穩定了才行。”
我點點頭:“嗯!你先看看金鎖和老太太,我一會送你們出去。”無雙笑着便進了對面的屋子,我則轉身走進春燕姐的病房。剛關上門,小護士便推着車子進來,看了我一眼:“132號!”
春燕姐忽然顯得很緊張,慌忙躲到我的身後:“金雨……救我!”
我心下一顫,春燕姐的反應是很正常的,她似乎對這個小護士有着某種懼怕。我訕笑了一下:“您……幹什麼?”
小護士瞪了我一眼:“132號,打針!”
“打什麼針?”我狐疑地問道。
“鎮靜劑!”
我回頭看了一眼春燕,發現她的眼中似乎露出一種古怪的光彩來。
“金雨……我沒病啊!”春燕姐失聲喊道。
我遲疑地看了一眼小護士:“是王浩男醫生讓你用的藥?”
“是,來這裡的病人都要打鎮靜劑!”
“你看她不夠鎮靜麼?”我臉色陰沉地問道。
小護士臉色一紅:“按照規定用藥,我聽醫生的,而不是患者家屬!”
“好了!今天的藥先不用了,我一會跟王醫生解釋一下!”我低聲對小護士說道。那小護士也不睬我,又推着車子便出了門。春燕姐則如釋重負一般長出一口氣來。
“金雨……我根本就沒有病!”春燕姐焦慮地道。
我轉過身扶着春燕姐的肩膀:“姐,沒人說你有病!不過,你得證明給我看!”
春燕姐疑惑地看着我:“曾經跟你說過,這病是間歇性的!”春燕姐臉色悲慼地說道。
“你現在很清醒?”
春燕姐點了點頭。
“姐,一會我讓人帶你去做美容,咱們的病調理好了就回家!”我盯着春燕的眼睛說道。春燕的眸子裡面忽然發出一股神采來,我知道那是病人常有的光彩,也預示着她現在的確很正常。
“我怕!”
我看着春燕姐的眼睛,那裡面雖然清澈卻有着些許的恐懼之色。心下痛楚道:“是無雙帶你去!”
春燕姐鎮靜了許多,眼神也活泛起來,那種呆滯似乎被短暫地掩飾過去。我心下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動,去三院康復中心是必須的,但也只是初步探查一下,能不能見到丁奇峰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掏出來一看是吳心來的。
“喂!”我低聲應答一聲。
“金雨,你……在哪?怎麼四五天沒消息?”吳心焦慮的問道。
我心裡苦澀難擋,低聲道:“沒事!還活着。什麼事找我?”
吳心頓了一下:“我乾爹和裴熈媛都在找你!”
找我?裴熈媛找我一定是關於她和江陽的事情,但裴東來所爲何事我卻猜不出來。
“裴伯父身體怎麼樣?”
“他情緒很不好!你做好晚些時候就過來。”吳心嘆了口氣說道。
“好,我準時過去!”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吳心小心地說道。
這裡面的事情他幾乎幫不上什麼,能夠保護好裴東來已經不錯了,但現在看來,裴東來的安全問題並非來自外界對他的傷害,而是裴熈媛!這點吳心是不瞭解的。
“你跟裴伯父知會一聲,往卡里打點錢,我有急用!”我思忖了一下說道。
“好,我馬上去辦!”
放下電話,無雙便敲門走了進來,我的心下一緊,訕笑着看眼無雙,又看了看春燕姐。這是兩個不同類型的美人,無雙的陽光恬淡和春燕姐的陰沉低落成了明顯對比。
“春燕姐,這是無雙,你認得的!”我淺笑了一下說道。春燕姐臉色緩和了許多,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本善良,只是被是非恩怨矇蔽了雙眼,倘若不能及時將她引領到正確的方向,春燕姐或許會就此沉淪。
無雙的乖巧和機敏是毋須多言的,不一會便和春燕姐熟絡起來。我心下也是興奮了一會,從懷裡掏出一沓錢遞給春燕姐:“姐,一會你和無雙去消費!”
春燕姐顯然是一愣,不安地搖了搖頭。我知道她或許很久沒有花錢了,而且也喪失了那種**。
無雙媚眼笑着看着我:“這種事情我最會做了,你放心,這點錢也許不夠呢!”
我嗤笑了一下:“裴東來往你的卡里又打了點錢,估計能有幾萬!我只想春燕姐能快點好起來!”
無雙的神色滯了一下,臉色微紅:“我盡力!”
我開着車將無雙和春燕姐送到了步行街,兩個女人婀娜着下車。看着兩人的背影,我心裡卻踏實了很多。春燕姐的病不能只靠藥物治療,否則會如我剛見她的時候,都被鎮靜劑弄成了傻子。但我也不知道這種心理暗示的治療手段有沒有作用,一切聽天由命。
我開着車向八里橋方向駛去。八里橋康復中心和源城墓園毗鄰。我將車子停在康復中心對面的路邊,小心地四處觀察了一番。這條路極爲僻靜,縱使現在是下午三點多鐘,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康復中心高大的紅磚牆裡面樹木茂盛,幾株高大的山梨樹的葉子正飄落着,藤蔓植物爬滿了牆壁。
康復中心的黑漆大門緊閉,大門兩側蹲着兩尊石頭獅子。院子裡面樹牆幽綠,甬道深邃寂靜,大門旁邊便是一座小門房。我立在門前向裡面張望了一下,不一會便從門房裡面出來一個老者。
“你找誰?”看門人警覺地問道。
我訕笑了一下:“大爺,我是受朋友所託來看一個人!”
“是醫生護士還是病人?”
“是病人!”
看門人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然後便將門打開:“先簽個字,然後再進去!”
簽完字我舉步便向着康復中心裡面走去。梨樹的落葉在風中盤旋着,甬道兩側的榆樹牆卻仍然幽綠着。這裡的環境的確很好,很適合精神病患者的康復治療。不過我對這種病有一點成見,就是凡事患了精神分裂症便不能徹底根治!
我沒見過那個精神病患者能夠完全康復的,不過我心下還是抱着很大的希望來這裡的。丁奇峰的病情是個例外!姑且不說他是否真的患了精神分裂症,就算是真的我想也不會那般嚴重,或者說他的病並沒有嚴重到兩年多的時間沒有治癒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