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韓嬌與魂戾離去後,韓百屠將昏睡的易閒扶起,拔去了封住其雙眼經脈的銀針,盤膝而坐,雙掌抵在易閒後背。
“上次着了你小子的道,這次定要將你體內的法寶探察清楚。”
說罷,韓百屠閉上雙眼,體內靈力傾灌而出,聚於雙掌之上,鑽入易閒體內。
小嬰正看着空曠無一物的葫蘆空間發呆,突覺一陣洶涌靈力襲入,忙盤雙腿,調動起葫蘆裡的靈力,與之抗衡起來。
韓百屠眉頭一皺,雙臂輕顫,卻是冷哼一聲,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不錯,竟能自發護主,還能與老夫不相上下。”
“不過,你還是嫩了點!”
“喝!”
怒喝一聲,一陣血浪以二人爲中心,向四周激盪開來!
一些並未被焚盡的小屋本已搖搖欲墜,此刻再被血浪一掀,樑柱盡斷,轟然倒塌!
倒塌之聲接連響起,地面猛震,灰塵四起。
小嬰渾身一震,咬牙聚靈,又調出了一股靈力。
葫蘆裡的靈力被小嬰盡數調出,已無守陣之靈,韓百屠挑嘴一笑,附於左手上的靈力猛然收回,再重新鑽入易閒體內,逆向而行,企圖從另一個方向對小嬰後方發動奇襲!
小嬰突覺渾身一鬆,登時發覺了韓百屠的意圖,它亦是收回了一部分靈力,御於後方,守株待兔。
“嗯?”韓百屠沉吟一聲,亦覺右掌微鬆,他見意圖已被識破,臉上雖有不甘,但也只得撤回所有靈力,不再強闖。
“呼……”
納靈入體,韓百屠呼出一口濁氣,慢慢放下易閒,眼中頗爲不甘。
“要不是離靈禹宗不遠,老夫又怎會懼你。”
說罷,韓百屠盤膝而坐,恢復着體內損失不多的靈力。
小嬰見已無險,亦是收靈回葫,盤坐調息起來。
“哼,有小嬰在此,任誰都休想肆意窺探靈葫!”
這句話,乃是小嬰聚靈成音,說予韓百屠聽的。
韓百屠聞言,心下大震,臉色卻是古井無波。
“沒想到這寶物竟以蘊出靈識,看來此事不可急躁,切不可以蠻力爲之呀。”
“這小子的運氣倒是真好,這般珍寶竟落在他手裡,真乃暴殄天物!”
想罷,韓百屠不再糾結,也打消了探察衍界葫蘆的心思,閉目專心調息起來。
…………
靈禹宗,積靈堂,浮休屋。
浮休立於屋內,聽着積靈堂弟子的稟報。
“師父,徒兒方纔去函浪小汀打探過,易閒確在,韓百屠也未離去。所以徒兒不敢輕舉妄動,連忙回了宗來。”
浮休微微點頭,從懷中拿出最後一粒易容丹,遞到此人手中,說:“辦得不錯。這是易容丹,能夠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樣,服下後一個時辰便會失效。”
此人微微一愣,從浮休手中接過了易容丹,說:“師父要徒兒去辦何事?”
浮休輕笑,說:“你先去錮靈洞,從何源嘴裡套出易閒的信息。待到明日,以易容丹幻化成何源的模樣,趕去函浪小汀,將易容丹的出處告知易閒。”
“是。”
此人點頭,轉過身子,往屋外走去。
剛走沒幾步,他又被浮休叫住,不由停步。
“嚴鎮,這件事情可是關乎宗門發展的大事,你切莫露出馬腳。”
“是。”
嚴鎮點頭,捋了捋墨色袍袖,快步離去。
…………
函浪小汀。
“咳。”
韓百屠盤膝坐於易閒身旁,聽見易閒的咳聲,忙睜開雙眼,停止了調息。
這時,在四周巡視的韓嬌與魂戾,也趕了回來。
魂戾俯身趴下,韓嬌玉足輕點,從其背上緩緩而落,落至韓百屠身前,一臉擔憂,說:“師父,我剛剛與魂戾聽見這裡發生異響,忙趕回來了,您沒事吧?”
韓百屠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沒事。”
“你看看他吧,他好像要醒了。”
“哦。”韓嬌應了一聲,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搭上了易閒的脈搏。
她臉色一喜,撤回右手,說:“脈相已經恢復如常,經脈雖還有些紊亂,但已沒有什麼大礙。”
“咳咳。”
韓嬌話音剛落,易閒便又咳了兩聲。她連忙伸手,扶起了易閒。
易閒睜眼,久違的光明刺得他連忙眯上了雙眼,待雙眼漸漸熟悉後,纔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韓嬌的俏臉兒。易閒的臉‘唰’地一紅,忙以肘撐地,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韓嬌會意,往後稍稍退了些,與易閒保持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
“韓,韓姑娘。謝謝你救了我。”
韓嬌擺了擺手,說:“沒事,你也救過我一命,這次咱們就算扯平了。”
易閒點了點頭,剛想看看周圍,卻恰好看見了魂戾,這頭令他差點丟掉性命的暴躁頭狼。
他見魂戾此刻正趴在地上,忙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說:“韓姑娘,這……它是?”
韓嬌扭過頭去,看着魂戾,朝它招了招手。魂戾亦是向韓嬌擡了擡爪,咧嘴一笑。
“這是我師父的靈獸,怎麼樣,很可愛吧?”
“可……真可愛……”
易閒沒再多看魂戾,倒是垂首,環顧四周,看見已經成爲了一片廢墟的函浪小汀。
他心裡一抖,忙邁開步子,循着記憶,往自家老宅奔去。
“哎!你去哪呀?”
韓嬌心裡一急,跟在了易閒身後。
易閒沒有理會,仍是埋頭狂奔。
左轉……右轉,終是見到了熟悉的老宅。
從外看去,老宅似乎沒受到火勢的波及,仍是原來的樣子。
易閒至門前停步,吞了數口唾沫,擡起不停顫抖的雙手,滯在門環之前。
韓嬌站在易閒身後,沒有出言打擾,但眸裡盡是擔憂。
“呼……”
易閒深深地吸了口氣,雙眸一閉,雙手往前一推,推開了這扇已有些老舊的木門。
“吱呀——”
韓嬌順着木門看向院內,只見一口小井與些零碎的布塊,並未見到什麼屍首,便在心裡鬆了口氣。
易閒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雙眼,見院內既無屍首,也無打鬥痕跡,亦是鬆了口氣。
他忙踏入院內,三步當作兩步,推開了院中屋子的門。
“老爹……”
門被推開,映入眼中的,先是一片暗紅。而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易閒臉上。
易閒愣了,兩眼瞪若銅鈴,呆若木雞。
血腥味鑽入鼻翼,韓嬌連連作嘔,但目光卻是始終鎖定在易閒身上。
兩眼一黑,易閒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韓嬌見狀,不顧刺鼻的腥臭味,跨步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易閒。
下一刻,易閒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哀吼一聲,雙膝跪地,雙手作足,慌忙爬進屋內。
“老爹……老爹!”
韓嬌看着狀若癲狂的易閒,並未阻止,只是站在屋外,默不作聲。
屋內除了滿地的血腥之外,並未有過翻找打鬥的痕跡。易山的屍首,靜靜地趴在桌前,手中還握着一塊靈位。
易閒爬至桌旁,雙手顫抖,抱住了易山。他不顧易山的滿身血漬,將頭埋在了易山懷中,嚎啕大哭。
哭聲,痛徹心扉……小嬰悵然,韓嬌眸簾輕垂,亦是垂淚。
“傻孩子,老爹的身子壯實着呢,以後呀,咱們就用掙來的錢好好蓋一座大房子,再也不會讓人家瞧不起我們了。”
“都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這麼愛哭鼻子。咱們回家吧,回那個屬於咱們的家。”
“嗯……”
往昔之景歷歷在目,似鋒如刃,一刀刀地剜着他的心,這般痛楚,這般怨忿,令他難以呼吸。
…………
直至夜幕降臨,易閒的哀聲才漸漸消緩。臉上淚痕猶在,他忍痛站起,卻又覺雙眼發黑,搖搖欲墜。
韓嬌守在門外,見易閒如此,忙上前來,伸手扶住了他。
易閒道了聲謝,聲音已經沙啞。
韓嬌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便幫着易閒將易山的屍首擡到了牀上。
屍首移位,易閒終是看清楚了易山寧死都不願的放手的靈位,只見其上,刻有“亡妻易何氏之靈位”。看來,這何氏,便是易山的第一任妻子,亦是易閒生母。
易閒強忍心中悲慟,伸手替易山合上了雙眼,亦是接過其手中靈位,放入了懷中。
接過靈位後,易閒發覺易山眉心有一紅點,忙俯身細看,亦是問着小嬰:“小嬰,這紅點是怎麼回事?是讓老爹致死的原因麼?”
小嬰盤膝坐於藥田之上,聽得易閒詢問,連連點頭,說:“是的,這紅點乃是一個極小的血洞,這……這是修真之人下的手。”
“修真之人?”易閒難以置信,轉過身子,仔細地搜索着屋內,“老爹不過是個普通漁民,怎會得罪修真之人?而且下此毒手之人,不僅殺了老爹,還將這兒屠了個乾乾淨淨,到底是什麼仇怨?”
小嬰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您在屋內仔細搜搜,或許能搜到些線索。若搜不到,也不要勉強。”
“好。”易閒應了一聲,走至桌旁,卻見桌上有一血字,血字周圍乃是清晰的五指印,想來是易山死前留下的線索,可他又怕被真兇發現,便用手遮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