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童和周凝雪對視一眼,連忙站起身,恭敬的望向外殿。
果然,一襲雪白祭司長袍的寧徽玉正過來,似乎聽到姜離的聲音,目光柔和了三分。
周凝雪和嶽童快速掃了一眼,微微呆滯,心中狂跳。
大祭司!真的是大祭司!
姜離單手靠在桌面上,扶着桌子正要起身,嶽童見狀,目光微轉,立即殷勤的過來扶她。“小主子小心。”
姜離心中好笑,變臉變得太快,她是瞎了,卻不是傻子。
原來是衝着師父來的。
她似乎忘記了,師父是密音宗的大祭司,不再是明月山莊的明月神醫。
寧徽玉看到她,目光柔和了幾分,看到她身側的兩名陌生女子,秀眉皺了皺,掃到桌上的兩本書籍,心中暗自嘆氣。
“見過大祭司。”
“見過大祭司。”
周凝雪以密音宗的禮節朝寧徽玉行禮,而嶽童則是扶着姜離,只是屈了屈膝。
寧徽玉沒有理睬兩人,上前撫了撫姜離的頭髮,將她牽到身邊,隨口對杵在原地的兩人道:“都下去吧。”
嶽童和周凝雪都是一僵。
大祭司甚至都沒看她們一眼,這樣讓她們下去,如何甘心?
嶽童更是大膽的望向姜離。“奴婢正在給小主子唸書。”
“嗯?”寧徽玉聞言,含笑看着姜離,將她抱到膝上。“唸的什麼?離兒喜歡麼?”
他原本是想有意開口讓姜離說話,然而,嶽童太急於表現,脆聲笑道:“小主子很喜歡奴婢唸的內容。”
幾次三番搶答,寧徽玉面容依舊柔和,指腹輕撫姜離精緻的面容,似乎並沒有生氣,輕咬了姜離耳珠一口。“嗯?離兒覺得呢?”
周凝雪臉色微白,已經隱約察覺到什麼,尤其是大祭司完全不避諱她們對這名叫離兒的女子如此親密。
她們從未聽說過大祭司對誰這麼親密。
嶽童卻沒有想到大祭司根本不理睬她,俏臉十分難看,背對着寧徽玉,怨恨的盯着姜離。
“她們唸的很好。”姜離淡笑,她根本沒有道理去生氣吃醋。
相對她來說,眼前的女孩固然是厭惡她,把她當做情敵看待,但和她相比,至少她們是乾淨的。
“是麼?”寧徽玉溫柔依舊,眼底的笑容卻消失無蹤。
活了這麼多年,什麼事看不穿?可離兒卻不想開口。
這讓他心底有些莫名的被推擋在外的感覺。
“那就好。”他淡笑。
細長的丹鳳眸瀲灩迷魅,含笑看着站在一旁的兩名俏麗少女,看得兩人面色如雲霞,見大祭司如此溫和,大膽的擡頭露出羞澀的笑容。
寧徽玉抱着姜離,讓兩人相繼又唸了一段。
姜離是個盲人,對聲音何其敏感?
不僅唸的沒有一個錯字,音色與剛纔相比更是婉轉如黃鶯。
她忽然有些好笑,徒生厭倦。
自己好像變成了別人爭搶師父的攔路石,此刻卻偏偏要聽着別的女人如何爭寵獻媚。
姜離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羽娟秀修長,有些疲倦。
最近身體變糟糕了,似乎真的很容易疲累。
“怎麼了?累了?”寧徽玉一直注意着姜離的情緒,埋首輕喚了一聲。
姜離不想再聽,點了點頭。
寧徽玉隨手揮退了不甘心的兩人,拿起桌上的書翻看。“師父來念好不好?”
“好。”姜離沒有睜開眼睛。
她似乎變成了師父的拖累。
好笑的是,她現在無家可歸,師父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眼盲後甚至無法面對昔日夥伴……
幽靈小隊……姜離心中一熱,她不是無家可歸的!
寧徽玉的嗓音低醇悅耳,念着字句,心思卻飄遠了些。
剛纔兩個宗門女弟子挖空心思的吸引他注意力,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可離兒卻什麼都沒說。
她的人在他身邊,心卻已經離開。
“離兒,在想什麼?”
“阿離是個瞎子。”姜離嗓音冷清,透了絲漠然。
在密音宗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廢人,她什麼都做不成,她不想變成自己曾經最看不起的人。
“離兒,你答應過師父……”留在他身邊。
“師父,離兒的眼睛能好嗎?”爲什麼她覺得自己在密音宗眼睛永遠不會有好的一日?
她拼命壓下這種異樣的質疑,可是再嚴重的眼疾也不該拖了這麼長時間。
師父是她最重要的人,他是明月神醫,他是光明、仁慈的,所有美好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他,他是她最敬重的人。
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不敢去想爲什麼自己的眼睛好不了。
“別擔心。”寧徽玉眸色幽暗,薄脣輕貼她的烏黑的眸子。
姜離別開頭。
寧徽玉脣瓣擦到她的眼尾。
他有一瞬間的陰鷙,摟抱姜離的動作下意識的緊了緊。
“離兒……”他低啞的嗓音有些受傷。
姜離不忍,又爲自己的猜測感到愧疚,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開始懷疑師父。
“對不起……師父……阿離不想拖累你……”
曾經的姜離即使是死亡都無法擊倒,如今卻呆在這裡被兩個曾經爭寵的女人嘲笑是個沒用的瞎子,更諷刺的是,她們還說的一點沒錯。
寧徽玉輕撫她精緻的臉,詭異的沉默。
姜離依舊每日聽着嶽童和周凝雪唸書,寧徽玉的態度溫和,絲毫沒有傳言中的殘忍和乖張,讓兩名野心勃勃的少女形勢愈發肆無忌憚。
嶽童根本懶得念什麼書,每日跑到寢殿就靠在一旁休息喝茶。
周凝雪一開始安安分分的每日照着字句念,到後來見寧徽玉態度柔和,甚至偶爾還和她們搭話,她也不怎麼將唸書之事放在心上。
加之眼前的盲女總是安安靜靜的,嶽童專挑大祭司快回來時捏着嗓子念兩句也沒開口說一句不是,兩人的膽子就愈發大了。
這一日,嶽童忽然轉性子沒有再陰陽怪氣的嘲諷姜離是個瞎子,在一旁安靜的喝茶。
周凝雪唸的格外認真仔細,還十分好心的和姜離說扶支外面的趣事。
她早就發覺了,這個盲女或許因爲長期呆在這裡,對外面的事情都有濃烈的好奇渴望,即使看上去性子冷清,但在自己說外頭奇聞異事時卻格外認真聽,還偶爾會出聲詢問。
天知道,她和童童進來這麼些天,這名盲女每日就說一兩句話,安靜的讓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