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我卻不知道到了何處。
身前,濃郁得不再是陰力,而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力量,似是天地間一種秩序之力。
“這是哪?”
“輪迴岸!”
輪迴岸,鬼界最神秘,最難以觸及的地方。我不會想到,他會直接帶我們到了這裡。
“讓孩子自己走過去吧,輪迴池裡可不是凡人可以到的地方。”
我知道輪迴池的可怕,若無強大修爲,肉身入池,定然是灰飛煙滅的結果。
此時的鬼嬰,意識呈現爲一種懵懂,他歲數本不大,孟婆湯喝下後,整個人便似剛生的嬰兒,什麼都不懂。
“去吧,一切都會如願的。”
有些事,不能因爲對方不記得,自己便裝作忘記;鬼嬰已經忘了曾經,但我不能忘了對他的承諾。
“你知道我的目的?”我問向那人。
“嗯……爲什麼你會這麼說?”他反問着我,話裡卻是沒有任何波瀾。
“猜的,不知道猜的對不對。”
“你覺得,猜的該不該對?”
“不知道。”我搖搖頭。
他卻是突然笑了,雖然聲音不是多大,可我聽得很清楚。
“若你不知道,那你還會放那孩子離開?”
他一句話卻是將我心裡的想法徹底撕開,我不由一愣:“是啊,也許是信任吧!”
“信任……都這麼久了,你還信任我?”
“這麼久是多久?”我問道,我知道他的話暗含了太多的意思,可我什麼也想不起。
我只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一個瞎子。
“好久……好久了,久到你都記不起,識不得我了。”
“哦……是嘛!”
我突然往前一步,笑道:“長安尋月,很高興識得你。”
“哦……哈哈哈哈……”
我不知爲什麼他會突然大笑起來,不過他的笑沒有惡意,是開懷的那種笑聲。
他笑了很久,我與詩兒也疑惑了很久。
“知道我爲什麼會笑嗎?”
“不清楚,也許是你想起了什麼。”我這樣說道,完全是下意識,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說。
“你既說不清楚,又說出了實情,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實情!我哪裡會想到自己這隨口一說竟是猜對。
“那你想起了什麼?”我解釋不了那隨口一說,便只得問道。
“想起了你我第一次見面。”
我與他的第一次見面?他既然這麼說,那麼我與他的第一次見面一定不會是在這裡。
“可以講講嗎?”
“你想聽?”
“是的,很好奇。”
現在的情況似乎很怪,兩個人明明都是故事中的人,可一個人知道這個故事,一個人卻不清楚。
詩兒很安靜,一直靜靜待在我的身邊,我知道她的心裡一定是有太多的疑問,可詩兒都忍住了沒問,因爲她很明白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那個故事很遠,遠到如果我不去追憶的話,都不知道原來我還可以記得這麼清楚。”
他的話很有意思,我想他一定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記得嘛,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介紹給剛纔幾乎一致,除了名字不同之外……”
他陷入了回憶,我認真聽着;我也好奇以前的自己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年,我修爲有所成,不斷挑戰各處隱世之人,未嘗敗績,直到遇見你;你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明知我是來挑戰你,可你卻先介紹你自己,你讓我很疑惑,疑惑我自己到底是不是來找你挑戰的。”
“那結果了,你敗了?”我問道,絲毫不怕他會生氣,意識裡的感覺讓我覺得他不會生氣。
果然,便是我這麼說,他依舊沒有生氣。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那一次的確是我敗了;我不服,前前後後足足挑戰了你百年,可百年來,沒有一次結果是不同的。”
“百年……”詩兒驚訝開口。
連續挑戰百年,不論是他的毅力還是當時我自己的耐心,我想都是值得尊重的。
“是啊,百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那之後了?”
我想我與他的感情或許就是在那百年裡堆積起來的,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候就是這般奇妙。
“之後……之後你就閉關了,等過了幾百年,我在人界與妖界遊歷過後,想要回來在與你一較高低時,面對的只有那牆壁上的幾個大字:若是有緣,自會相見!”
“這麼說來,我們還是有緣。”
他話裡突然多了一絲難掩的憂傷,這是他這麼久來第一次語氣有了變化。
“有緣是有緣,可惜,你是長安尋月,不是他了。”
“是啊,我是長安尋月了,不再是他了。”
無論怎麼說,我最多也只是有之前的影子,但我現在是長安尋月,再也不是他記憶力那人了。
前世如何,我也不想深究,現在的我還活着,我所做的事,只應該是長安尋月要做的事情。
意識海里突然有了異動,玉魂不知爲何突然在我的身前凝形。
“這麼久不見,沒想到你還識得我。”
開口的是他,只是我沒有想到他是識得玉魂的。
“先生,也……也許我知道他是誰了。”
詩兒的聲音響起在我的耳邊,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顯然是因爲被對方的身份給嚇呆。
“納海凝風,千年前人族至強者,對吧?”
我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沒想到千年過去,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算來,還是不錯。”
的確,一個對自己曾經足以自信的人,納海凝風絕對可以是其一。
他的事蹟,無論在妖族還是人界,都是聞名的;便是曾被他喝退的妖族對他也是敬仰,強者,本就受人尊重!
玉魂有些興奮,可當它興奮過後,卻又回到了我的意識海中,安靜了下來。
“怎麼,你不拿回去?”
“拿回去……看來你是真的忘了,它本就是你的,千年後還可以物歸原主,你與它的緣分想來與我也是不差。”
“所以,你該不會是吃先生與玉魂的醋吧?”
“嗯……哈哈哈……”
詩兒突然的一語,卻是將我兩人逗笑。
我們在鬼界待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是時候離開了,只是在離開的時候,納海凝風似乎還有禮物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