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李創。說起話來一本正經還夾雜許多神秘。闖王的颯爽英姿早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看着李創神秘的神情。賀人龍仿若回到少年之時。哈哈笑道:“三十好幾的人了。還神經兮兮的。不就是孫傳庭嗎。一個文人能將老子怎樣。”
“但我知道。你不小心會死在他手中。”
“你是不是在做糊塗夢。就盼望我早些死掉啊。”就差伸手摸李創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發燒。賀人龍接着道:“未卜先知。你怎麼不說說自己將來是什麼樣子。”
“我的就不必說了。”即便說出來。賀人龍也不一定相信。李創說道:“不出幾年。滿清鐵騎便會入主中原。所以……”
“誰能擁有天下都是事情發展的必然。而絕非偶然爲之。”賀人龍回答的非常冷靜。“所以。想憑藉幾個人扭轉變色山河。幾乎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們由着他們折騰不成。”
賀人龍話裡話外沒有丁點兒鬥志。似乎偵破紅塵中所有的孽障。沒有憤憤不平的責罵,亦沒有積極讚揚的評價。仿若立於高空俯視螻蟻的神靈。
“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嗎。你若能得天下。這樣的話同樣適合你。”
“拿出當年豪情。只怕清兵入關亦無立足之地。”李創還在有意識地激發賀人龍的戰意。希望他能來協助自己。
“哼。豪情都是用來吹噓的。”賀人龍自有主張。說道:“洪承疇算不算厲害人物。依然被清兵困在松山戰場寸步難行。”
他接着說道:“如今堂堂天朝大明。已然無力支撐龐大的戰備支出。庫中無銀無糧。不滅亡纔是沒天理。”
“朱家幾百年的傳承。竟連戰爭的消耗都無法支撐。這不太可能。”
“怎麼不可能。洪承疇便是鮮活的例證。怕是洪大人也快挺不住了。”
自從楊嗣昌出任兵部尚書之後。官兵所用的糧草都是補一天吃一天。甚至接連餓上幾天更是見怪不怪。賀人龍如親臨松山戰場。將洪承疇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洪大人命大着呢。現在倒要多替自己想想。”
賀人龍似乎沒有聽到一般。徐徐道:“萬歲爺是位好皇上。卻沒有好臣子。人龍一小小總兵又能做什麼呢。”
不得不說賀人龍是絕對忠心於大明朝的將領。一路走來頗多坎坷。侍候過的大人幾乎兩支手都無法數得清。
做爲武將沒有遇到好領導。反叛之心還是很容易滋生的。與他而言左良玉便是更鮮明的例子。
而兩人又同時保持着最後的底線。便算對不起皇帝。對不起領導。對不起百姓。對不起天下人。他們能做到的卻是絕不投降義軍。
看似大徹大悟的賀人龍。其實每日都遊走孤苦的泥潭之中。
當年策馬揚鞭之時。稍微受些委屈。對於只是參將的賀人龍來說。哪都不是事兒。
直到親人相繼離世。幡然醒悟的他知道。大明的官場比黃河的水還要渾。水深水淺經過了便會明白。
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爲賀人龍經歷過……
相聚令人快樂。令人成長。兩個大男人的相聚同樣充滿喜怒哀樂。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喋喋不休的絮叨中。迎來了第二天的第一縷霞光。
三千將士看到賀人龍與李創背手同行。目光在茫然不解、釋然與崇拜中快速的變換着。
就算被李創拍傷的士兵。都已放出久違的精光……
“官兵同樣辛苦拼命。竟連熱乎的水都喝不上。真是……”隊伍中穿梭而過。士兵們將雙手捧於手心。唯恐一粒碎屑落下。小心地啃食着乾癟的乾糧。李創連連搖頭嘆息。
“爹。”
響亮的喊聲頓時驅走心間苦澀。微笑看去。張鼎與牛佺提槍帶叉跑將過來。
“爹。怎麼又是一夜沒睡。”
“佺兒拜見叔王。”
兩個少年因關係不同表達的方式亦有不同。匆匆之下。牛佺已將鐵叉放在身邊。拍手撩袍便要拜下去。
跪拜禮在山寨中已很少來用。因地處野外。旁有官兵窺伺。牛佺想都不想便要跪下去。
“佺兒快起來。”李創趕忙躬身雙手捧住牛佺下拜的身軀。“與家裡一樣便可。”
“謝叔王。”牛佺又再與賀人龍打過見面禮。便規矩站在張鼎身邊。
張鼎關心的話剛出口。便被牛佺給沖掉。倍感遭受冷落之時。跑到賀人龍身邊說道:“賀大人。我決定跟你走。”
“好啊。好啊。哈哈哈……如此好苗子。做我徒弟真不錯。”喜悅中手掌輕拍張鼎肩膀滿是慈愛。
“不是這樣的。你是故意氣叔王。”牛佺堅決反對。犀利的眼神與張鼎對峙着。
李創先是一愣繼而大笑道:“十六歲還耍小孩子脾氣。真該放手叫你們出去歷練一番。”
“鴻基啊。看來你的決定還是對的。哈哈哈……”
“大人。”張鼎突然感到事情似乎不對。烏溜溜的黑眼珠詢問賀人龍。再對上李創。“爹。”
“身爲反賊。一日不得天下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如此機會實屬難得。看你們非常投緣。你二人隨賀大人走陽光大道去吧。”
“爹。”
如同受到驚的羔羊。張鼎撲通跪倒在地。昂頭落淚說道:“鼎兒不是這個意思。”
“爹知道。起來吧。”
“不。爹和娘對鼎兒恩重如山。寵愛有加。怎能因鼎兒一念之差。便要趕走。”
“賀叔叔有意收你二人爲徒。我怎好回絕。
“這……請爹恕鼎兒不孝。”一把鼻涕一把淚。愴然抱住李創。哭個不停。
“英雄無淚。想做英雄的人怎能隨便落淚。”第一次見張鼎如此激動。就算從大火中逃出來。都沒有半點的慌張。李創拍背安慰道。
“顧伯伯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口中說着。哭聲儼然沒有了。變成了強忍的哽咽。
一旁聽的真切。這樣的話都被闖王說將來。證明李、賀二人的關係絕對非比尋常。跟着賀人龍走更是板上釘釘的事。根本無法違背。
牛佺訥訥地說道:“能回山拜別孃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