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現世從未有過乘騎獸駒的經驗，但秦牧安上手熟練的速度很快。
得益於原主的記憶，繮繩在他手中收放自如。
牧安府駐地坐落惡土一端，硬要說其中藏了什麼秀麗風景自然是不可能的。
唯有九座靈山綿延，構成了一番絕然天色。
溪流環繞，靈浴播撒。
秦牧安架着愜意的姿勢驅車，頗有些遊山玩水的雅趣。
他側身看去，篷車裡的溫苒倚靠窗帷，有陽斑燦然，落在那副清嫵的身軀上。
“好熱。”溫小柔突然道。
這小鬼平日裡話稀少的很，每次出口卻都是無比的齣戲。
她撇了撇窗外的羣山，默默卸開衣帶，將厚重的外袍褪下。
溫苒倒是沒有阻攔，一手接過華袍，習慣性地整理了一番。
“平時都是神女親自照顧這孩子？”秦牧安試問道。
“我是喚靈家的通天女，不是什麼小孩子！”不等溫苒開口，溫小柔不滿地迴應道。
通天之境，三靈門的基石。
作爲喚靈家的至高寵女，先天通靈體的溫小柔自然有自己的名號。
“好，通天女。”秦牧安啞然失笑。
溫苒輕揉着那小腦袋，道：“通靈體乃是極其特殊的體質，下一代喚靈家祭祀主持將由我接手，小柔也會成爲我交流通天之境的助力。”
“所以，你們現在算是在培育契合一類的性質？”
“算是。”溫苒垂眸道，“小柔先天通靈體，與地天萬物交流無阻，因此體內本源流失極快，若是平常人跟她有肢體接觸，會將她重創。”
秦牧安看向那堆疊的華袍，材質特殊，並且厚重，顯然是喚靈家爲溫小柔特製的。
一路閒逸，秦牧安的好奇心稍微得到了緩解。
從溫苒口中，他了解到了許多三靈門的信息。
“至此已經是第七座山巒了，神女還不打算說正事麼。”話鋒扭轉，秦牧安認真地望向車內。
“一共有九座靈山。”溫苒不緊不慢。
這番插曲，倒是讓秦牧安有些不好意思了。
雖已經離開駐地城區，但在牧安府外淨土仍存在不少煙火氣。
百姓安居，辛勞耕耘。取之天地，用之天地。
村落住宅散播在靈山周遭，還有受到靈氣滋養的平原，田野蔥鬱萬分，長勢喜人。
若是那日肅清牧安府的命令被徹底執行，不知道有多少人將流離失所。
身爲府君，秦牧安此刻莫名生出了種憂民的心緒。
“嗯？”
田梗間，密密麻麻聚集了一片人，是務農的平民，手持耕具。
秦牧安一愣，卻是不知曉那裡發生了何事，平地聚集了如此大羣的人流。
“牧安府君不去看看嗎？”溫苒察言觀色的能力出奇，當即讀出了秦牧安的心思。
“去去便歸。”
翻身下車，爲了防止獸駒出差池，秦牧安結下手印，將駝載車馬的獨角駒神識凝滯。
步履輕踏，秦牧安撥開人羣，定神看去。
等等，這般場景，爲什麼會如此熟悉？
他恍然，一張破舊的方桌立在那裡，數人圍坐，撥弄着奇形怪狀的器具。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啊！”
兩鬢斑白的小老兒架着腳，一手捻着斗笠扇風，一手忙不迭地收歸着衆人遞來的通貨。
大多數百姓間都是以物易物，對於他們而言，寶玉一類的通幣太過昂貴了。
因此，許多人族聚落自發誕生了些通貨，例如研磨過的石塊之類的。
小老兒提着個麻袋，其中裝滿了各類奇形怪狀的通貨，並且還有人不斷往其中投入。
秦牧安愣神了，這般場景，怎麼...像極了他穿越之前經常出入的賭局？
“等等，那這老東西！”他心中萬分動搖，直接伸手掀開了小老兒的斗笠。
左眼鑲的是義體，後腦頭皮因爲治傷留下的疤痕，還有這五官！
秦牧安怔住了，這小老兒，不正是在現世裡跟自己相伴討生計的老賭棍嗎？
先前聽說他來牧安府找過自己，被武衛轟走了。
如今倒是在這郊外開起了買賣，好不自在。
“呵，果然這門手藝在哪都吃得開。”秦牧安旁若無人地坐下。
老賭棍顯然也是吃了一驚，但卻沒有大聲叫嚷，反倒風淡雲輕俯身打量起秦牧安的行頭。
“嘶，好徒兒，聽說你現在是那什麼牧安府的頭頭？”
秦牧安有些摸不着頭腦了，這老傢伙在異世跟自己會面，第一句話居然問的是這個。
他點了點頭道：“府裡的侍從說您老來找過我。”
老賭棍“噢”了一聲，忙不迭將自己的麻袋搬上桌，道：“快快快，幫你師傅我清算清算，這堆破玩意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錢。”
秦牧安啞然，自己的好徒兒如今乃是府君，這老東西居然還惦記着錢。
但他也釋然，現世裡靠賭術討生計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老賭棍貪財已經是骨子裡的習性了。
似乎是看出了秦牧安臉上的不解，老賭棍連忙道：“按理來說這羣人也是你的子民，我在這開了好幾天買賣了，大傢伙的行頭基本上都在我這了，沒地方兌啊。”
“你個老東西真絕啊！”秦牧安瞬間明白了什麼，當場掀了桌子。
“誒呦！”老賭棍栽倒在地，揉着屁股道，“他們給不上錢，那我只能去你府上討啊，好徒兒你不是什麼府君嗎....”
“孃的，注意都打到徒弟身上了！”秦牧安一腳踹去。
圍立在旁的衆人驚詫，也是突然明白了此番趕來的乃是牧安府大名鼎鼎的府君大人。
轉瞬間，所有人都搖着頭離去了，有心人則從老賭棍的口袋裡揣了些東西，悄摸帶走。
“誒，錢還沒給呢！”老賭棍望着離去的衆人，嚷叫起來。
“沒救了。”秦牧安扶着額頭，將身軀架在木桌上。
老賭棍拍了拍衣裳，雙手叉腰，臉上掛滿了無數個“可惜”。
這一切太過奇葩，以至於秦牧安還未能反應過來。
他手指輕輕叩擊桌面，嘆了口氣，不知從何說起。
如此看來，自己和老賭棍都是穿越了，這倒也沒什麼。
既來之，則安之。
體驗過異世生活的秦牧安倒也不是很想念原先那片寂冷的現世。
只是突然多出了個老賭棍，令他心思恍惚起來。
“您老消停會吧，跟我回府上享福。”半晌，秦牧安沉聲道。
老賭棍轉過身，脣齒微張，旋即又扭過頭，看向遠天。
要交接的信息太多，一時半會兩人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秦牧安深諳此理，道：“車馬就在不遠處，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