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什麼樣的軀體,稱爲骷髏一點不爲過。因爲全身只剩骨架,骨架上粘連着一層皮。全身毛髮早已不見,眼窩深陷,僅剩兩個窟窿,雙脣消失,表皮拉扯,牙齒暴露,上下兩排,兀自緊叩,似乎咬住了不盡的痛苦。
雖在水底,粘連骨架的表皮,乾枯如蟒皮色,蒼白中帶着死灰,死灰中又見焦黃。表皮如此之薄,丁一極致感官下,乃至內臟清晰能見,裡面五臟六腑已經消失。
頭骨之中大腦皮層和腦髓,空空如也,這是滋養靈丹的地方,這是天然隔絕他人窺探的屏障,現在完全不見。丁一意念得以進入,只剩一顆五彩靈丹,在頑強閃爍。全身上下,只有此處能見生機,也只剩頑強殘存。
丁一心在滴血,他有不盡的後悔出現。三年前,他就收穫狐氏難進之秘,因此心生記掛,卻沒有迴轉。反而沉迷妲己,自以爲是幫助故人。後來又陷入褒姒,自以爲是在救世。
丁一因此衰嚎,帶着無盡的悔恨衰嚎。哪怕明知精血因衰嚎,從眼角嘴角流逝,也不能止,也不願止。如果可以交換,丁一寧願此時的西施是自己。
因爲他已經覺察不到西施的生命,只有一顆靈丹閃爍,但這能說明什麼。五色靈丹頑強,似乎有生命在頑強支撐,但這又能說明什麼。生命已逝,只見頑強有什麼用。
懷中西施只剩骷髏,丁一就這樣抱着,不敢有輕微動作,因爲他怕,他怕一旦有輕微動作,這些都會散掉。
丁一此時只有悔恨,他忘了所有。一路奔回,還在想着諸事回憶,都是經歷,處處美景,處處精彩,現在感覺那是多麼的可笑,西施不在,什麼美景都是蒼白,什麼精彩都是淒涼,哪裡都是死寂,哪裡都是墳墓。
丁一就想這樣抱着,哪怕天荒地老,哪怕百年壽命大限來臨,他都只想就這樣抱着。似乎如此,纔有西施陪伴,如此纔有絲毫悔恨減退。
此時的西施確實已經死了,準確的說,是生命特徵已經全部消失。只有最後一點意識,深藏靈丹,得以保留,這是希望之火,因這點僅存的意識,才見靈丹閃爍,才見生命頑強存在。
三年前魯莽喝下十壇瓜李酒,丹田原始本能強勢暴發,要強行繁衍之事,乃至強勢干預血脈之危,要血脈之危去尋。在血脈之危無果的情況下,無比狂燥,帶着無上的強勢,竟然全部接管西施身軀,包括精神。
這是丹田原始本能的強勢之處,也是矇昧之處,它只有一個目的,先祖遺體尚在,壓制修爲提升,此時不繁衍後代,更待何時。
塵歸塵土歸土,原來影響的是丹田原始本能,只要有先祖遺體存在,它就矇昧的認爲先祖仍在。先祖仍在,能量不能迴歸天地,佔用了自家氣運,久則家族必弱。因此只能強勢催動繁衍,要靠數量取勝,爲後代爭得存世機率。
變相造成丹田原始本能相對強勢,有強就有弱,要麼減弱血脈彌補,要麼減弱精神增強。從而帶來各種各樣的影響,血脈弱的,可能身體瘦弱,可能天生殘疾,精神弱的,可能天生平庸,可能智力低下。
狐氏表現得就是精神弱,但這是相對而言的,因爲狐氏本就以聰慧著名,而且也只有九尾部分殘存。但是到達一定程度,這種表現就明顯了。
比如現在的狐氏,在五煉之後,還不行繁衍之事,丹田原始本能矇昧,認爲自己不夠強大,不足以影響本體,因此強勢阻撓境界提升。
一方面怕精神強大,自己更不好控制。另一方面,強勢減弱精神,壯大自己。三年時間,西施的丹田原始本能,就在做病弱精神之事。
一方面覺得影響不夠,強生慾火,焚身之勢對血脈強作提示,血脈之危因此出現,卻被虛空所阻。另一方面覺得精神太過頑強,不聽自己使喚,強勢抽取靈丹能量,壯大自己,從而生出更加猛烈的慾火。
在這種抽取中,靈丹逐漸衰弱,慾火逐漸加強。最後,強度幾可與心臟隱藏的真火媲美,西施混沌之地鍛鍊得到的強大體魄,也不能抗,全部被它焚燬。
乃至最後自己寄存之地腹腔,也全部化爲虛無。腹腔消失,丹田原始本能還不罷休,此時血脈之危卻來干預,因爲本體要亡,生命將要消失。
此時才見等級之爭,丹田原始本能還要高於血脈,血脈之危竟然不能阻。不過抗爭之下,也有結果,最後在靈丹僅存生命氣息時,達到平衡,殘留了一點能量,保留了一點意識,靈丹得以繼續閃爍。否則,早化虛無。
因此,現在的西施,儘管生命已經消失,生機尚存,因爲丹田原始本能還在,血脈之危還在,靈丹還在。此時,才見丹田原始本能和血脈的真正神奇,最後爭執能見平衡,血肉消失它們還在。
正如丁一從張三丰太極,和褒姒吸精生精之法感悟的那樣,萬物生靈都有丹田,只不過存在的方式不同。西施腹腔消失,丹田原始本能並未消失,因爲代表丹田出現的那處虛空固定,她的丹田原始本能潛藏那點虛無之中。
血脈卻有所不同,心臟消失,血脈也消失,不會存在。但是血脈之危卻存在,它不但隱藏血液,也隱藏軀體,哪怕還有點滴身體殘留,它都存在。
這又是先祖身軀殘留,影響後代的原因之一。因爲血脈之危尚存,矇昧中強勢要助殘軀恢復生機,重現生命。因此瘋狂吞噬一方能量,變相造成一方氣運受損。
氣運受損,影響一方,禍害一方,不分種族,不分你我。這也是黃帝採用太白金星、釋迦牟尼建議,將刑天殘軀分置六族,能夠弱化一方氣運的原理之一。
丁一此時有無盡悔恨,思緒停止,沒有發現,後來與西施參詳,收穫了這些感悟。
丁一視線不離西施骷髏,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流逝,忽然發現,西施身體出現變化。這種變化一出現,西施的動作,又讓丁一驚奇,來不及思考如何應對,懼怕西施骷髏散架,只得盲從。
這種變化其實一直都在,只不過因爲丁一失神,不曾留意,初始階段沒有覺察,等到覺察時,又出現異狀。什麼變化呢?其實就是血脈之危,它始終在主導西施骷髏吸取天地能量。
這些吸取的天地能量,卻被丹田原始本能吸取,轉成慾火,又始終在焚燒西施軀體,如此反覆,達到平衡之勢才止。這種平衡之勢,就是丁一見到的血肉消失,五臟六腑不見,表皮粘連蒼白中帶着焦黃。
直到丁一出現,這種平衡才被打破。隱藏虛空的丹田原始本能感受到了丁一出現,要強行繁衍之事,結果強勢接管西施身軀之後,卻發現無法調動,因爲那裡生命消失,沒有能量支撐,不能動作。
丹田原始本能感受到了丁一出現,不再強求血脈之危,慾火焚身之勢,沒有了必要,一切變成只要控制言行就行,不再需要截取能量,才見丹田原始本能平靜。
現在只需要等待,只要西施身軀能量足夠支撐動作,丹田原始本能就要發威。這是丹田原始本能的強大之處,三年來,一直未停強索能量,一直未停催動情慾,一直未停掌控軀體和精神。
修煉之人軀體是何等強悍,丁一剛看到西施表皮有些鼓脹,丹田原始本能也發現了西施身體可以動作。因此一具骷髏,在丁一剛有發現的情況下,就向丁一纏繞上來。
丁一不知道原委,太過擔心西施身體受損,只得小心配合,細心感應,生怕感應失誤,出現配合不默契,生出軀體受到無故傷害變故。
每人身軀都是天造地設,存在就是道理,無故不能損傷,更不能殘缺。因爲有氣息流轉,有陰陽平衡,那些都將有可能遭受破壞。丁一青丘谷三年折磨,嘗夠滋味。
除非個人另有所需,或者察覺缺陷,纔會作出改變。這是易筋經出世的原因,也是刑天陣營探索《易筋伐髓》的原因。個人另有所需,只爲強大,作何改變,只有收穫《易筋伐髓》纔可能有所感悟。
因此丁一無比在意西施軀體,那裡還藏有她五行之法,獨特的五行平衡。西施纏繞,他就主動擁抱,西施親吻,他就以脣相迎,西施撫慰,他就主動隱去袈裟。
一切都是害怕西施受到傷害,薄薄的表皮,經不起啃咬,經不起袈裟粗糙,只有自己的肉體,可以隱去一切棱角,可以在自己控制下變得鬆軟。
在西施的撫慰中,丁一甚至運轉氣息流轉之法,調動肉體順勢蠕動,免她表皮受到凝滯,造成傷害。丁一不敢分神,絲毫都不敢,全部神念起,只爲感應西施動作,作出最佳最完整的配合。
哪怕再集中精神,丁一仍然感到,時有感應滯後,儘管沒有造成實質傷害,卻也生出莫名擔心。於是丁一嘗試神念溝通西施意念,卻不能得,因爲西施意念沉寂,與意識一道深藏靈丹之中。
關心則亂,丁一有了莽撞舉動,神念要入西施靈丹探索,這是大忌,因爲沒得到西施允許,一身秘密將全部沒有。也因爲裡面有靈,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後果。
但是莽撞之下,竟然成功,因爲沒有了大腦皮層保護,西施靈丹坦然暴露,丁一神念暢通無阻。因爲有西施丹田原始本能的認可,西施靈丹之靈毫無動靜。
靈丹深處有一點亮光,尤其獨特,不見色彩不見光芒,說是亮光,其實什麼都沒有,這是丁一神唸的感應。一接觸到這點亮光,丁一靈魂深處,出現一道久違的熟悉聲音,讓丁一欣喜若狂,靈魂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