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歐南歌不由在心中深深一嘆,看來皇甫蘭熙說的沒錯,這份親情果然是來的突然了些!
擡眸,笑出了一臉的八卦相,歐南歌傻呵呵的道:“這位藍公子我倒是遠遠的見過兩次,確實是英俊非凡,風度翩翩,但他爲人如何我卻不知道,要不我回去幫姐姐問問我家王爺?!”
“啊?!呵呵,不用不用,我也不過是隨口一問!”小心的掩飾着心中的憤然與尷尬,歐南珂連忙將一盤點心往歐南歌的面前推了推,笑道:“妹妹別隻顧着說話,嘗兩塊點心吧!”
杏眼疏冷,清兒猛的上前一步道:“王妃,已經快近午時了,王爺還在祺祥宮等着呢!”
惋惜的一嘆,歐南歌滿面不捨的道:“怎麼時間過得如此之快,還沒跟姐姐聊上兩句呢就又要走了!”
悠然起身,望着瞪大了兩眼似乎有些不甘心的歐南珂,歐南歌燦然一笑,似帶露幽蘭,“姐姐不用送了,來時的路我還記得,我自己出去便好!”
語畢轉身,深深的望了一眼清兒,有讚許的神色在眼中倏然閃過,歐南歌不慌不忙的邁步向殿外走去。
“妹妹!”霎時醒悟過來立起了身,歐南珂連忙趕上兩步拉住了歐南歌的手:“今日匆忙來不及多聊,等過兩天可要再來啊!”
“好!”欣然一應,歐南歌不着痕跡的抽出了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道:“後日便是冬至了,太后要在宮中設宴,所有皇室子孫都要來的,到時咱們再好好聊!我走了,請姐姐留步!”
挑起了棉簾,邁步走出,寒冷的空氣登時席捲了周身,只是心裡,也有些冷冷的暗沉。
這就是所謂的親情麼?
身後,依稀可以感覺得到歐南珂憤怒的目光射在了自己的背上,似乎想要灼出兩個窟窿來方纔罷休。忍不住嘲諷的一笑,看來自己真的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清兒,”細軟的語聲輕輕響起,經不起風的吹拂,霎時便散在了寒冷的庭院裡:“做得好!”
“王妃!”猛的加快了腳步,清兒忍不住笑出了一臉的欣喜。
“走吧!”心平氣和的一笑,卻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遠方的一片竹林。
是一片繁茂幽深的墨竹林,被層層的白雪覆蓋着,竹枝雖有些折損,但竹竿卻不曾彎曲,倒顯得更加清逸出塵。幾楹修舍掩映在竹林中,樸實無華,卻高雅無比,這樣的所在正應該住着一位謙謙君子,只可惜……
深深的一嘆,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雙高貴而澄淨的鳳目,倚在紅牆邊笑的一臉和暖如風,曾讓自己生出了那麼熟悉的相知之感,卻終是一時錯覺,在這場勾心鬥角的反覆刺探中被擊毀成破爛的碎片,只剩下了淡淡的失望。
竹林後,一扇微敞的木窗,一道修長的身影默默靜立在窗前,穿過層層竹枝,望着那道清麗的身影緩緩走出了自己的視線。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是怕五皇弟等急了吧!只是她的背影怎麼看起來有些落寞的僵直,似乎受了些委屈似的,讓人看着有些心痛。
“殿下!”囁喏的聲音在屋外響起,細弱蚊蚋。
一聲嘆息,轉身望向了牆上的一幅紅梅圖,梅下,一個抱着青釉花瓶的清麗女子正回眸而笑,眉若遠山,霧眸深沉,髮絲,睫毛,衣褶,一筆一劃,細緻入微,神韻動人,竟似要從畫上走出一般。
“瑞王妃已經走了嗎?”清朗的聲音從屋內幽幽傳出,令屋外的雪冰登時恭謹的俯下了身,輕聲應道:“是!王妃坐了沒一會兒便走了!”
“寡人派人送去的蘭芝茶她可喜歡?”
“啓稟殿下,胡公公剛把茶葉交給奴婢,奴婢還來不及去衝王妃便起身告辭了!”
半晌無聲,寂靜的有些窒悶。一陣細風穿過了竹林發出嗚嗚的響聲,似乎在有意攪擾這片寂靜。
風聲過,殿下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卻似乎有些冷意:“側妃對瑞王妃說什麼了嗎?”
眸光一凜,雪冰的身子彎的更低了,諾諾的道:“娘娘問瑞王妃,瑞王爺賣彩票的點子是誰想出的,又問可瞭解藍家的少爺。”
又是一陣風聲捲過,不知是吹到了哪一根竹枝竟發出了一聲“嘩啦”的斷裂聲,雪冰渾身一凜連忙轉頭望去,卻見林中雪花紛紛,正是竹上的積雪被風吹下,竟似又下起了一場大雪。耳邊,傳來了殿下平靜的有些高深莫測的聲音,輕聲的問着:“側妃這兩日可曾見過歐大人?”
“是!”急急躬身,雪冰滿心詫異的答道,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自作主張!”一聲輕喝,語調不高,卻有一股懾人的氣勢自話語中隱隱透出,讓雪冰登時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你去吧!”淡然的聲音靜靜響起,像風穿過竹林,帶着一絲寒冷的意味。
“是!”恭敬的俯身退下,直到退出竹林雪冰才猛地大喘了一口氣,如蒙大赦般慌忙忙的跑了起來,只是兩腿卻稀軟的不太聽使喚:“殿下生氣了,殿下居然生氣了,嚇死人了,嗚~~~”
屋內,皇甫蘭玦卻彷彿石化了似的定定的立在了畫像前,半晌,一聲沉沉的嘆息忽而溢出了優雅的薄脣,像風吹落雪的聲音:“對不起——”
擡手,修長白皙,骨節均勻的大手似想要去觸碰畫上的人兒,卻終是在半空中頹然的落了下來,落在了身邊,只觸摸到身旁寂寥的空氣:“讓你失望了吧?”
鳳目黯淡,薄脣揚起,苦澀的笑紋在脣邊輕輕牽出,晦暗了俊美的面龐:“又或者,在你的心中,更肯定了我是一個必須要用心防範、表裡不一的僞君子!”
沒人接口,沒人回答,只有孤獨的寂靜,凝澀了屋內的氣氛,而畫中人的眸子也似乎射出了更加清冷疏離的光,能刺痛人的心。
畫旁,幾行飄逸的工筆小楷題着一首詞:“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唯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一枚鮮紅的印痕印在了詞下——梅竹舍人。印旁是一行小草,繪於天元貞明十四年冬,摘梅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