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王已心有所屬,不知皇上可不可以讓小王直接問問公主的意思?”滿面期盼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元貞皇,吐朗日急切的上前一步躬身問道。
愣了一下,元貞皇回頭看了看坐在側席上的兩個女兒,一個滿臉驚恐,一個已乾脆不知在什麼時候偷溜了。
“混賬!這兩個被寵壞了的丫頭,一聽說要嫁去北地苦寒之地就這副德行,難道身爲朕的女兒她們就一點也不想要爲自己的家國做些什麼嗎?”心中一怒,元貞皇冷哼一聲森然道:“好!朕準你自己去問!”
“多謝皇上!”舉手撫胸,卻因爲興奮而用力過猛,砸的胸膛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吐朗日一個瀟灑的轉身,白色披風在身後登時劃出一道狂放倨傲的炫影。
嘴巴誇張的咧着,如黑石般璀璨的雙眼瞪得老大,土朗徑直走到了歐南歌的面前,以生怕大殿角落裡的螞蟻會聽不見的暴大聲音道:“南歌,你可願意嫁給本王?!”
一股熱血猛的衝到了頭上,歐南歌漲紅着臉吭吭巴巴的道:“我、我不是——公主,她、她們纔是——”
越心急越結巴,歐南歌終於體會到了那位黃大人的苦衷,不由暗暗懺悔道:“黃大人,我錯了,我不應該嘲笑你,現在現世報終於來了!”
“你不是公主?!”又驚又怒的瞪大了眼,吐朗日登時暴跳如雷的狂吼道:“你還想騙小王不成?你叫他大哥,他既是太子,那你不是公主是什麼?!”
“她是朕的兒媳!”驚雷般的怒喝聲在高高的御座上炸響,元貞皇一臉狂風暴雨前的陰雲密佈。
“小王子——”眼見氣氛陷入僵滯,皇甫蘭玦連忙立起了身想打個圓場。
“什麼,你是皇上的兒媳,那你是他的妃子嘍?!”猿臂一伸,吐朗日滿臉哀怨的指向了剛剛站起了身的皇甫蘭玦,一時間大殿中一片沉寂,歐南歌和皇甫蘭玦尷尬的對視了一眼,突然都有些臊意,竟都沒有開口解釋。
一道昂然挺拔的身影驀地罩在了歐南歌的身後,如臘月寒風般冰冷的聲音在大堂上沉沉響起,凜冽至極:“她是本王的妃子,天元五皇子瑞王的妃,小王子沒聽見小太監的通傳聲嗎?”
聞言,吐朗日呆呆的望向了突然出現的英挺男子,濃眉緊蹙,黑眸中驚疑不定。
輕輕一嘆望向了低垂着頭的歐南歌,皇甫蘭玦心中一痛,一雙鳳目霎時盈滿了擔憂與輕愁。
“王妃!”伸手狠狠掐住了歐南歌的雙肩,皇甫蘭熙的眼中亦是怒火滔天,咬牙輕聲道:“隨本王入席吧!”
“熙兒——”慈愛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卻是太后在御階側座上笑吟吟的道:“讓南歌丫頭過來,皇祖母有話要跟她說!”
話音落,大殿衆人卻均是神色一變,連元貞皇都不安的在御座上動了動身子。
心頭猛的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霎時攝住了心臟,歐南歌只覺皇甫蘭熙捏着自己雙肩的手又緊了一下,半晌才緩緩的,似乎是萬般不願的鬆開了手。
硬着頭皮,歐南歌屏氣凝神的走到了太后身前。
一隻戴滿了珠翠戒指白滑細膩的手猛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卻有一股冰涼的寒意自那隻美麗的手上傳了過來,太后輕微低沉的語聲在耳邊響起,嚴厲至極:“南歌,身爲女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規矩、不守婦道,而今竟引得北地小王子前來爲你提親?!呵呵,真是丟盡了天元皇朝的臉面!你不必入席了,去承嗣堂跪着,沒有哀家的旨意不準起來!給哀家笑着去,聽到沒有?!”
冷意漸漸包圍了全身,但心中卻有怒火在霎時間沖天而起,歐南歌冷冷的躬身行禮,揚起了一張再完美不過的笑臉,輕聲道:“謝皇祖母,孫媳這就去!”
轉身邁步,卻在離去的那一刻瞥見了一雙充滿了憂鬱與擔憂的高貴鳳目,僅僅是擦身而過的瞬間,但歐南歌的笑容還是有了幾分溫度。因爲,儘管那雙鳳目黯然,但太子的笑臉卻依然是那樣和風煦暖,能給人溫暖和勇氣——
站在大殿外深吸了一口氣,聽到大殿裡總算是響起了奏樂聲,歐南歌猛的張開了雙臂衝着已然暗沉的天空默默吶喊道:“真正的勇士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你們以爲我會怕嗎?!哈哈,既然如此,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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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瓢潑的雨,一聲聲驚雷偶爾會照亮陰森暗沉的大殿。
空曠的大殿中,只有一道纖細的身影一動不動的跪在了殿中的蒲團上,一盞暈黃的燭燈在一聲聲驚雷中簌簌跳動着,將微弱的光芒投映到了一張如玉石蘭花般淡定的臉上。
濃密的睫毛輕輕低垂着,遮住了一雙如遠山寒潭般清冷的眸子,只在眼窩處留下了兩道深深的陰影。
空曠的大殿裡,只有牆上懸着的一幅幅歷代帝王圖在一成不變的凝視着前方,肅然的,沉默的,微笑的, 陰冷的,似乎都在盯着那個仿若已化爲了雕像的人兒,默默的研判着。
一陣狂烈的風聲響起,一扇木窗被猛的衝開了,帶着些許腥雨的疾風瞬時衝入了大殿,令跪在蒲團上的人兒驀地打了一個寒顫,情不自禁的用手撫了撫雙肩。
輕嘆一聲,歐南歌無奈的縮了縮脖子,早知如此,真應該多穿一點再進宮的。
同是一聲輕嘆,卻在逢春閣的廊檐下響起,只是嘆的更久,更深,也更長。又是一聲驚雷,身旁跟着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的道:“殿、殿下,這麼大的雨,夜又深了,您該回去歇着了!”
鳳目黯淡,皇甫蘭玦負手眺望着不遠處的承嗣堂,輕聲道:“小順兒,你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