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真如明月所料，在安撫完初雪之後，闕皇就回了自己的書房，着人秘密聯繫了洛皇。各種細節闕皇並沒有太多透露，明月只知半年後的一天闕皇暗中離了皇宮，依然只是那兩名暗探相隨。
當闕皇熟門熟路地摸進齊王寢宮時，明月見到了齊王目中的驚恐，不甘和悔恨。
“闕皇，你當年着人暗殺蜀王，莫非這次又要故技重施麼？”
“非也。”闕皇淡淡道，“當年暗殺蜀王並非朕授意，這一次纔是。”
剛剛提起一絲希冀的齊王迅速又絕望了下去。闕皇冷冷瞥了一眼坐在臥榻上的齊王，轉身對其中一名暗探微微頷首，而後便背過了身子。
若是沒經歷過之前蜀王的事，明月大概是要懷疑闕皇親自出現的理由的。想來這一次也該差不多，明月便沒了好奇的心思。
那暗探上前一步，隨着劍光閃過，手中長劍已架上了……被初雪握在手中。
“陛下……”
闕皇微微蹙眉地重新轉過身子，卻和齊王一道怔愣在那裡。無論是誰，都萬萬沒想到初雪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初雪只是盯着闕皇，卻不說半個字。滴答滴答落下的鮮血染了臥榻上的錦被，讓年邁的齊王即刻就暈出了眼淚。
“我兒，快些鬆手……父王本以爲依附了雲國會讓齊國免遭闕皇的毒手，這樣你也能活得開心些。卻不想，終是還是沒能做到，都是父王的錯，是父王的錯啊！不該在知道闕皇意圖的情況下，還同意讓你嫁給他！”
齊王這話讓明月錯愕，也讓闕皇流露出幾分震驚。
誰能想到一國之王甘願將國土臣民奉給另一國竟是爲了自己女兒？
初雪仍是沒鬆手，齊王也顧不得臉面伸出了兩手就去掰她的指。這時那暗探似乎也看不過去，自發運功將手中的劍給震成了碎片。齊王這才捧起初雪的手將還留存的碎片全都扔了出去。齊王捧起初雪的臉頰，看見她失去神采的雙眸，顫聲道：“我兒，你記住，這一切都是父王的選擇。守不住江山祖業，是父王的無能。我兒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好，開開心心地活下去……這是父王給你母后的承諾，我兒可能幫助父王完成？父王要是失了信，你母后怕是不會原諒父王呢。我兒想必也不願看見父王被母后掃地出門吧，乖，不要再哭了。回頭忘了齊國，忘了父王王兄，忘了這裡的一切，好好地做闕國貴妃，日後再生
一個胖小子，過着些開心的日子。聽到了麼？答應父王，我兒，千萬要答應父王……”
齊王將初雪緊緊抱進懷中，略有些渾濁的眸子滿是淚水，過了一會兒他扭頭看向闕皇，捂住了初雪的雙耳咬牙道：“闕皇，不勞你動手，我會自刎以謝罪於列祖列宗。世子我不奢求，但初雪我兒，你定要護她周全，否則即是化爲厲鬼我也定不饒你！”
說完，齊王鬆開雙手又將初雪抱在懷中緊了緊。
“帶她出去吧。”
闕皇頷首，上前去拉初雪。直到這時她纔有了些反應，死命地抱着齊王不撒手。最後還是闕皇和齊王兩廂合力才讓初雪離開了牀榻，被闕皇帶出房間。
初雪拳打腳踢地想要掙開闕皇的束縛，卻是徒勞。過了沒多久，房間門大開，跟來的兩名暗探也退了出來。原本還在掙扎的初雪突然停了動靜，而後猛地張口咬上闕皇的手。豆大的淚滴不斷從眼角滑落，初雪卻半點不鬆，直到闕皇吃痛微微撤力，她才猛地推開他跑了進去。
那一瞬間，明月看見了初雪眼中的恨和絕望，亦或是死心。
初雪跑進去抱着齊王的屍身，坐在地上前後晃着，一出聲曾經清脆如銀鈴的聲音竟是變得嘶啞，她一遍又一遍念道：“父王，你起來陪初雪說說話，初雪以後一定不私自離宮了。你要是不信可以讓子畫看着初雪……你起來，我們一起找王兄去看母后，她一個人呆在王陵裡肯定寂寞了，上次母后生日初雪都沒能過去，我們今天去補上好不好？父王，你快起來，不要和初雪玩遊戲了，初雪保證以後都乖乖的，什麼闕皇子期，我都不嫁了，我誰都不嫁了。我只要父王王兄都好好的，父王，不要玩了，這不好玩，真的不好玩……父王，我是初雪啊，你怎麼都不理我呢？我知道是初雪惹你生氣了，你起來罵我好不好，再不就像之前那樣打初雪，把初雪禁足，這些都好，就是你不要不理我。父王，初雪只有你了，你不要不理我……”
闕皇緩步走了進來，放柔了聲音道：“初雪，和我回去。”
初雪循着聲音看過來，曾經滿滿全是他的眸子如今卻是黯淡無光，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凝出闕皇的身影來。初雪又緊了緊抱着齊王的手，道：“不回去，我不回去……那裡太冷了，初雪不喜歡，還是父王這裡好。而且，皇后也說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你親自下令打掉的，可惜只死了一個啊。要是我也一併死
了，就不用繼續感受那裡的冷了。初雪不喜歡冷，所以初雪決定留下，陪着父王一起。”
初雪的語氣一如當初那樣天真，可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扎進了闕皇的心裡。
明月看着初雪每說一句，闕皇的臉色就低沉一分，於是也不知道要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這兩人了。
“初雪，跟我回去。”闕皇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直擋在初雪面前。
初雪搖了搖頭，秀眉蹙起，嘟着嘴道：“初雪都說了不要回去，你怎麼都聽不懂啊？”
闕皇閉上雙眼，片刻後再睜開便揚起手刀對着初雪的後頸落下，終是讓她安靜了下來。闕皇抱着初雪起身，對不知何時走近的暗探道：“照計劃行事。”
齊王一死，齊國登時大亂，闕皇和洛皇兵分兩路迅速入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將齊國的**鎮壓。短短五個月內，兩帝即將齊國瓜分完全。
而被闕皇帶回皇宮的初雪卻是始終不言不語，整個人呆滯無神，連和子畫都不願再說上一句話。如此在齊國徹底滅亡後又僵持了三月，闕皇將齊世子和子畫一道拎來了初雪的臥榻前。
“若你再這樣，朕就當着你的面把這兩人處決了！”
初雪這纔有了些表情，她張了張口，以粗啞的聲音道：“我聽話。”
闕皇將齊世子帶走，只留下了子畫照看初雪。後面初雪的身子漸漸恢復，連嗓子也和從前無二，只是眉眼中再沒了從前的笑容，並養成了禮佛這一習慣。闕皇倒沒什麼阻攔，只是每次初雪離宮前去天國寺，他總會派遣大量的人馬前後隨侍，好似唯恐她會就此消失。
若說悔麼？明月並不覺得闕皇會後悔，而且站在他的角度他實在也沒犯什麼特別的錯誤。他是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帝王，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增強實力乃至稱霸的機會。初雪只要還是齊國的王姬，便早晚會面對這一結果。
但可笑的是，初雪是最適合闕皇的人，在外面累了的他只有在她這裡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而闕皇卻是最不適合初雪的人，因她永遠不可能追上他的步伐，就註定了兩人的不對等。
又或許，初雪若是能換一個身份，他兩人會有一個好結局，屆時，他不會傷她，她也不需要將他追趕，兩人相知相守，在這皇宮之中也能換來一段佳話……
然而，依舊是如君逍所說，這世間哪裡有這樣多的如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