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會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呢？”明月趴在水榭的圍欄上，一手向湖中丟着石子，雙眼盯着那一圈一圈散開的漣漪，“既能弱似浮萍，又可張揚如火，有機會我倒是想瞧一瞧真人。只可惜……君逍這問不得，君逸那更不可能，於是便只有古先生了麼？”
秦時低低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明月把石子全丟了後拍拍衣服站起，很快便見君逍大步走近。明月以爲他後面跟着的會是侍婢來着，沒想到卻是一男一女兩名藍底白衣的弟子，而其中男的那位明月和秦時還曾見過……
“明月姑娘久候了。”
“沒事沒事，我二人並沒有等太久。”
君逍擡手做出延請之姿，明月和秦時便跟着他一道坐下。不多時，有幾個侍婢接連走進水榭，將酒水菜式擱下。待佈置妥當，君逍即道：“姑娘不用拘謹，君逍此次不過是想先對姑娘表達一下謝意。此次畢竟是我君子堂行事莽撞，不曾給姑娘考慮的機會。”
“堂主是說我還有反悔走人的機會？”
君逍一頓，扯出一絲僵硬的笑，道：“姑娘說笑了。自青衣離世後，君逍便沉耽於往事，不僅辜負了君家長輩，更是辜負了諸多跟隨的弟子。而今半年過去，君逍也是時候走出來了。”
“可是相思引一旦植下，你對她便再無半點感情。她於你，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你二人之間的這段過往，或許會讓你疑惑，或許會讓你嗤笑……但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再有半分觸動。”明月懷疑道。君逍不是溫顏，溫顏是對王嬛做了承諾纔不得不如此，而君逍他自己還有的選。
君逍垂眸，端起石桌上的酒盞，低道：“若我不是君逍，那我定不會讓自己忘了有關於她的一絲一毫。但這世間沒有這樣多的如果……至少，我還會記着她不是麼？雖少了當初的血淚哭笑，她至少還活在我的記憶裡。這一點已經夠了。”
明月啞然，若沒有溫顏那事，她怕是不會有異議。可溫顏讓她明白，忘了這份感情的同時必定也會丟卻其他東西。她不一定知道是什麼，可總有一天會在身在故事中心的他們身上體現。明月擡眸，凝向君逍深刻的面部輪廓，他真的能夠承受麼？
一時間，水榭中唯剩沉默。
直到一聲驚呼將它打破。“你不是那位君二爺的客人麼？”
明月訕訕，垂眸應道：“是呀，阿淵你還記得我麼？
”
“阿淵記憶很好的，當然記得。”阿淵頗爲自豪道。
阿淵這一岔讓此前的傷感全部消散，君逍道：“姑娘一起吧，君子堂的廚子雖算不得頂好，可在這蜀州也不差了，就是擔心姑娘不太適應這的口味。”
“堂主謙虛了，阿淵覺着君子堂的廚子就是頂好的。”
明月張了張口，卻不知說些什麼，便索性執起竹筷默然用餐。蜀州這兒的菜系她的確有些不適，剛來的那兩天簡直是吃一次折騰一次，不是鬧肚子就是牙疼上火，後面方纔稍稍適應。不過她見秦時卻半點反應也沒有，明月想到這裡動作停下，難道他也是這一帶的人麼？
用罷午膳告辭後，明月便又前去找古畫齋的老闆。如今能告訴她有關青衣故事的人只有他了，而他斷不會簡單就鬆口，所以還是早些開始磨比較妥當。
果真，古謙潤一見到又是明月和秦時兩人，濃眉即刻擰起，不耐道：“兩位又來做什麼？”
“我二人是想向古先生討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明月小心道：“青衣的故事。”
明月將說完，古謙潤的面色當即大變就欲合上門。明月雙手抵着，可沒想到古謙潤雖瞧着清癯，這力道卻是一點也不小。
“還不上來幫忙！”明月怒瞪秦時，後者方纔探來一掌撐着兩扇將合未合的竹門。
明月又回頭去看着古謙潤，笑道：“古先生別急呀，我們當真不是君二爺的人。就和上午說的一樣，單純想要了解當年的事罷了。”
“誰告訴你青衣這個名字的？”
明月想了想，決定還是如實回答：“君子堂堂主君逍。”
“青衣，哈哈，好一個青衣！他當年說的多好聽，原來不過也是冠冕堂皇。口口聲聲說愛她，爲何連她真名都不願意提及？”古謙潤語聲激昂，長眉飛揚，右手食指直指君子堂所在的方向，只差沒有口沫橫飛了。
明月卻是上前兩步，湊近了問道：“她真實姓名爲何？”在她看來，君逍未說真名的確可能是刻意隱瞞，但更有可能是他根本不知道。若是後者，那麼即使日後君逍如實闡述了故事，最後的相思引也會有瑕疵。砸自己招牌的事，明月怎麼能做呢？
古謙潤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明月的接近，微愣過後竟是急速後退數步，好似很惶恐明月的靠近。
然而明月卻沒有心思去管這
些，古謙潤是討厭還是喜歡她，對她其實沒太多影響，只要他能給她想要的答案。她於是又問：“古先生，這女子究竟是姓甚名誰？”
“想要我告訴你們有關她的一切，可以，你去君子堂查明她當年的死因。我這古畫齋的大門隨時爲你二人敞開，什麼時候有結果了什麼時候再來找我，屆時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次倒換了明月蹙眉了，她問：“先生這話是何意？青衣的病故和君子堂有關？”
“病故？可又是君逍告知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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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扁了扁嘴未答，可顯然古謙潤已經知道了答案。忽然間的沉默讓明月不知所措，她以爲他會如此前一般震怒，可他卻只是站在那兒不動。過了一會兒，古謙潤突然推搡起明月和秦時，直將兩人轟出了門外，後砰得一聲將竹門重重合上。
明月湊上去高聲道：“是不是隻要我們弄清楚她的死因就好啊？古先生，這是你自己說的。”
屋內自然是沒有反應的。在轉身向外走時，明月不由道：“怎麼越來越複雜了？難道青衣不是病故的？可我又不是捕快，再說都半年過去了，我哪兒查去啊？”
“依先生的態度來看，多半是和君家脫不了關係的。而且君家對青衣的態度確實怪異，以前還能想做只是單純的不喜歡，現在麼……君逍要麼不知，要麼就是爲了維護自家聲譽而撒謊。當家的若嫌麻煩，回去呆幾天再過來說與君家有關不就成了。”
明月聽了不禁回眸看向沒什麼表情的秦時，喜道：“愧疚和隱瞞麼？確實可以！”
然而，明月沒想到的是，當她剛拐出通往古畫齋的這條小巷時，還沒見着過往的行人便有突然的黑影罩來，隨即異香入鼻軟了身子，她無力喚道：“秦……秦時……”其實她想說的是，秦時你竟然不過來幫忙！然而直到暈過去，她就只叫出了他的名字而已。
和上次不同的是，明月這次是痛醒的。明月揉着再次遭難的後頸，這細細密密針扎一般的痛楚比之上次的鈍痛可難受多了。她奮力睜開還未完全清明的雙眼，怨念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待眼前稍稍明晰，明月隨即瞪大了雙眼，她想要尖叫，可張開嘴卻是啞聲……
這滿滿的一屋子，盡是交纏在一起的蛇，顏色各異，但大多還是她此前見過的青蛇。就在她瞪眼的這時，一條稍大的赤蛇吐着信子直起，堪堪停在她鼻翼的高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