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中午吃飯，只有李世民和長孫觀音婢，還有她和白玉龍這隻色龍。至於聞人大哥他們幾人……不知怎麼的，都沒回來吃飯。
“蘇姑娘，聽說你毒傷未愈，只能吃些清淡的東西，這道崑崙紫瓜倒是不錯，你嚐嚐合不合胃口。”長孫觀音婢一手扶着寬大的袖口，一手執筷爲身旁的蘇雲煙夾着菜，笑容柔和溫婉：“還有這道酥香豆腐，味道也不錯！”
“謝謝皇后娘娘，您不用客氣了！我如果想吃……我自己夾就可以了。您用膳吧！真的不用對我這麼客氣。”蘇雲煙一手端着個花瓷碗，把那名崑崙紫瓜的茄子放進嘴裡，又挑了一口米飯，有些不自在的放進了嘴裡。這樣客套的一頓飯，當真是讓她吃的壓力好大。
長孫觀音婢也看出了對方的不自在，她抿嘴無聲一笑，收回了筷子，隨之又爲主坐上的紫袍男子，夾了些菜，放到了對方面前的白瓷小碟中。
白玉龍拈盅喝酒，好笑的望着那渾身不自在，頗有些食不知味的小女子，抿嘴一笑，品酒了口美酒道：“皇后娘娘就別和她客氣了！這野丫頭吃飯可不用人招呼。如果不是她餘毒未清，加之皇后娘娘今兒也在，恐怕啊！人家蘇姑奶奶早就下五爪龍……把這一桌子菜全給掃蕩了。”
“吃你的飯吧！廢話真多！你不說話，可也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蘇雲煙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端着碗紅着臉，對那位高貴的皇后娘娘，尷尬的訕笑了笑：“皇后娘娘，你不用理這個酒瘋子。呵呵！人喝醉了，難免會神志不清，愛胡言亂語嘛！”
白玉龍接到蘇雲煙那威脅般的一瞪眼，他不止沒閉嘴，還更好心情的廢話個沒完沒了道：“是啊！我胡言亂語！這也還要多謝雲煙你……咳咳！留情！我才方能再開口說話，不至於……嗯！變成個啞巴！”
蘇雲煙毫不客氣的狠狠踩了對方一腳，眸含怒氣的瞪了對方一眼，微眯眼，威脅似得的咬牙切齒道：“姓白的，你再敢廢話一句試試看看？看我這蘇州出了名的麻辣繡娘，會不會一腳廢了你，讓你不止不能開口說開，就連……男人也不能做了。”
“我信！信你這個沒心肝的女人，絕對能做出這種……唔！不怕毀清譽的事。”白玉龍抽回了被折磨的腳，微彎腰低呼一口氣，活動了下那差點被某女踩爛的腳。
蘇雲煙翻了個白眼，撇嘴切了一聲：“ 狗屁名譽！我要是爲了那些世俗束縛活着，我還不如不活了呢！你以後還真少在我面前放肆，惹惱了我，我可什麼要命的事都做得出來。”
“姑奶奶，你厲害行了吧！我怕你了，天下就你最恐怖，所有人都怕了你，行了吧？”白玉龍哭笑不得的望着她，有些頭疼的擡手按了按眉心：“你這樣的女人，娶回家也是個禍害！真不知道，什麼樣的父母，才能養出你這樣怪脾氣的女兒。”
白玉龍這話一出，李世民便擔憂的望向了蘇雲煙。她知道蘇雲煙是個孤女，而且還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女。白玉龍這樣一番無心之言，無非是無意間插在她心口上插了一刀。
長孫觀音婢的臉色也有些微變，她也擔憂的望向那個一瞬間變安靜的女子。她今日剛聽蘇雲煙說自己是父母不詳的孤女，可而今……白玉龍忽然提及她父母，這無非是觸碰了這個女子的禁忌，觸碰了那道不能觸碰的心傷。
白玉龍忽然笑着笑着，便發現氣氛有些不對，他收起了嘴邊的笑意，望着那臉色變得蒼白冰冷的女子，擔憂的起身走到了對方身後，彎腰柔聲詢問道：“怎麼了？你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嗎？”
蘇雲煙倏然站起身來，放下筷子，面色寒冷道：“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了，你們慢用！”說完，她便轉身出了飯堂。
“雲煙……”
“雲
煙……”
李世民和白玉龍對着門口，齊聲喚了聲。前者面露擔憂之色，後者則迷茫的看着門口，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竟然惹得對方怒氣甩袖離去。
“白兄，以後在她面前，不要再提起她父母了。因爲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李世民皺眉嘆息，眸中滿是擔憂之色，望着那皺眉迷茫的白衣男子，嘆了口氣道：“她曾經提起過，她是個父母不詳，不知自己是誰的孤女。自小是由一個蘇阿姨養大的，在她十五歲那年，撫養她的蘇阿姨也因病去世了。從那以後，她就一直一個人。”
“父母不詳的孤女？你爲何會知道她的身世？又怎麼會對她的過往如此清楚？是她告訴你的……還是你調查到的？”白玉龍在問出這些話時，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呵呵！連他都查不到的人，李世民又怎麼可能查得到？
是她，是蘇雲煙告訴李世民的。是蘇雲煙告訴李世民她的身世、她的過往的。否則，李世民不會如此清楚她的身世。
“白兄，無論是我查到的，還是她告訴我的，這些都不重要。而今重要的是……白兄以後別再提起這件事了！這件事是她心中的一道傷，每有人提及時，都會扯破她未完全癒合的傷口，讓她痛了一次又一次。”李世民望着對方，眸中有着心疼之色道。
“傷口？”白玉龍忽然對着他冷冷一笑，揮袖怒斥道：“這世間有誰比你傷她更深？李世民，都是你，如果她沒有遇上你，苦了半生的她……至少在下半生，能得到她該擁有的幸福。是你，是你毀了而今的蘇雲煙，是你連她的後半生也毀了！”
長孫觀音婢見白玉龍情緒如此激動，她站起身來，不悅的皺眉冷顏，顯出皇后威儀道：“白公子，請你注意你的言行！你面對的，不再是你曾經的好友，而是如今的一國之君！”
“哈哈哈……一國之君？你問問他，他這一國之君當得快樂嗎？如果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還會選擇成爲這孤家寡人的君王嗎？”白玉龍仰首大笑，笑得極其諷刺的看着那紫袍男子，眸光冰冷道：“李世民，這就是你的報應！你擁有了這萬里江山，卻失去了擁有她的資格。縱然天下在你掌中又如何？那登臨高處，可有一人與你共賞如畫江山？可有一人可解你百年孤寂？”
“沒有，在那個高處只有你一人，永遠都只有你一人，守着你那冰冷且可笑的皇位江山。哈哈哈……李世民，你比我可憐，至少我還有機會去愛她，而你？卻早已沒有資格愛她了！因爲你要不起她。”白玉龍大笑離去，笑的眼淚自眼角滴落而不自知。其實他和李世民一樣，都是高處不勝寒的人，都是孤獨沒人願意靠近的人。
他們唯一的分別，不過是他可以活得恣意隨性。而對方，卻要因爲皇帝的身份，而被一些枷鎖所束縛着，而已！
“皇上……”長孫觀音婢擔憂的望着身邊人，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對方，更不知道該如何讓對方……不去在意白玉龍的那些諷刺之言。
“白玉龍說得對，我比他可憐！至少他可以常看到她，用盡一切手段哄她開心，慢慢的去得到她的認可，慢慢的等着有一天……她答應嫁給他！”李世民闔上了那雙佈滿悲傷的眸子，脣邊逸出一苦笑：“音兒，我似乎該放了她了，不該再找理由留着她了！音兒，再等等，就等最後一段時間。等到這邊的事一了，我就放她……和他們，回蘇州去。從此以後，這一輩子，再也……不見面了！”
“皇上！你這……又是何苦呢！”長孫觀音婢伸出手，將對方抱在了懷裡，眸中泛起淚花，抿嘴低垂下了頭。明明身爲一國之君無所不能，卻爲了不勉強那個女子，而將自己委屈至此！何苦，何苦呢！
“苦？是啊！真的很
苦呢！音兒，我們……都好苦呢！”李世民頭靠在她懷裡，神色悲傷苦澀的嘆息了聲。他們夫妻都一樣，他苦戀着蘇雲煙，而他這個一直輔佐支持他，卻從不曾有任何怨言的妻子，又何嘗不是苦等着他的憐愛呢？
“皇上……”長孫觀音婢只是抱着他，萬千苦痛深埋心中，輕嘆的喚了對方一聲。皇上啊！有你這句話，音兒此生就無悔了！無論你是否喜歡過音兒，這一生，音兒都不悔嫁給你。
縱然永遠得不到你的心，可我至少在你心中……還有一個小位置，對嗎？
蘇雲煙回到房間裡，便臉色蒼白虛弱無力的倒在牀上，嘴脣泛起淡淡的紫色，氣息微弱雙眸無力閉合，歪頭昏睡了過去，不省人事。
她昏睡的時候，再此進入那個夢境。
滿世界的紅色，是血染的顏色……
一個身姿頎長的黑髮紅衣男子，出現在了那一片曼珠沙華間。他蒼白的手中，握着一柄墨玉簫，墨玉簫上綴着一個白色的流蘇同心結。他宛如一幅定格的畫，安靜的站在那花叢間，唯留一抹孤寂的背影。
可蘇雲煙依稀覺得，這個背影好熟悉，她似曾相識，卻又皺眉細想下，又想不到在哪裡見過對方？她緩步靠近那片血色花海，望着那抹絕豔的身影，開口問道：“你是誰？你爲什麼在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彼岸之花，曼珠沙華，火照之路，死亡黃泉……”那抹豔絕的背影依舊一動不動，只有那空緲哀傷的聲音，來來回回重複着那幾句話。
蘇雲煙望着那忽然念着念着那幾句莫名的話，便舉步向着起火的花叢深處走去的男子，她慌忙伸手就想去拉住對方：“別去，危險！”
“火照之路，黃泉歸途……雲煙……好輕緲……”那抹紅色的身影，消失在了火海中，一片豔紅妖冶的曼珠沙華也在瞬間燃燒起，轉眼化作了飛灰。
“不要——”蘇雲煙伸手含淚驚喊一聲，可她的身子卻飄然浮起，在飛向天際時，她看到那血色世界中，有綠葉自血色土壤中，破土而出。
綠色，生命的顏色！在這個血染的世界中，是那樣的顯眼，那樣的清冷無絲毫溫度。
“不要……回來，你回來……”牀上夢魘的蘇雲煙，不安的流着淚，痛哭的喊着那幾句話，哽咽且無助。
“雲煙，醒醒！那只是夢，只是夢而已！”坐在牀邊的即墨白逸，伸手覆上了她緊皺的眉心：“雲煙，你一都過去了，你不在是一個人，也不必再害怕那些過往了。雲煙，醒來吧！夢裡的一切，你都該將它塵封了。”
蘇雲煙忽覺眉心一點微涼，她緩緩的睜開了那雙流淚的眸子。望着眼前溫柔含笑的男子，如火的紅衣，如墨的長髮，讓她恍惚想起了夢中的那個人。她忽然害怕的哭泣，撲進了對方懷裡：“老闆……”
“沒事了，別怕！”即墨白逸抱着哭泣的她，低頭溫柔的安撫着她，手輕柔的撫着她背後的青絲。
“老闆，夢裡我看到你了，你不理我，我喊你不要過去……你還是過去了！那是火海啊！你怎麼可以過去……”蘇雲煙泣不成聲，將臉深埋對方懷中，哽咽的說着。
即墨白逸低頭望着埋首哭泣的人兒，哭笑不得的柔聲勸慰道：“那不是真的，只是夢！你看你在現實中，無論你多兇，只要你喊我，我什麼時候沒理過你？嗯！好了，別哭了！你毒傷又復發了，在你昏迷的時候，可把我們大夥兒嚇壞了。”
蘇雲煙哭着哭着，忽然不哭了，她坐起身子來，伸手拉過即墨白逸的雙手，看着他乾淨細緻的掌心，她歪頭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語道：“原來真是做夢……”可是爲什麼夢會那麼真呢？
曼珠沙華，彼岸之花，火照之路，黃泉歸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