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員不入流品。”女帝秀眉微蹙：“更何況，背井離鄉，如何願意？”
“獎懲並用。”
唐燦心中早有計較，當即說道：“吏員不入流品，但是我想，其中大部分的人，並不反對入流品。”
“入邊疆吏員，直接封賞從九品散官。”
“三年後，若表現得力，轉正九品職官。”
“至於那些新晉秀才、進士，也是一樣的道理。”
“做的好，授職官，做不好，領散官，甚至轉吏員。”
當然，這種是表情，不是他一句話就能定下來。
但是不可否認。
唐燦的話，女帝也有些認可。
以此爲框架，不需要更多的商討，就可以將科舉、選官的制度，再次完善。
女帝沉思不語，心中不斷思忖。
良久，擡頭看了唐燦，又瞥了方孝孺一眼。
唐燦心知肚明，這是讓他迴避一下，當即起身，隨口說道：“我去看看考場。”
不等女帝應允，直接轉身離開。
……
屋內。
女帝沉默半晌，目光落在方孝孺的身上，幽幽開口：“方孝孺，你還有什麼要與朕說的嗎？”
方孝孺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惘然。
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聖上， 臣……臣以爲，應該將唐燦留在神都。若他在朝，可彌補謝翁離開之苦。”
“胡鬧！”女帝對於謝安石，沒有什麼好印象。
方孝孺則是有些豁出去了，應聲說道：“聖上，唐燦的想法，遠超尋常官吏，若是留他在神都官場……”
“夠了！”女帝擺了擺手，不耐煩的打斷了方孝孺的話。
……
時間不長。
方孝孺表情複雜的將女帝送出貢院。
送別女帝之後，他也沒有回去休息，也沒有巡視考場，就在唐燦的身邊坐下。
“我剛剛建議聖上將你留在神都。”方孝孺輕聲說道：“唐御史意下如何？”
“你若回來，文閣之首，將由你擔當。”
“你吃錯藥了？”唐燦翻了個白眼，實在是不願意和方孝孺繼續這種扯淡的玩笑。
“聖上也需要皇夫。”方孝孺一本正經，再次開口。
唐燦心裡“咯噔”一聲，沒有應這一句話，只是轉移話題：“科舉爲重，方孝孺你不要顧此失彼！”
“非也。”方孝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說服唐燦。
再次開口勸道：“聖上年近三十，早就是該有皇夫的年紀。”
“有了皇夫，纔有子嗣，大涼的江山，才能繼續延續。”
“就算唐御史不想做皇夫，也該勸一勸聖上。”
“跟我有什麼關係。”唐燦的話很直接。
方孝孺微微搖頭：“這件事情，和唐御史關係重大。”
“大涼穩，則高昌穩。”
“若是大涼出變故，高昌……怕是難以安寧。”
唐燦看了方孝孺一眼，沒有否認老頭兒說的有些道理。但是此時，他卻是有些感慨。
老頭兒的做法，很明顯就是用了他的思路。
從另外的角度，看待問題，尋找解決問題的反感。
這時，有下人送來熱茶。
方孝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以前問過一個人。”
“他說聖上與你，人間絕配。”
“當然，你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
“更何況，皇夫之事，非同小可。”
“跟我有什麼關係。”唐燦有些惱怒方孝孺像個無賴一樣，不斷用女帝做籌碼，沒好氣的說道：“大涼國事，我一個外人，沒興趣摻和！幫了你這麼多，也已經仁至義盡了。”
方孝孺一怔，雙眼靜靜的盯着他，半晌後說道：“生在大涼，長在大涼。你的骨子裡，終歸是大涼人。”
唐燦搖了搖頭。
這種話，沒有意義。
他做不大生是大涼人，死是大涼的死人。
他如果這麼愚忠，當初就不會離開大涼。
“唐御史不喜歡大涼？”方孝孺見他遲遲不說，追問了一句。
唐燦微微一怔。
真要說起來，他對於大涼，真的沒有太大的羈絆。
唯一讓他有些放不下的，也就是承福坊的老宅，以及城外那一座帶着牌坊的大墳。
說起來。
回到大涼之後，還麼有去給老頭子上一炷香，着實有些不孝了。
春闈之後，倒是應該找時間去看看。
“我記得，高昌王拓跋，曾經允諾讓唐御史稱王，她甘願做王妃？”方孝孺忽然開口，提出以前發生的一樁事情。
唐燦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方孝孺微微一笑：“如果唐御史願意，大涼……也可以這麼做！”
唐燦啞然失笑，微微搖了搖頭。
方孝孺，知道的終歸不多。
曾幾何時，這一片大涼國土，就是他的掌控。
哪怕……那個時間並不長，只有寥寥數日。
可是，他在發現事情有古怪之後，還是毅然決然的離開，對於權勢，沒有一丁點的眷念。
“我知道，唐御史想要做的有很多。”方孝孺一臉平靜：“當初你勸我出仕的時候，和我說了很多。”
“但是，我自知能力有限，無法將唐御史以往所說，悉數實現。”
“你想要造反嗎？”唐燦轉過頭，目不轉睛的望着方孝孺。
想要從他的眼中，發現狂熱的光芒。
不過。
方孝孺一臉平靜，輕聲說道：“我不想。我只是想讓天下，能夠變成之前唐御史所說的那個樣子。”
“百姓安居樂業，家家戶戶的讀書，人人不愁吃穿。”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口一口的做。”唐燦面無表情，一句話說完，不再言語，只是端起茶碗，放在嘴邊。
正所謂端茶送客，就是這樣。
方孝孺自然明白，微微一笑，站起身，對着唐燦輕輕一禮：“唐御史，皇夫的事情，不妨考慮考慮。”
說完，轉身離開。
……
春闈，依舊在繼續。
送走了方孝孺之後，唐燦就坐着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纔再次睜眼。
那些考生，也不復昨日的精神。
熬了一整夜，一個個，精神都有些疲累。
而且……
身處貢院，他們並不能像一樣在家裡一樣，飯來伸手。
爲考生準備的飯菜，自然談不上美味。
一碗稀粥，一塊醃菜，一個饅頭。
簡簡單單。
這種東西，比他們府中下人吃的，都要寒酸。
但是，卻也沒有選擇。
另外一邊。
別院的門口，倒是迎來了幾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