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豔陽天。
“果子, 我要去醫院看望龍崎老師，一起去嗎？”
大清早，手冢國光把我從被窩裡拽了出來, 冷靜無波的長挑眼睛裡面分明是在說, 這麼晚了還在睡。
其實我每天去醫院看望龍崎教練, 都是在下午, 上午這種大好時光當然是拿來睡懶覺了。
“那就一起去吧。”
手冢國光最是不喜歡別人怠惰, 他回來了，這同時也意味着我的懶覺時光結束了！
我慢蹭蹭的收拾着起來，下樓的時候, 手冢國光已經準備好了早飯。
手冢國光頭也不擡，低聲說：“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 你是不是經常像今天這樣？”
我乾笑了兩聲, 然後舉手投降, “國光英明。”
脣線輕輕抿起……這算是笑吧。手冢國光淡淡的說：“以後不要這麼懶。”
“一定一定！”
×××
金谷綜合醫院。
“是嗎，越前他……”
龍崎教練把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來, “我明白了，你的判斷沒有錯。……手冢，對不起啊，我特地把你從德國叫回來，卻不是作爲選手而是教練。”
“沒什麼。”手冢國光淡淡的說。
“其實最想比賽的應該是你吧。”
手冢國光站起身, “那麼, 老師, 我先走了。”
“嗯, 拜託了。”
手冢國光半鞠了一躬, “告辭了。”我也跟着站起來，鞠了一躬, “告辭了。”
“啊對了……果子！”臨走前，龍崎教練叫住我。
“什麼？”
龍崎教練溫和的笑着，“以後不用天天來看望我這個老太婆了，手冢回來了，多多在家陪陪哥哥吧。再說訓練營結束了，有櫻乃那孩子就夠了。”
我微微一笑，“那教練要照顧好自己。”
“啊。”
走出醫院之後，已經是上午陽光最充足的時候，有些刺眼。
“爲什麼越前龍馬沒有選上？”
手冢國光淡淡的看我一眼，“方纔和龍崎老師的對話，你都沒聽懂嗎？”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
手冢國光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我在錄像帶裡看到了越前在關東大賽上的活躍表現，以堪稱中學網球界第一人的立海大附中的真田爲對手，讓他釋放出了自己無窮的潛力，然後，獲得了勝利。”
手冢國光的聲音緩而低沉，“實際上，越前雖然只有一年級，但已經成爲了中學網球界第一人，可同時也失去了一些東西。”
“是失去了什麼，決勝好鬥的心嗎？”
手冢國光淡淡道：“類似的東西。”
時光又沉默下來。
手冢國光回來之後，就經常是這樣，說着說着什麼，就沉默了。手冢國光不是那種愛說話的人，我可以理解，我可以說給他聽……可是不知怎麼，我想說些什麼來打破僵面，卻力不從心。
我咳了一聲，“那麼昨天……爲什麼要阻止越前和凱賓的比賽？他沒有入選選拔隊，又不能私下比賽，他要怎麼辦呢？”
“果子也變得這麼笨了，我以爲，至少你能懂。”頭頂上傳來手冢國光低而緩的聲音。
我的心像被堵了一樣。是呢，是爲什麼……爲什麼我總能看懂手冢國光眼睛看似無波無瀾下面隱藏的情緒，爲什麼我總能在手冢國光一個動作就看透他的想法，現在卻完全看不透了呢。
從醫院到家裡，是我經常走的一條路，是手冢國光回來以後我們第一次獨處……但是卻冰冷僵硬。
就像是被封印了什麼一樣。
“在德國，過的還好嗎？”
手冢國光淡淡的看我一眼，“你想說什麼？”
我略略吸了一口氣，“就是這樣問而已。”
“果子……你過去不會說太多餘的話，像這樣的問題，你也不會問。”淡淡的語氣裡帶着不解……還有失望。
我慘淡的笑了笑。
“只是我想說，我很想你而已。你不在的這些時光裡，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留下來的十字架銀質鏈子……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然後再戴回你的脖子上。”我笑了笑，“但是，就像今天這樣，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總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來說，不知道要怎樣說。”
手冢國光停下腳步，挺立的身子略略緩下來，把脖頸停留在我眼前。
看着我有些怔愣，手冢國光淡淡的說：“不是要給我嗎？”
眼睛一亮。我立即從脖子上把十字架鏈子取下來，然後給手冢國光繫上。
“好了！”我甜甜一笑。
“嗯。”淡淡的一個字。
手冢國光站直身子，骨節分明的大手碰了碰戴在他脖子上的十字架，然後低低一嘆，帶着笑意。
“果子，你不能依賴我，懂嗎？”
我點頭，淡淡一笑，“我知道。我沒有依賴你了，沒有你在的時候，我也可以照顧自己照顧媽媽，甚至成長。”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
一句“你做的很好”，只是極簡單的誇讚，但是在手冢國光口中說出來卻是最高程度的表揚。這些我知道，手冢國光他從來都是這樣不善於說太多華麗的辭藻。
我甜甜一笑，“嗯。”
×××
我關掉了手機。
手冢國光從書裡擡起頭，“是有人給你打電話嗎？”
“……嗯。”
長挑冷靜的眸子略略一動，語中隱匿着好奇，“怎麼不接？”
我淡淡一笑，“打擾到你看書了。”
“沒什麼。”
我捏緊手機……關機前屏幕上顯示的是四個字的名字，跡部景吾。看到那個名字打來的電話，心底莫名的一陣慌張，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已經條件反射的關掉了手機。
直到手冢國光說這句“沒什麼”我才反應過來，我幹嘛要關機呢，我幹嘛要慌張呢。
我抱歉看了一眼手冢國光，“……我打回去。”
“嗯。”淡淡的一個字，長挑冷靜的眼睛沒有離開書本。
我跑回自己的房間，把窗戶打開，自己站在窗邊，希望聲音傳到手冢國光的房間可以小一點，小到聽不見。我找出跡部景吾的號碼撥了回去。
“嘟嘟嘟……”
我手心捏了一把汗。天啊……我剛剛都做了什麼，我掛了跡部景吾的電話啊。我犯了個白眼爲自己默哀，那個驕傲自信的人，我就這麼想也不想的掛了他的電話啊……
“嘟嘟嘟……”
快接吧快接吧，我做好心理準備了。怎麼罵也沒關係，就是大聲吼我的耳朵也沒關係……好吧其實跡部大爺雖然自信高傲，但是像是大吼大罵這種事他是不會做的。可是跡部的脾氣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我竟然掛了他的電話！
“嘟嘟嘟……”
到底是什麼事呢，這個時候打來。
“嘟嘟嘟……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我一愣。
關機？
手機裡不斷傳來日文和英文的提示，都是對方已關機。關機？……我只是掛了個電話，跡部就關機了。我抽了抽嘴角，我怎麼覺得是跡部景吾一個脾氣不好把手機摔了。
我的心猛地一提。
選拔賽訓練營已經結束了，現在纔算是暑假的正式開始，不用上課，學校的網球部也結束了集體活動。所以我已經不需要每天都去冰帝了……這樣一來，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呆在手冢國光的身邊，有了更多自己的時間。
漫天漫地的玫瑰花雨，華麗而妖嬈，從那一日起，我與跡部景吾之間就像是斷了一樣。從準備去選拔賽訓練營開始，我和跡部景吾之間就像是斷了一樣。
沒有聯繫，沒有見面。
甚至連冰帝那幫傢伙也不見了。
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還是跡部景吾他不願意放下架子來找我。好不容易跡部打來了一個電話，我卻因爲手冢國光在身邊就想也不想的關了機……再打回去的時候，跡部也已經關了機。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繼而就錯過。
這個時候打來，會是什麼事呢？已經是晚上了。
“國光——你網球部的學弟來了——”是媽媽的聲音。
我怔怔的收回思緒，把手機收放在口袋裡，就像是期待着有什麼再打過來之後可以第一時間接到一樣。然後走出房間。
——是，越前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