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羣山巍峨聳立,靜默無言。
張雲閒感覺到了久違的飢餓,可惜他卻找不到可以充飢的食物。
飢餓這種事情,不是說忍一忍就能解決的,張雲閒藉着星光將附近山坡上的樹木看了個遍,發現居然沒有一棵樹是結果子的。
最讓他感到悲傷的是,白日裡那一隻只啼叫的格外歡騰的鳥類,此刻隨着夜幕的降臨,都不知道到哪裡歸巢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然後,他發現,這裡連水源都找不到一處。
按說這是不可能的,山上的樹木和植被,能生長的這麼茁壯,肯定少不了水的滋潤,可事實就是,他在第六十五座山峰上,尋找了半個鐘頭,愣是沒有找見可以讓自己喝口水的地方。
飢餓、乾渴、疲憊……
這些張雲閒已經遺忘的差不多的生理感受,此刻卻滿滿地活躍在他的所有神經當中。
“睡覺吧,睡着了就不會覺的餓了……”
腦海中此刻想的,全都是令芝每天在飯桌上擺放的家常美味,他卻只能強按下念頭,無奈地安慰了一些自己‘咕咕’叫個不停的肚子。
這個結界當中的精氣相當充足,比入口所在的原始深林更勝一籌,可惜的是,靈力卻如同被隔絕了一般,張雲閒根本就感受不到。
他本想坐着修行一會兒靈識,最後卻只能選擇和衣胡亂躺在地上,強迫自己閉眼入眠。
這一次,黑夜應該是保持了和外部世界的高度一致。
張雲閒是被那羣不知名的鳥兒給吵醒的。
天色已然大亮。
那些盤旋在他頭頂上空的飛鳥,每一隻身子都有二十多公分的長度,嘴巴細長,翅膀五彩斑斕,以張雲閒極其有限的禽類物種常識,他認不出,也從未見過。
見到他醒來,那些鳥兒紛紛加快撲騰了幾下雙翅,一陣風似地朝着第六十六座山峰的方向飛去。
“……這是……要讓我繼續攀登?”張雲閒腦海中冒出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這些鳥像是故意來引導自己的?
昨天自己只顧着爬山,沒怎麼留意,只記得耳邊一直有這些鳥的叫聲,等到他決定不再繼續爬下去的時候,這些鳥也離奇地消失不見了。
這麼一想,張雲閒不由好奇地望向面前的那座更高峰。
“繼續爬吧!我預感到,盡頭應該不是很遠了!”神羿似乎看出了張雲閒的彷徨和猶豫,平靜地建議了一聲。
張雲閒經過一夜的休息,體力倒是恢復了不少,不過飢腸轆轆的感受,確也更加難以忍耐了。
“難道,這第六十六座山,就是最後一座?”聽到神羿的話,他強打起精神,邁步繼續前行。
只希望找到巨人隱居的地方,他們能拿出一些人類可以吃的東西,讓自己墊墊肚子吧!他覺的在這一刻,這似乎成了自己爬山的最大動力。
跟昨天相比,張雲閒的攀登效率幾乎是呈幾何倍數地在下降。
等他氣喘吁吁地登上第六十六座山峰,卻滿心絕望地看到,第六十七座山又映入了他的眼簾。
“……說好的最後一座呢?我特麼真的不想繼續了!”
從來都沒有不願意付出努力的人,人們之所以不願意努力,無非是因爲看不到努力的意義而已。
當肉體經受着飢餓困苦的煎熬,張雲閒感覺的自己的內心,似乎也沒有以往那般堅定了。
“快了!應該沒幾座了!不爬,就只能在這裡等死了!”
這話,不是神羿說的,是張雲閒冷靜下來之後,自己給自己打氣說的。
第六十七座,張雲閒爬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山更高了,他的肚子也更餓了,每一分鐘,他體內的力量都在急劇的消耗。
幸虧此地精氣充足,張雲閒的身體無時不刻都在被動地進行吸收,這種被動的補充,雖然比不上主動修行的效率,但還是極大地緩解了他的疲勞感。
第六十八座山,張雲閒攀了兩個小時!
第六十九座,他花了幾乎三個小時!
第七十座,他花了五個小時!
等他看到第七十一座山峰出現的時候,渾身上下實在生不出一絲多餘的力氣,心裡也似乎絕了征服的念頭。
黃昏,又見黃昏!
夕陽西沉,羣鳥歸巢,星光迫不及待地開始在天際閃耀……
張雲閒覺的自己真的要餓死在這裡了!
晚霞似火,半個天空都被映得通紅,可惜他絲毫欣賞這般美景的興致都沒有。
心裡除了對食物的渴望,別的什麼都顧不上。
他想吃東西,他想大口喝水,他想活下去……
“這絕對是最後一座了!”神羿察覺到了張雲閒的虛弱,可他知道,這個時候,一定不能讓張雲閒睡過去!
今晚,跟昨晚的情況明顯不同。
昨天晚上的張雲閒,爬了六十五座山,仍然尚有餘力,睡覺對他來說,是個恢復精力的好辦法。
可是此刻,張雲閒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到了快要被摧毀的邊緣。
如果他止步於此,神羿甚至不能保證,明天一早他仍然能夠照常醒來。
直到這個時候,張雲閒才意識到,神羿曾經說過的,這個結界裡面,對於神通力量壓制的規則,對他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
並不只是簡單的不能飛,看不遠這麼不痛不癢,經過兩天的不斷跋涉,他終於切身體會到,這種規則的恐怖之處,在於最大限度了壓縮了他的身體強度!
如果說,做完突然感覺到飢餓的時候,他還不怎麼在意,那今天整整一天的磨練之後,他已經很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
是的,今天爬的這五座山,對他來說,就是一場關乎體力和精神的雙重磨練。
當他的體力被揮霍一空之後,他很機警地發現了這個問題,無論他的身體吸收了多少精氣進來,他的體力最高只能恢復到賢者初階的水準。
修行境界沒有下降,只是身體的強度卻不知爲何,很詭異地保持在了他剛剛被神羿改造之後的那種程度。
所以,他飢餓、他疲憊、他像個普通的凡人!
這結界的壓制規則,聽神羿的意思,是爲了針對那些有能力破壞結界穩定的大能們設置的,張雲閒不知道那些大能究竟強悍到什麼程度,不過他很清楚,就憑他目前的聖者修爲,進出這結界,只能規規矩矩地來,縱使他始出全身的力量,也撼動不了結界一二。
可現在,一個對結界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的他,卻偏偏被規則給壓制的快要不行了。
“你確定,這是最後一座?”他躺着喘了一會兒,咬牙坐了起來,神羿怕他就此睡過去,一去不醒,他自己又何嘗不擔心呢?
越是在這種感覺到絕望的時刻,越是要堅持等待希望的到來!
張雲閒心裡有一千個聲音,在勸自己放棄,但唯獨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告訴他:唯有繼續前行,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第七十座山,究竟是不是最後一座?
張雲閒希望從神羿的口中,得到一些堅持下去的勇氣!
神羿在此刻絕對不能夠吝嗇他的堅決!
起碼,他得讓張雲閒感受到他的堅決!
“絕對是最後一座!”他如是說道。
張雲閒掙扎着起身,從頭到腳,每一塊肌肉和骨頭,似乎都在發出抗議的聲音,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繼續向前走去。
他走的很慢很慢,每邁出一步,似乎都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
他走的跌跌撞撞,踉踉蹌蹌!
然而,他仍然堅定向前,毫不猶豫!
第七十座山的高度,已經達到了一萬五千米左右,從地面的角度擡頭仰望過去,山頂處距離天上的星星,似乎近在咫尺。
手可摘星辰!
然而,這座山也是最難翻越的一座,體力消耗殆盡的張雲閒,此刻真的和普通人沒有多大區別。
上山自然是沒有路可走的,他想登頂,只有靠自己的雙腳走出一條路來。
一萬五千米的高度,一個堪比普通人的攀登者!
張雲閒這一次足足爬了十三個小時!
這十三個小時,是他自己在路上一秒一秒地,數着走過來的。
他每次呼吸,換一次氣的時間,剛好是兩秒。
從夜裡披着星光上路,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最終登頂,這期間他數着自己的呼吸,是兩萬三千六百次。
也就是說,花費的時間共計四萬七千二百秒!
十三個小時零十分鐘!
全身的肌肉痠痛,已經讓他幾乎失去了知覺,就連眼皮都有些支撐不住地快要合上了。
但是,張雲閒還是努力擡頭,看了一眼空中的方向。
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再也沒有更高的山峰擋在前方了!
無法形容的喜悅,就好似一針強心劑注射在了他的體內,整整十三個小時的疲憊,忽然間好像一下子減輕了不少!
張雲閒站在山巔,舉目遠眺,他這兩天一路走過來的那些山峰,在這一刻都離奇地消失不見了!
陽光從山頂傾瀉而下,將整座山峰分隔成了陰陽兩面。
山南的陽面,是張雲閒剛入結界的時候,曾經停留過的山谷所在!
山北的陰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一個綠意盎然的新世界!
最讓張雲閒興奮的是,草原的中心處,有一片碧波盪漾的藍色湖泊。
有水喝了!
或許,也有魚可以吃了!
張雲閒這一次下山的速度,幾乎突破了這兩天以來最快的極限,不管不顧地朝着湖水的位置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