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錚錚誓言

寒夜陰森,月涼如水,這呼嘯的寒風雖能令萬物凋敝,吹在臉上宛如刀割一般,卻不足以平復林力心中的焦慮。

清冷的月光下,林力快步走在鄉村小道上,當走到村子中央時,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目光盯着那口懸掛在高臺上鐵鐘,那是村裡用於緊急示警的響器。

思索了片刻,林力三步並兩步地便躍上了那高臺,他無暇顧及還在睡夢中的衆村民,敲響了那口厚重的大鐵鐘。

“當……”異常急促的鐘聲,猛然劃破了寂靜的夜,迴盪在小山村的上空。

轉眼間,村民們從睡夢中驚醒,當聽清楚這異響是鐘聲時,一時間,每個人心頭都籠罩在緊張與不安的氣氛中。

過了沒多久,全村的男女老少相互攙扶着,從屋裡快步走了出來,人們從四面八方朝村子中央的高臺涌了過去。

看見是林力站在高臺上,衆人臉色隨之一變,他們頓感有些不妙,畢竟能令對方如此緊張的事,絕非什麼小事。

嘈雜的人羣中,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向前兩步,大聲道:“大夥都先安靜下來,林力半夜撞鐘必有大事,我們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再作商議!”

隨着老者發話,議論紛紛的人們逐漸停止了交談,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林力,顯然想要從對方那裡得知緣由。

走到高臺下,那老者急聲道:“林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大半夜的撞鐘示警,難道是上次的山賊又來了?”

看着滿腹狐疑的村民們,林力急聲道:“鄉親們,大半夜把你們吵醒,實則有一件和大夥生死攸關的事情……”

事實上,林力猜測白天在王屋山上看見的那隻妖獸,應該是龐大的狼族妖獸中的一員,這是一個羣居的族羣,它們一向團隊合作,並不會單獨行動。

令林力擔心的是,那狼妖白天雖未追出山來,但並不意味着不會對村子發起攻擊,它或許是回去搬援兵了,若是對方選擇夜裡突襲,那後果不堪設想。

爲此,林力必須讓所有村民儘快知曉這件事情,早做防範,他這才改變了主意,直接撞鐘示警。

不過,當林力提及到妖獸這兩個字時,幾乎所有的村民都無動於衷,唯有幾個曾在外邊闖蕩過的人大吃一驚,他們顯然清楚那是何等存在。

高臺下,陸小虎拽了拽一位體型微胖的婦女的衣服,歪着頭道:“娘,妖獸是什麼東西啊?”

那婦女想了想,道:“可能就是一些長得比較妖豔漂亮的動物,讓人看了非常喜歡,就像你養的那隻小白兔。”

一旁,一位長得五大三粗的大漢壞笑道:“小虎子,你娘說得不對,所謂的妖獸就是狐狸精,專門勾引像你爹那樣的酒鬼,哈哈哈……”

“大壯,你小子欠扁是吧?你要是再這麼胡說八道,小心我揍你!”一道略帶醉意的聲音,忽地從人羣中傳出。

“哈哈哈……”衆人皆被這二人給逗樂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林力的神情變得越發焦慮。

考慮到目前的狀況,林力迅速跳下高臺,快步走近那老者,沉聲道:“老村長,這件事確實是萬分緊急,我們還是去你家中詳談,請速速安排一下!”

老村長見狀,臉色一僵,他原本就十分敬佩林力的爲人,此刻見對方一臉的凝重之色,頓感事態不妙。

老村長輕哼了一聲,又看了衆人一眼,道:“林力是說山裡的野狼有可能會來偷襲村子,大夥回去後,務必要把家中的門窗都鎖好,千萬不可大意。”

“三林、義虎、大壯……你們幾個隨林力一起去我家,我們商量下怎麼對付那些野狼,其他的人都先回去吧。”揮了揮手,老村長示意衆人先行回家。

從林力的言行舉止中,老村長已察覺到這件事十分嚴重,但他卻不能表現出驚慌,否則只會引起衆人的恐慌,屆時也將不利於安排後續事宜。

隨後,在老村長家中,林力簡要地講述了一下白天在山裡的遭遇,並向衆人詳細述說着他所瞭解的妖獸的情況。

事實上,林力完全可以帶着妻兒遠走高飛,但他並非自私之人,心中想着村裡還有這麼多鄉親父老,一旦那隻妖獸來襲,衆人根本難逃虎口。

當年家鄉的慘狀,林力依然歷歷在目,這成爲其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多年來宛如魔咒一樣,一直在折磨着他。

爲此,林力不願讓這個寧靜的小山村也淪爲人間煉獄,於是他選擇留下來與鄉親們共同面對這次劫難。

聽完林力白天的遭遇,陸三林、陸義虎、陸大壯等人臉色發青,他們不禁打着哆嗦,出了一頭冷汗,顯然被那驚險的場面嚇得不輕。

大廳上首,老村長快速掃了衆人一眼,目光落在林力身上,沉聲道:“林力,你見多識廣,又是村子裡本領最強的人,你看這事我們該如何應付?”

林力聞言,眉頭緊皺,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隨即又微微搖頭,似乎對那隻狼形妖獸也束手無策。

陸三林見狀,起身走近林力,沉聲道:“林兄,你有百步穿楊的本事,難道不能將那頭妖獸射殺了?”

林力搖了搖頭,道:“妖獸皮糙肉厚,防禦力極強,即便是鐵箭也無法射穿其皮膚。再者妖獸反應速度極快,恐怕我還沒出手,就被它撕成碎片了。”

陸義虎輕嘆道:“林兄弟,要是你義兄在就好了,憑他的本事,只怕一招便能將那隻妖獸挫骨揚灰。”

一旁,陸大壯怒道:“醉貓,別盡說這些沒用的,求人不如求己,我們還是快想辦法應付眼下的危機,否則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成爲妖獸的下酒菜!”

一掌拍在桌子上,陸義虎忽地跳了起來,指着陸大壯鼻子,大罵道:“犟牛子,你說誰是醉貓,你要是有那個本事的話,你去對付妖獸啊……”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真是混賬東西,大敵當前,你們居然還有心思在這爭吵!”重重地敲了敲桌子,老村長勃然大怒道。

眼見老村長髮怒了,陸義虎和陸大壯各冷哼了一聲,這才坐了下來。

沉默片刻後,陸三林看着林力,沉聲道:“林兄,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擡頭看了陸三林一眼,林力眉頭一展,道:“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但眼下形勢危急,我只有全力一試了!”

林力起身,開口道:“老村長,你即刻派人去鳳陽城彙報情況,請城主速派高手過來相助。此外,村裡立即組織專人四下巡邏,以防猛獸偷襲,再將老弱婦孺轉移到村東的糧倉中,那裡地勢險峻,牆體厚實,易守難攻。”

老村長聞言,沉聲道:“林力,你說的這些我都可以辦到,但那頭野狼,哦不,是妖獸……誰、誰去對付它?”

走到桌邊,林力緩緩端起杯中的熱茶,一飲而盡後,道:“老村長放心,如果山裡只有一兩隻一階妖獸,我拼盡全力,還是有把握能射殺它們的。”

老村長沉吟了一會,道:“既然如此,三林、義虎你們兩個騎快馬去鳳陽城報信,大壯和其他人負責將老弱婦孺轉移到糧倉中,再回來聽候調配,讓我們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微微點頭,林力道:“諸位,我也先回去安排一下,然後就直接去王屋山下監視。如果發現有大批猛獸下山,我會射火箭爲信號,剩下的人趕緊撤到糧倉裡邊,嚴防死守。現在大夥趕緊行動起來,千萬不可耽擱!”

話落,林力再次叮囑了老村長几句話,便快步走出了屋子,畢竟家中還有兩個最重要的人,他必須妥善安置。

林力家中,柳馨把林淞安頓好入睡之後,她又將飯菜溫好,隨後就坐在廳堂中焦急地等待着丈夫歸來。

柳馨雖只是一介女流,卻有着巾幗般的氣概,她正直、聰慧、博愛,若論起膽色,也絲毫不輸給林力。

大約等了有一刻鐘,柳馨聽見屋外的大門響了一聲,她隨即拉開了內屋的棉簾子,將林力迎了進來。

見林力直打哆嗦,柳馨趕忙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遞給了丈夫,道:“夫君,我剛纔聽見了預警的鐘聲,不知老村長是如何安排的?”

抿了一口熱茶,林力道:“大致上都安排妥當了,目前小虎他爹和小浠她爹已趕往鳳陽城求救,至於其他人,老村長讓大壯他們幾個負責,將老弱婦孺全部轉移到東山的糧倉中避難。”

柳馨沉聲道:“此事有些怪異,當年恩公也曾四下探查了一番,他說這個山村座落在地靈之脈上,諸邪退散,爲何今日會有妖獸在附近出沒?”

林力搖頭道:“馨兒,這些玄奇之事並非你我可以理解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對付那隻妖獸,我有預感,那頭孽畜今夜必來突襲村子。”

看了林力一眼,柳馨道:“難道你想一個人去對付那頭狼妖?”

放下手中的茶杯,林力輕輕握着柳馨的雙手,道:“知我者莫如馨兒,我是有這個打算,因此我要你連夜帶着淞兒前往鳳陽城避難,那裡是聖盾宗的大城,城中高手如雲,唯有你們兩個到了那裡,我才無後顧之憂。”

柳馨秀眉一皺,擔憂道:“妖獸實力強大,你單獨對付它,這實在是太危險了,我不想你有什麼意外發生,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林力道:“恩公離別時,曾千叮萬囑讓我們二人必有一個貼身守在淞兒身邊,你我若是同去對付妖獸,那誰來保護淞兒的安危,若發生了意外,誰又能擔待得起?”

依偎在林力懷裡,柳馨道:“我自然記得恩公的囑咐,但我就是擔心你會有危險,七年前我們差一點就……”

輕輕捂住柳馨的朱脣,林力道:“馨兒,我們已不再是七年前的我們,白天在山裡,我僅射了一箭便轟殺了數十隻猛獸,這次前去對付妖獸,我會帶着恩公留下的那三支箭,必萬無一失!”

溫柔的看着林力,柳馨道:“弓箭雖利,但以你目前的實力,恐怕還無法完全發揮出它們的威力。”

撫摸着柳馨的長髮,林力道:“恩公傳授的箭招,我還沒施展過,若只對付一階的妖獸,我想應該綽綽有餘。”

柳馨道:“山上情況不明,若是遭到妖獸圍攻,即便你有利箭和箭招,恐怕也將寡不敵衆,不如讓我和你……”

“馨兒,你還記得恩公當年和我們說的那一句話嗎?”林力忽地打斷了柳馨的話,神色莊重的看着對方。

柳馨擡起頭來,道:“哪句話?”

林力神色嚴肅的道:“當年恩公揮劍指月,盡述心中萬千壯志,我記得他最後說了一句,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說句大實話,就我這點實力想要比肩恩公,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但我必須以身作則,爲淞兒樹立榜樣,讓他明白男子漢就一定要有擔當!”

看着林力堅毅的臉龐,柳馨心中感動不已,道:“那你得答應我,一定要安全的回來,我與淞兒都離不開你。”

七年前的那次劫難,林力夫妻二人差點陰陽相隔,正因爲如此,柳馨才格外珍惜和丈夫在一起的每一天。

見柳馨終於答應了,林力頓時鬆了一口氣,道:“我先去看下淞兒,你趕緊準備點乾糧,帶一些衣物和玄幣,還有恩公留下的那道符咒,你也要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話落,林力便推開西屋的房門,悄悄地走了進去,見林淞已然熟睡,於是他緩步走到牀邊,替兒子蓋好被頭。

這一刻,林力眼中充滿了關愛,七年的時間,他已將林淞完全當作親生兒子一般照料,不只是爲了回報滅塵的救命與再造之恩,更是因爲二人之間有着那種超越了血濃於水的情感。

回想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光,這位剛強的漢子,也不禁溼潤了雙眼,他知道爲了這個家,自己必須勇敢地去面對那兇猛殘暴的妖獸。

在柳馨面前,林力表現出毫不畏懼的氣勢,但人類對那些強大生物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但責任給了他足夠的勇氣,必須去克服恐懼的勇氣。

緩緩低下頭來,林力在林淞額前輕輕親了一下,心中默默的道:“兒子,你一定要勇敢,堅強……”

離開林淞的房間後,林力快步走回東屋,隨後他從一個暗箱中取出一個玉質的箭囊,仔細地查看了一下,便背在了身上。

來到廳堂中,林力再次叮囑柳馨儘快撤離後,便快步走出了家門,踏進了濃濃的夜色中,他必須儘快趕到王屋山下,以便能及時掌握妖獸的動向。

月色下,林力走在這條再熟悉不過的路上,一絲寒意逐漸籠罩在心頭,那是對未知的恐懼,此刻他並不知曉等待着自己的,又將會是一種怎樣的歸宿。

“嘿嘿,要麼輕鬆地斬殺妖獸,要麼被妖獸輕鬆地斬殺吧。”林力一邊自我調侃着,一邊向着王屋山快速奔去。

這一次,林力獨自一人前往王屋山阻擊妖獸,爲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隨身攜帶着滅塵留下的三支利箭。

這三支利箭皆非凡品,材質十分奇特,箭體上還篆刻有秘紋符咒,其通體流光溢彩,顯得極爲神秘。

從滅塵口中,林力得知這三支箭的名稱,藍箭名曰寒星,其中注入了寒冰凍結之力,紫箭叫雷神,擁有狂暴的雷電之力,至於赤箭喚作赤炎,其箭體中蘊含着高溫灼熱之力。

當年離別時,滅塵爲了給林力留下強力護身符,他動用強大的修爲,攝取天地間遊離的元素之力,並將之注入到利箭中,製造出威力強大的元素之箭。

據滅塵說,這些元素之箭在擊中目標後,會自動引爆元素之力,從而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元素傷害。

淡淡的月光下,林力遠遠地望着那王屋山,他頓感這座熟悉的大山,此時竟像一隻猙獰的巨獸,聳立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令人感到陌生與心悸。

夜色中,林力宛如一隻行動迅捷的獵豹,悄無聲息地來到王屋山下,隨後他鑽入附近的山坳中,走進一個山洞。

這個山洞地勢較爲隱蔽,林力藏在裡邊,既可以監視山上的動靜,又可以畜養精力,真是一個絕佳的藏身之所。

漸漸地,夜變得越發的深沉,林力卻沒有一絲睏意,他聚精會神地監視着山上的動靜,不過除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嘯叫聲之外,並無其它異動。

眼見山上久久未有異動,林力心中暗想道:“真是奇怪!狼妖應該在夜裡比較活躍,在這個時間段,其侵略性最強,可爲什麼沒有一點動靜呢?難道它已經離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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