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細細看了看牀上的女子,心中唸了一句:“對不起,得罪了!”說罷,將十三孃的紗巾摘了下來,看到她的臉上淺淺的幾道疤痕,心中嘆息一聲,用手指掐住了她的人中,片刻之後,她醒轉過來,身上的箭簇已經沒入了裡面許多,慕白笑着說道:“姑娘,還是將箭拔了之後再說吧。”
十三娘點了點頭,她的後背有一支箭,左臂有一支。她支起了身子,右手握住左臂上的箭尾,一用力,箭尖帶着血肉出來,她愣是沒有哼上一哼,只是卻疼得滿頭大汗。慕白將一個小瓶子打開,輕柔的給她上了藥,一邊解釋:“這個藥是曾經在馬場跟皇上練習騎馬的時候,皇上賜給的,治外傷很有療效,我幫你。”
慕白又重新審視了一下她後背的那支箭,笑了笑:“姑娘還真是命大,如果這箭再偏半寸,怕是姑娘性命不保,只是這樣我也不敢輕易拔箭,怕拔箭之後姑娘會血流不止的。”
十三娘咬了咬牙,狠狠的說道:“除箭吧,我死不了的。”說罷,伸手拿過放在一邊的絲巾放在自己的口中。
慕白皺了皺眉頭,正要想下手的時候,外面又傳來嘈雜的聲音。他一下子竄上牀來,將牀幔放了下來,柔聲的說道:“燕兒,別怕,第一次都是這樣。”說罷,附在十三孃的耳邊,小聲說道:“他們又回來了,做做樣子給他們看。”
這個姿勢映在牀幔上,在剛進來的韓衛眼中卻是十分親熱的畫面。她倒退着走了出來,在外面大聲說道:“屬下冒犯了,請殿下繼續。”說罷,他們聽到一羣人走出寧和殿的聲音。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慕白才離開了十三孃的身邊。十三娘瞪着眼睛說道:“原來你會武功!”是肯定,也是疑問。
慕白笑了笑:“你不是也一樣麼?如果不會武功,我恐怕早就投胎轉世了,還能活到現在麼?”說罷,示意給十三娘拔箭。
十三娘重新將絲巾塞入口中,點點頭,示意他開始。
慕白拿出一把精緻的小匕首,並將一盞燭火移近,把小匕首在燭火上面燒了燒,又說道:“忍着疼,我要開始了。”說罷,匕首便狠狠的在箭的旁邊劃了一道,又是一道。十三娘始終不曾吭聲,她臉上不斷的往下淌汗,心中卻數着慕白的刀數,最後,他用力將箭簇拔了出來,血已經浸溼了她的衣服,並且將雪白的牀單上染上了血。
她鬆了口氣,將絲巾自口中拿了出來,虛弱的說了一聲:“謝謝。”
慕白笑了笑:“何須言謝?你是自己包紮還是我來幫你?”這個位置,如果是他幫的話必然要將她的衣服退下來,他必須徵求她的意見。
“不用了,等回去,我會讓我的侍女幫我。謝謝你,慕白。”十三娘只是笑了笑,說道。慕白皺了皺眉頭:“如果不包紮,這藥可是挺不住,你會失血過多,怕是性命不保。如果你相信我,我將眼睛蒙上,用乾淨的布先幫你包上,如何?”
看到十三娘有些猶豫,仍舊不肯讓他包紮,他將匕首收了起來,說道:“我道是燕兒姑娘多麼的豪爽,卻原來也躲不過這些俗事!江湖兒女,有些時候必然要不拘泥於俗世,況且現在畢竟是非常之時,什麼能比命更重要呢?想來,燕兒姑娘的命還有更大的用處呢!我說的對吧?”他這一番話說的句句在理,而且最後還扣住了十三孃的心理。
十三娘狠了狠心,說道:“好吧,不過必須將屋中的燈熄掉,而且,你必須蒙上眼睛。”她還是做不到對於這種事情的瀟灑,雖然有些事情她不介意,但是這種肌膚之親,她很在意。究竟在意什麼呢?難不成還想爲他守身如玉?不,不是的,她不曾這樣想過。
黑暗中,她拼命地搖了搖頭。慕白察覺到異樣,小心的用手指觸探到她的臉,問了一聲:“怎麼了,燕兒姑娘?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溫柔的話語,和冰涼的指尖,霎時讓十三娘迴歸到先是當中來。她看了看他,看到他細心地將結打在了肩膀上面,感激的一笑,重新穿好衣服,才說道:“好了,殿下可以將燭火燃起來了。”
慕白笑了笑,並沒有將燭火點燃,他將幔帳重新掛了起來,說道:“就這樣吧。既然熄了燭火,再重新燃起必定會引來懷疑。你說呢?”他走到窗前,在那裡站定,夏夜的風有些微涼,但是很舒服。
十三娘自牀上下來,走到慕白的身邊,看着他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眼睛,小聲的說道:“你現在定然一肚子的疑問,問吧!”她的眼睛同樣如同黑寶石一般,在黑夜中閃爍着。
“姑娘如果想說的話,自然會說,如果不想說,即便是我問了又如何呢?我對於姑娘來說,不是亦然麼?”他總是能一語中的。
“我會武功是爲了保命,而今天來皇宮卻是爲了盜寶,只不過,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才驚動了禁衛軍,引來這禍端。”十三娘看着遠處,已經過了三更天,都快四更了,皇宮中也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想起了楊思媛,不知道今晚她會怎麼過?又會怎麼跟慕容皓軒解釋這件事情。
“呵呵,我五歲來這裡,母后本來想一同前來的,卻沒有想到那個時候她身懷有孕,只好我自己作爲質子來到大燕國,母后怕我一個人人單勢孤,於是給我找了一個會武功的侍衛,這個人將他一身的武功傳授給了我,所以我纔會有武功,纔會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走了。你應該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去別國做質子都是什麼命運,我不想死,只能如此保護自己。還望姑娘不要怪罪我的隱瞞。”
“有什麼好怪罪的,畢竟我們是因爲音律走到一起的,既然如此,就不要追問我們的過去,過去的畢竟是過去了,我認識的是現在的你,你認識的是現在的我,就足夠了,你說呢,殿下?”她轉過頭,看着他,雙眸也是神采飛揚。
雖然黑暗,但是慕白知道,她剛剛失血過多,應該好生休息纔是,他們今晚實在是不該議論這些東西。說到底,他還是信不過她,而她,又何嘗不是呢?
“燕兒姑娘,你應該好好休息。不要再這裡吹風了,着了涼對傷口就不好了。還有,你背上的這個傷疤,怕是永遠都不能消失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慕白帶着笑,說道。
“不會的。殿下怎麼不曾問起我的臉?”說道傷疤,十三娘忽然想到,他剛剛可是看到了她的這面目了。
“既然姑娘都說了我們是因爲音律走到一起的,既然如此,就不要追問我們的過去,過去的畢竟是過去了,我認識的是現在的你,你認識的是現在的我,就足夠了,我又何必追問。只是我知道姑娘的心中定然有苦衷的,要不然不會有那麼悲傷的曲子,要不然,你澄澈的眼神中不會有那麼深的悲傷。既然姑娘自己都說了,過去的就過去,我還是希望,姑娘你能放下過去,放眼未來。如果將來一個男子能愛上姑娘這樣的女子,他定然不會是因爲姑娘的容貌,所以,姑娘大可不必對自己的容貌自暴自棄。”
“謝謝殿下,承你吉言了。不過我還得回去,如果今天晚上我不回去的話,恐怕楚府會找翻天的。殿下,希望今天晚上的事,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說完,她便想離開,慕白真誠的挽留也沒能留住。她在縱身之前,回頭說道:“皇上已經答應了,放你回國,不過得讓別人來跟你交換。如果殿下回國之後能坐上寶座,希望你念在黎民百姓的份上,能放過大燕。”說完她縱身離開。
慕白的臉上再無一點笑意,冷冷的看着十三娘離開的方向。他自認爲不曾暴露自己的想法,怎麼她會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