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疑惑地看了看溫嬪和錦茜,又看了看田公公那身懷叵測的笑容,動作緩慢地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重華宮宮女舒氏素雅,敏慧聰雅,着封爲答應,遷入原趙貴人之瑞雪閣居住,欽此。”
溫嬪、素雅和錦茜都直直地跪在地上,一時間,還是沒有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舒答應,還不接旨?”田公公見素雅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不免提醒到。
可是,素雅依舊是那樣的姿勢,像是個被凍住了的雪人一樣,沒有表情,沒有動作,只有太陽的照射下融化了雪“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爲什麼?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爲什麼突然之間就變成了答應?
爲什麼終究會被困在深宮內?
......
無數的疑問盤旋在素雅的腦海裡,她不明白爲什麼在今天突然就有了這樣一道聖旨。
腦海中,卻又突然浮現出那日送別連貝勒的時候,她看着他矯健的背影,一轉頭,她撞進了皇上深邃的眼神。那時候,正好溫嬪暈倒過去,她一門心思就放在了溫嬪的身上,便無暇顧及那深邃的眼神的含義。
錦茜雖然也不明所以,但是,還是忍不住推了一下素雅,提醒她要接旨。
可是,任別人說什麼,任錦茜做什麼,素雅都是毫無反應。
“舒答應這是打算抗旨嗎?”田公公一挑眉,聲音卻陡然提高了,聽起來也更加地尖銳。
“素雅......”
“素雅......”
“來人啊!傳皇上口諭,若是舒答應長跪不起的話,便着人帶去養心殿聽候發落!”
說吧,就有兩個宮女上前扶起呆滯的素雅,攙扶着往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徒留錦茜和真妃看着那遠去的背影,摸不着頭緒,卻又無能爲力。
“娘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素雅,哦,不舒答應怎麼就成了答應了呢?這突然之間......”錦茜的眼睛裡寫滿了擔憂和不解,一轉臉,看向真妃,卻是冷冷的,靜靜的看着遠方。
“錦茜,這都是命,逃不掉的命!就像是心瑤註定了要成爲恭親王府格格的使命,而素雅,哦,不,是紫雅,那註定逃不掉那年被哥哥救下,並最終成爲恭親王府的人的命。這都是命!”
真妃說話的聲音就像是被人控制了心緒的囈
語。
錦茜呆呆地看着這個還不到十五歲卻已經坐上妃位的少女,看着這個前一刻還在朝着要玩要鬧,這一刻卻又冷靜理智的可怕的真妃,她有些分不清誰是誰。
可是,明明是那麼真摯的姐妹情,明明真妃的眼角掛着淚,爲什麼看樣子好像如今被稱之爲“舒答應”的結局卻好像早就在真妃的意料之中一樣?
難道真的如真妃所說,這都是命?
放不開,這命運欽定的愛情;躲不開,這注定悽豔的榮幸;逃不開,這深宮高牆的禁錮……
即使不願。
即使不想。
即使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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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雅帶着同樣的疑問卻又複雜空白的大腦進了養心殿,如何來的她不記得,如何跪下的她也不記得,腦海裡只是凌亂地浮現各個畫面。
那蕭散、內猒的字體“今晚亥時念鶯殿見!”
那帶着龍延香的王者氣息。
那一聲聲深情的呼喚“鳶兒,朕的鳶兒。”
那怨恨的眼神和養心殿內怪異的香味。
那凌亂的呼吸和切身的疼痛。
......
連貝勒,皇上,封貴人,沐皇貴妃......
這些人的臉不停地在素雅的腦海裡交織、重疊,讓她理也理不清,彷彿掉進了一個萬丈深淵。
“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問問朕嗎?”
皇上威嚴的聲音打斷了素雅凌亂的思緒,跪在那裡的身影慢慢地擡起頭,噙滿眼淚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皇上,輕聲地問道,“爲什麼?”
看着那樣柔軟的眼睛,皇上突然感覺到內心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撕扯着,那樣一雙飽含熱淚的眼睛是多麼的熟悉。
“這個東西是你的吧?”皇上突然扔過來半截步搖。
素雅渾身一顫,那半截步搖她再熟悉不過,那是連貝勒送給她的禮物,她視如珍寶。她手中有剩下的半截,這半截原是那晚去應連貝勒的念鶯殿之約,卻不小心落在了那裡,落在了皇上的手中。
原來他早就知道!
素雅顫抖地握住那半截步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握住!
“素雅,你自作聰明,但是,也要看看朕聰不聰明!朕不知道那夜你爲何出現在那裡,但是,這步搖的式樣朕並不陌生。那日養心殿一事,朕也並非糊塗,之所以升了封常在只是想隨了你的意願。這天下都是朕的,你,當然也不
會例外。朕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眼中卻倒映着別人的影子!”皇上擡起素雅的下巴,素雅看到了他骨節分明的手掌。
“爲什麼一定要是我?”素雅不明白,難道就是因爲她自作孽地摸上的這枚胎記嗎?
“朕這一生只愛過一個女人,那便是朕的鳶兒,朕......”
“既然這麼愛沐皇貴妃,那又何必......”素雅情急之下,居然出聲打斷了皇帝要說的話。
“素雅你大膽!”
“......”
半晌,養心殿內安靜地只能聽到皇上和素雅兩人的呼吸聲。
“朕說的是朕的鳶兒,當鳶兒變成沐皇貴妃之後,她已經不再是當年宮外的那個鳶兒。都說你像鳶兒,是因爲臉上的這枚胎記,其實不然。你跟她像是心境,一個都不願意做皇帝的女人的心境!”這些話,皇上從不曾跟旁人提及過,不知爲何,面對素雅,他竟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聽了這話,素雅也是一陣驚訝,宮裡都道是皇上和沐皇貴妃彼此深愛,她亦是不明白,即是深愛,又何必如此折磨?既是深愛,又何必一次次地去尋找影子?
原是皇上愛的不再是眼前的沐皇貴妃,而是當年的那個鳶兒。
素雅不再做聲,只是默默地跪着,默默地想着。
皇上亦不再做聲,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個跪在地上的人,她跟鳶兒一樣的不倔,她跟鳶兒一樣地懂醫,她跟鳶兒一樣不該受困於這高牆內,她跟鳶兒一樣並不想做他的女人......
她們有太多太多的相似,他本不想再一次把鳶兒變成沐皇貴妃;可是,他又一次無法控制他作爲帝王的控制慾望。他是天下的帝王,他當然有權利去征服和佔有天下間任何一個女人。這種權利是隱藏在他高貴血統之中揮之不去的印記!
“奴婢只有一個請求!”不知道過了多久,素雅緩緩地開口,聲音裡透着疲憊和認命。
“說!”
“在真妃誕下皇子之前,奴婢依舊是素雅,照顧好真妃起居的素雅!待真妃生產之後,素雅聽候發落!”
素雅深深地跪了下去,這一跪,似乎又跪碎了皇帝的心。
“朕沒有要發落你,只是,你必須留在朕的身邊。你的請求,朕準了,也難得你這樣的重情重義!”
“謝皇上,奴婢告退!”
皇上清晰地聽到素雅的口中一直重複的是“奴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