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萌發,隱隱約約有些微熱的氣息凝聚在木窗外的葉尖上,讓葉子微微卷了起來。長chungong內,幾十名妃子端莊地坐着,細品杯中沁人的茶香。
皇后儀態大方地坐在軟榻上,呷了口茶,目光遞向了衆妃嬪,輕聲道,“這些是晨起微涼之時,本宮命人去後山採摘的新鮮茶葉,趕在夏意將近未近之時,熱水滾燙下浸泡,別有一番風味。”
“娘娘的品味一向都是極好的。”燕妃福了福身子道。
“這甘露茶入口清香,所到之處皆泛起絲絲甘甜,讓人品之沁人,喝之沁心。”麗妃淡淡莞爾,對着大殿前方皇后娘娘輕聲說道。
其他妃子紛紛附以端莊秀麗的微笑,或讚歎或附和。
“都六月了,”皇后娘娘輕聲說道,接過羅康德手中的時辰薄,細細看了看,“趙貴人很快就將臨盆了。”
“趙貴人這陣子正在靜心養胎,一直想前去看看,卻怕擾了她的清靜。”燕妃立身道,“殊不知,趙貴人這陣子可好?”
“可不是,臣妾也一直唸叨着趙貴人,卻不敢去探望她。”釗淑儀假意道。
“你們都有心了,說起趙貴人,爲皇室綿延子嗣,也是功勞一件。在座的各位姐妹們,趁着皇上這段時間雨露均沾,可都要努努力啊!”皇后娘娘屈身站了起來,身後的羅康德立刻伸手攙扶。
溫嬪卻在這時微不可聞的呼出一口氣。
素雅暗暗心驚,雖然這聲音極小,可是......
果然,釗淑儀不善的發問:“溫嬪可是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此刻纔會重重嘆氣?”
溫嬪也驚覺自己失態了,硬着頭皮站了起來,輕聲道:“嬪妾只是聽到皇后娘娘的教導,不失親切,所以對皇后娘娘心存感懷,會心而嘆。”
皇后凌厲的目光射過來,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看着溫嬪。
聽到溫嬪的回答,燕妃
笑道:“溫嬪這意思是,皇后娘娘此前在你的心中,威嚴到旁人勿近的程度麼?怪不得溫嬪似乎總躲着皇后娘娘似的。”
溫嬪道:“心瑤不敢,心瑤並沒有躲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爲國母,統領六宮,事務繁忙,心瑤不敢過於叨擾。
釗淑儀又道:“溫嬪說黃黃後孃娘統領六宮威嚴御人,可不就是暗指皇后娘娘不可親近?方纔還說娘娘親切,溫嬪豈不是前言不搭後語啊?”
素雅看到溫嬪的額頭已經淺淺冒汗,暗道到底還是個孩子,面對一衆有心刁難的大人,抵擋不過。
頓了頓,溫嬪重新開口,聲音已經有了些微的變化,素雅明白溫嬪的緊張。
“一國之母,正該皇后娘娘這般,恩威並施纔好。太過隨和無法統領六宮讓人心服,太過威嚴自然也不是上佳本色。皇后娘娘這般正好。”
皇后的臉上顯出一絲冷漠,笑道:“想不到,溫嬪人雖然不大,倒是懂得這爲後之道。”
這話顯然是再明白不過了,溫嬪下意識的回答卻因爲緊張越來越亂,漏洞也更多。
“心瑤只是循着皇后娘娘的典範說的,心瑤一個孩子哪裡懂得這些。”
“罷了罷了,糾纏這些用字作甚?要是讓你再到皇上面前撒個嬌,皇上豈不是要怪罪本宮和一個孩子計較,溫嬪就起來吧!”
這話等免了溫嬪的罪責,出聲道:“多謝皇后娘娘!”
素雅扶着溫嬪起來,暗暗鬆了口氣,一擡頭眼眸卻觸及到一抹熱辣辣的目光。
那道目光從方纔便開始存在,穿越了衆人,直直地落在她的臉上。素雅擡起清澈透亮的雙眸,望向那個方向。遠處的柳嬪正望着她,眼神失了焦,有些晃然。
“數數看,這封貴人禁足的時間也快到了吧?”皇后娘娘轉頭問身後的羅康德,羅康德急忙欠了欠身,“回娘娘,還差幾天。”
“嗯。”皇
後的雙眸看了看木窗外明媚的天色,輕聲道,“沒什麼事,今日邀請你們來,莫非只是品品茶,閒聊一番。如今天色不早,姐妹們的宮中諸事還沒一一處理,都先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聽聞皇后的意思,衆嬪妃齊齊起身,福了身退下。
踏出長chungong的宮門,衆妃嬪紛紛舒了口氣。
溫嬪走在衆妃子的後面,她朝身邊的素雅微微側目,“素雅,爲何後宮的妃子除了爭奪聖恩,綿延子嗣,就沒有其他的人生目標呢?”
素雅淡淡一笑,剛想回答,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便淡淡響起。
“從你踏入後宮之日,不論你把自己的存在**的多麼地嚴密,你,其實一直都生活在別人慾望的視野中。關於這一點,可能你自己卻渾然不知。身爲後宮的女人,如若沒有了寵愛,沒有了皇嗣,這高牆圍堵的日子溫嬪妹妹是要打算怎麼熬呢?”
眼見柳嬪一步步走上前來,她的語句是在回答溫嬪,眼神卻一直停留在素雅身上,那熱辣辣的目光幾乎要把素雅的臉龐穿透。
聽聞柳嬪之所以能夠坐到如今的位置,就是因爲她和沐皇貴妃的神色之間有一絲相像,而她眉頭輕蹙的樣子似乎總是帶着淡淡的憂鬱。素雅不禁在柳嬪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溫嬪只是淡淡一笑,“心瑤多謝姐姐教誨!”
“溫嬪妹妹客氣了,只是以後這等話還是不要亂說的好。在這後宮之中,一個人能否順暢地往前走,最爲重要的不是看你前面的人都走完了,而是要看到你身後的情況。比如,溫嬪妹妹的身後不就多了姐姐我嗎?素雅姑娘,你說對嗎?”
“是,奴婢謹遵柳嬪教誨!”
柳嬪又是淡然地一笑便離開了,那個笑容怎的那麼熟悉?
素雅彷彿看到了鏡中微笑的自己,又彷彿看到了沐皇貴妃一樣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