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7)
門關着。
他輕輕推開門,朝裡面望了一眼,首先,看到了衣架上的黑風衣。接着,他把目光射向了另一張牀——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就像昨夜他剛剛住進來看到的那樣,似乎從來不曾躺過人……
回到家中,張巡剛進門,手機就響了。吉昌市的區號,是黃窕打來的,她低聲問:“你見沒見到她?”
“見到了。”
“我現在在長途汽車站,馬上就上車去長野!”
“她已經走了!”
“走了?”黃窕的口氣一下變得急躁起來。
“走了。”張巡抱歉地說。
接着,他把昨夜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
聽完了,黃窕久久沒做聲。
“你怎麼了?”
黃窕惱怒地說:“這個混賬!算了,她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吧,我再也不找她了!”
張巡聽得出,她的話語中透着哭腔。
“別這樣……”
黃窕緩和了一下語氣,說:“你受驚嚇了。謝謝你啊。”
然後,她就掛了電話。
6 黃×出現了
張巡和黃窕繼續通信。
與過去不同的是,偶爾黃窕也打一個電話過來。不過,他們在電話中都顯得很拘謹,而且通話時間很短,互相客氣地問候幾句就掛了。
他們只有回到文字中才變得從容和欣喜。
不久,黃窕說她買了一部手機,並把號碼告訴了張巡。張巡懷疑她早就有手機,只是不想說罷了。因此他很少給她打電話。
終於,黃窕在信中隱隱約約表達了對張巡的愛意。
她坦言,讀大學時,張巡在她心中沒留下多少印象,她對他的好感是後來在通信中產生的。
畢業之後,張巡談過兩個女朋友,最後都吹了。他對她們一致的概括是:太尖利,太堅硬,太社會化,太男人化。他夢想中的女孩是古典型的,溫柔、內斂、含蓄、純情、高貴。
遙遠的黃窕符合他的想像。
不過,他也意識到,他和黃窕的交往方式有點不正常。
如今的交通太便利了,即使到地球的另一端,也不過是朝發夕至的事。可是,他和她相隔數百里,一年多來,竟然沒見過一面;現在的通訊無比發達,就是隔着千山萬水,也可以天天聽到對方的聲音,甚至可以天天見到對方的影像。可是,他倆一直是通過郵差談情說愛……
有一段時間,一直沒有黃窕的信。
張巡打她的手機,關着。
他不安起來。
這個夢一般的女人夢一般消失了。
終於有一天,黃窕打來了電話。她說,她得到一個消息,她妹妹在公主嶺出現了,於是她日夜兼程地趕去了。可是,那個女孩根本不是她妹妹。最後,她說:“我已經徹底絕望了。也許,她已經死了……”
“不會的,別亂想。”停了停,張巡又說,“我覺得,你妹妹的情況很特殊,你也許應該請警方幫忙……”
“人家纔不會管這種事呢。”說到這裡,黃窕深深嘆了一口氣,又說,“我感到很孤獨。”
“不是還有我嗎?”張巡見縫插針地說。
黃窕靜默了一陣子,突然說:“我們見一面吧。”
“好哇!明天?”
“今天吧。”
“好的……我怎麼找你?”
“你不是來過鬆源小區嗎?我就在鬆源小區那個房子等你。”
張巡趕到吉昌市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穿着黑風衣,把皮鞋擦得像新的一樣。
他喜歡黑色,它顯示着一種神秘的沉重,一種高貴的沉默。它是男人的顏色。而風衣比較寬大,穿上它,就把男人包裝了一大半,很簡單,很大方。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了鬆源小區。
站在4號樓4單元402室門前,他的心“怦怦怦”地亂跳起來。好像不僅僅是緊張,他隱隱約約預感到某種不祥。
也許,這都是因爲黃窕的背後擋着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人……
“噹噹噹。”他敲響了門。
門開了。
一個陌生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
張巡的心猛地一縮。
這個女人穿一套粉紅色的衣服,軟軟的,有點像睡衣。她的頭髮很長,頭頂斜斜地插一枚粉紅色的卡子。嘴上塗着粉紅色的脣膏。她顯得很瘦弱,一雙大眼睛卻炯炯有神,她盯着張巡,微微笑着。
張巡抱着一束紅玫瑰,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你就是張巡?”那女子先說話了。
“我是。你是……”
“我是黃窕啊。”
張巡徹底蒙了!
“你是……黃窕?”
那女子笑着閃開了身子,說:“你進來。”
張巡不敢越雷池一步,僵在門外,愣愣地看着她。
這個人當然不是黃窕!別說三年,就是三百年三千年三萬年,一個人的長相也不可能變化這麼大。
那麼,她是誰?
張巡猛然想到:她就是黃×啊!
她冒充她姐姐,把張巡騙來了!
可是,從頭至尾和張巡通電話的都是同一個人啊,她從什麼時候開始替換了黃窕呢?
接着,張巡又想到,和他通信的人是姐姐還是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