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7)
我的眼睛剛剛睜開就直了——姜夢穎真的像木偶一樣下了地,正木木地朝外走。
是她夢遊!
我用力推了推車剛,車剛翻了個身,長長的胳膊砸下去,差點砸在李串的臉上。
我怕姜夢穎沒了蹤影,急忙披衣下了地,跟了出去。
她順走廊走到門口,輕輕打開門閂,走出去,又輕輕地關上。
我追到門前,透過門上的蛋圓形玻璃望出去,只見她輕飄飄地走向了院門。奇怪的是,那條兇悍的大黑狗見了她竟然一聲都不叫,只是跑上去圍着她轉了轉,嗅了嗅,又回到狗窩了,好像她只是一抹影子。
終於,她輕輕打開院門,朝外面走去。
我無聲地打開房門,剛要邁腳,那條大黑狗就大叫一聲,猛撲過來。我嚇得一縮身,把房門關上了。
狗撲到房門上,一邊叫一邊用爪子撓門板。
我透過玻璃緊緊盯着姜夢穎的背影。
她聽見了狗叫,一下就停在院門外,一動不動了。過了一會兒,她慢慢轉過身來,目光驀地朝我這裡射過來。在黑暗中,她的眼睛裡幽幽地閃着綠光。
我立即蹲下身,從門板的裂縫監視她。
她一步步走回來。
那條黑狗抓撓了一陣門板,最後回了它的窩。它從姜夢穎的身邊走過,似乎視而不見。
我不敢在躲在門後了,急忙回到西屋,爬上炕,裝睡。
過了一會兒,姜夢穎進來了。她站在地上,靜靜地望着炕上幾個人的腦袋,過了一會兒,她靜靜地爬上炕,躺在了原來的位置上,再無聲息了。
車剛的鼾聲依然那麼響。
我一直在捕捉着姜夢穎的鼻息,心一直在“怦怦怦”地狂跳,直到窗外現出一絲曙光,才“忽悠”一下栽進夢鄉。
陸我醒來的時候,其他三個人都起來了,他們在吃飯。
早飯是荷包蛋,疙瘩湯。車剛“唏溜唏溜”吃得滿頭大汗。李串坐在他身旁,姜夢穎坐在桌子的另一端。
“你這麼起這麼晚?昨夜,你肯定沒睡覺。”車剛對我說。
姜夢穎撩開前額的劉海,擡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我不睡覺幹什麼?背小九九?”我倒了水,準備到院子裡刷牙洗臉。我問車剛:“那條大黑狗在不在院子裡?”
“早晨我出去撞見了它,差點把我吃了。我讓彭老太把它寄存到鄰居家去了,等我們走的時候再牽回來。”
我洗漱完畢,回到屋裡時,姜夢穎已經吃完,她站起身,說:“今天你們釣魚,我在村子裡轉一轉,看看能不能買點山貨帶回去。”
不知爲什麼,車剛看了看我。
我說:“一起去釣吧?”
她笑了笑,說:“我說過,我怕水。”
她走出去之後,李串說:“你倆愛幹嗎幹嗎,我今天一定要回通海!”接着,她惡狠狠地對車剛說:“你小心她把你釣進水裡去!”
我低聲說:“李串,你別走。”
李串不解地看了看我。
我就把第一天的泥鞋印和昨夜目擊的情景都對他們說了。最後我說:“我們再留一晚,夜裡都別睡,監視她,看看她到底去哪裡。”
李串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釣魚的時候,車剛當然和李串坐在一起,我離他們有兩三米遠。釣具是跟彭老太跟鄰居借的。
我們的話題仍然圍繞着姜夢穎。
車剛問我:“你昨夜看到她出去,能不能是做夢呢?”
我甚至都懶得回答他。
我一直在思索這個山村跟我們每個人的那種神秘聯繫,最主要的是,這地方跟我有什麼干係?
找不到答案。
河水靜靜地流淌,偶爾有一隻水鳥從天上飛過。我盯着河水發呆。
河水很深。我想像着一個蒼白的人躺在河底,模模糊糊地凝望着我,她的鼻孔和嘴角,掛着幾滴黑糊糊的血……直到太陽偏西,我們也沒有釣到一條魚。
好像爲了幫我們彌補一下,彭老太晚上又給我們煮了一條草根魚,都是蒜瓣肉,很香。
姜夢穎也回來了,她採了一捧金黃色的太陽花。
“你沒買到山貨?”我問。
“家家都有狗,見了我就撲上來咬,我乾脆去採花了。”
我覺得這句話有些可疑,她好像在修補什麼。我靜靜望着她的眼睛,什麼都沒說。
吃完晚飯,車剛和李串一起到河邊去散步了。看來他倆確實好上了。這次度假怪事連連,一直籠罩着陰森之氣,誰都沒玩好,如果促成了一對,那總算是一個收穫。
我暗想,假如姜夢穎換成另一個女孩……我馬上肯定,如果她換成了另一個女孩,我就絕不會和她發生一絲一縷的牽扯了,至於爲什麼,我也不知道。
天暗下來,彭老太早早睡了。
西屋就剩下了我和姜夢穎。我沒有開電燈,也沒有開電視。
坐了一陣子,姜夢穎站起來,走向電視機,把它打開了。
“太悶了,看看電視吧。”她說。
“好哇。”
她蹲在電視機前,換頻道找節目。
這是個老式的電視機,只有十個頻道,幾乎都是新聞,我不愛看,她似乎也不愛看,不停地換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