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繡莊裡的事情忙了一天,又接待了讓我大感興趣的夏悠揚,我伸伸懶腰,準備好好睡個大覺
剛脫了外袍,小廝卻進來通報,說門外有人求見,轉告我一句話“戎馬關山北”。
戎馬關山北,戎,馬,關,山,北,戎關!是凌肅戎關來了!
我急忙穿好衣服迎了出去,見廳中一個相貌普通的青年,一襲墨色衣袍。
他見我過來,過來擁抱了我,笑着說:“鳳鳴公子,好久不見。”
我拍拍他的肩膀:“是啊,玉面公子,好久不見。”
雖然鳳陌夕的記憶中對他的相貌很模糊,但是兩個人深厚的感情,我感同深受。
平日裡我閒的無聊,沒什麼重要的人來拜訪,今天卻一下子來了兩個。
我帶着他到內堂,他叫丫鬟拿盆熱水來,然後就遣退了所有人。
他自顧自的低頭在熱水盆裡,鼓搗了半天,然後爽快的笑了兩聲:“啊哈,真爽,這個易容的麪皮戴着太難受了,還是這樣舒服。”
就這樣,我第一次見到鳳陌夕的好兄弟,凌肅戎關的真實面目。
我當時看着他就樂了,樂的他直發毛,他懷疑我發現他長得太帥,看上他了。
他怎麼會知道,一看他那雙晶藍色的眸子,再加上言談舉止,還有那種讓我熟悉的氣息,便認定,這人,就是人界的冥宇。
我以爲這傢伙是閒的無聊纔來我這拜訪,沒想到他上來就神神秘秘的問:“喂,有沒有人帶着水滴墜子來找你?”
我眉頭一挑,哎呦喂,這還真有事啊!
平淡的說:“哦,你說那個啊,有啊,剛來了呢。”
他一聽,跳了起來:“什麼?剛來了?在哪呢在哪呢?我要去看看。”說完就往繡坊大堂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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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口茶,聲音不緊不慢的傳過去:“那是半個時辰之前的事情了。”
他聽了腳下步子一頓,默默的回來,趴在桌子上哼哼:“怎麼就走了呢,又沒見到,我應該早點來的。”
我看他頹喪的樣子,心裡暗笑,臭小子,動情了啊。
我用胳膊推推他:“誒,你快說說吧,咋回事啊,嗯?”
那傢伙嘆了口氣:“哎,還能因爲什麼,因爲.......我好像是喜歡她啊。”
然後他自己在一邊神經似的搖搖頭,又點點頭,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就是,當時看到她,就像整個世界只有她一個,她就是世界。奇怪的是我一點都不覺得她陌生,就像我已經認識她很多年。”
我故作的嚴肅的說:“其實我覺得吧,你不是喜歡她。”
“什麼?不是喜歡?”這個情竇初開的小子失望的又趴回桌子上。
“對,不是喜歡,是愛。”
“哎,竟然不是喜歡,是愛。什麼?是愛?”
他一個高蹦起三尺,然後突然湊過來,“你是說,我愛上她了?”
我看着這個傻子,無奈的點點頭。
然後這哥們就坐下了,皺着眉頭自己在那思考着什麼。
我也懶得理他,隨他去吧。
以前冥宇也是這性格,這人間的他,自然也這樣,一千多年,我習慣了。
一刻鐘過後,他跟我說:“哥們,你也知道我的處境,現在他們追我追的更緊了,她的事情我就拜託你了。
你不是在逸都有座宅子嗎?你去那裡住吧。你要幫我好好保護她,暗中幫她,然後把她的消
息傳遞給我啊。”
我看着他認真的神情,鄭重的點點頭。
冥宇,我這樣,也算在幫助你吧。
之後這哥們又易了容,然後對我說:“我玉面公子要去參加遊船詩會了,其他的就拜託你啦。”然後提腳從我家牆頭翻出去。
只聽一聲“哎呦”夾雜在驚鳥的叫聲中,然後是樹枝斷裂聲再加簌簌的落葉聲。
啊,兄弟,對不起啊,忘了告訴你,你喜歡翻的那道牆,外邊被小爺我種了一排垂楊柳......
第二天我交代了一下繡莊的事務,就帶着我的一衆小妾丫鬟小廝,浩浩蕩蕩的向逸都出發。
我派出去的人回來報告我,說那女子叫夏悠揚,在寂府中做寂青覺將軍的貼身丫鬟,而且與寂青覺是有感情的。
哎呀,心裡有人,這可不好辦呀。
哥們,你任重而道遠呢。
到逸都之後,一個雨天我與悠悠再次相遇。
我每五日給凌肅戎關傳遞一次有關她的消息,當他知道悠悠對寂青覺的感情之後,很久沒給我回信,再次回信只說了一句:“她幸福就好。”
可我知道他這個人輕易不動情,一旦動情,就愛到深入骨髓。
我與悠悠接觸的多了,每次見到她,都會想起曼珠沙華。
漸漸地我的心裡有了一些我說不明白的感覺,我把悠悠當做朋友,妹妹,朋友妻,但是有的時候我又會把她與曼珠沙華重疊在一起。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對她有感情,我有曼珠沙華,哪怕是守着兩世短暫的記憶。
而悠悠,她註定不是屬於我的人。
我本以爲寂青覺可以遵守他給悠悠的承諾,在亂世中給她一席安身之地,給她全心全意的愛,可是我錯了,寂青覺娶了妻,而妻,並不是夏悠揚。
我看着悠悠日日借酒澆愁,讓自己忙的如陀螺般團團轉,心裡難過得很,凌肅戎關知道後,更是恨不得衝過來殺了寂青覺。
我想盡一切辦法陪着她,希望陪她度過這次難關。
她又喝醉了,趴在桌上喃喃的說:“爲什麼,在現代說好要娶我,可是他食言了,我從現代跑到冥府,離開冥宇來這裡找他,爲什麼到這裡,他還是娶了別人。
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不懂我的心呵。身份?地位?我就被人看得這樣輕賤麼...”
冥宇,她還是念着你的,她在想你,你感受到了麼?
寂青覺,你知不知道,你傷害了她多少?
我將她抱回屋子,無意中在她鬆散的衣襟中看到她胸前的玉。
黑龍玉!
冥宇啊冥宇,你與我相比,在愛情面前,瘋狂程度,有過之無不及。
你將自己這一魂化成黑龍玉給她,你現在一定陷入沉睡了吧。
她是你的劫,你的情劫。
命中註定,逃不過的劫數。
這之後的事情都出乎我們的預料,悠悠還是要嫁給寂青覺。
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心內心真正的想法,我只能在一旁默默支持她,讓她得到她想要的。
她說她愛他,那我就鼓勵她,讓她安心跟他在一起。
他們結婚後,我經常偷偷去看望她,但我知道,她並不幸福。
一個陽光一樣耀眼跳脫的女子,變得如此沉默內斂,她心裡壓抑的太久了,壓得擔子太多了。
我本以爲他們有了孩子之後
,寂青覺能專心對她,可是我的探子回報,寂青覺只是造起一道屏障,隔絕了她的眼,禁錮了她的心。
寂青覺與陳紫雲親熱,悠悠毫不知情,直到那一天,她被告知,陳紫雲懷孕了。
她本來還有一個月纔要生產,卻提前了。
寂青覺,如果她有什麼意外,我定要你加倍償還。
我知道悠悠的性格,她從未與他提起過此事,並不代表她不在乎,而是表明,她爲他一再退讓,一再隱忍。
寂青覺,夏悠揚的機智與手段,是她唯一自保的武器,可是她爲了你,已然全部放棄。
那次她被君東辰當做人質帶走,一週時間都沒找到,把我急壞了,凌肅戎關知道後,就要從東庭趕來,說和我一起去救她。
我通知他我找到悠悠的消息時,卻從他屬下那裡得知,他路上遇襲,傷重,不宜移動。
待我將悠悠平安救出正準備回信給他,他卻帶着孱弱的傷病之軀趕來,在我府上扮作普通的小廝,默默注視着她。
我告訴凌肅戎關,她生產時驚險萬分,他就將自己曾經一次傷重時,從海外尋來的最後一粒恢復良藥給我,讓我給她送去。
之後我寫信給他,給他講了有人辱罵了悠悠的孩子,她就將那人活活用家法打死,凌肅戎關回信跟我說:“我就知道,她不是軟弱的女子,只有這樣的女子,才值得我愛。”
凌肅戎關能脫開身的時候,就來逸都找我,拉着我一起在寂府蹲牆頭,有時候在樹上,一待就是一天。
他的眼神會隨着她到處轉動。
看着她每日早上起來在院中跑步,發現她額頭上的汗珠,下意識的從懷中掏出絹子,醒悟過來又失望的放回懷中。
看着她與小丫鬟在院中說笑,給孩子一起做衣服,她縫了兩針就刺到了手,會緊張的手微微握緊,丫鬟緊張兮兮的從她手中接過,她也就無奈的笑笑,便放了手。
看着她在廚房極努力的爲寂青覺做出幾道菜,卻換來寂青覺一句‘今天不用等他’,然後她默默的將菜倒掉,再不進廚房,他恨不得跳進院中從髒水桶中撿了她做的飯菜出來吃。
看着寂青覺揹着她與陳紫雲親熱,他幾次都要提劍去殺了寂青覺,但怕傷了夏悠揚一絲一毫的心,卻從未對寂青覺下過手,只是不知拍碎了我家裡幾張名貴的梨花木桌。
這樣一個不可一世的人,爲了一個女人,認真如斯。
悠悠卻從來不知道,在她背後,一直有這樣一雙眼睛,默默關注着她,有一顆冰冷的心,因她不再寂寞。
悠悠死的那天,當我衝到寂府,看到呼吸有進無出的她,臉色白的像一張紙,幾年前玄裳離開我的那一幕,在眼前閃過。
我一定是命中帶煞,爲什麼我愛的女人,我關注的女人,一個個相繼離開我。
那日,青鸞山巔。
我看着悠悠變成一捧捧灰白的粉末,風起,飛落。
悠悠,這樣的結局你可滿意?
雲逸國禁錮了你太久,寂青覺禁錮了你太久,你自己的心禁錮了自己太久,今天,你解脫了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從來都不是你的愛情童話。
撫琴,脣啓。
一曲《鳳求凰》,唱給你,唱給我的玄裳,唱給冥宇的夏悠揚。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悠悠,從今之後,會有多少人,對你思念入骨,如癡如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