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比我年齡略小的女孩子從人羣中擠出來,怒斥大漢的惡行。
那大漢一見貌美的小姑娘,目露綠光,就向她伸過手來,我本已經躍起準備去擋住他,卻已經有一把匕首飛來,齊齊將他的手指切下。
那個俊朗的男人簡單幾下,就把現場收拾乾淨,然後小女孩焦急的嚷着,讓男人帶弟弟去醫館。
我照顧了弟弟十五年,對他的身體瞭如指掌,我知道他心脈已碎,根本沒有恢復的可能。
弟弟最後說,他喜歡我笑,讓我不要哭,他要我幸福,讓我嫁一個好夫君,他說他累了,再不能陪我了。
我就那樣抱着他,像小時候哄他睡覺一樣,哄着他睡了他這一輩子最長的一覺。
我擡起頭,看着女孩子精緻的臉龐,她臉上毫不掩飾對我的關心和擔憂,突然想起先生離開前說的話,我認定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就是先生口中的好人,是我心甘情願跟隨的人。
可是她對於此事很是爲難,說她不能帶我走,我堅持着,我知道,有恆心,沒有不成的事。
最後我還是如願的跟她一起走了,她對我那麼好,完全不當我是丫鬟。
弟弟,你在天上看到了嗎?
姐姐找到一個好的主子,以後,會好好跟隨她,以報她最後保了你的清白。
而且,沒有你的日子,我不願一個人獨自生活,她是個溫暖的女子,我想,她會給我一席心安之地。
見慣了太多的人間冷暖,我已經不是一個懵懂的孩子了,能讓我認準的人,定不會讓我失望。
後來我知道,他們一行人身份都無比尊貴,將軍,皇子,哪一個都是至高無上的人。
可是我骨子裡天生不諂媚,不攀附,什麼身份都不入我眼,她幫了我,我便只忠於她一人,無論她是別人的丫鬟,還是後來變成身份高貴的郡主。
接觸的時間久了,我才發現,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孩子。
她堅強,機靈,勇敢,有時候心思縝密,有時候又跳脫的像個稚童。
她不像普通閨閣兒女一般,整日的悲春傷秋,卻有滿腹經綸,也不會做精緻的繡線女紅,卻能畫出許多好看新奇的圖樣。
雖說是丫鬟的身份,但看她舉手投足之間,哪裡有卑微的樣子,怎麼看都具有天生渾然的高貴之氣。
我每天看着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只覺得心裡被填得滿滿的,再不空洞,再不寂寞,弟弟離開帶給我的傷痛,正在被她一點點撫平。
在一起許久,我發現我越來越離不開她,每天早上早早起來,只有在她房中看到還在熟睡的她,我才能安心的去做我的事。
有很多次我在她房中,發現牀鋪早已沒了溫度,好像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揪着,忙慌亂的出去尋找。
多數時候會看到她自己喊着奇怪的口號,在院中做運動,熹微的陽光將她映的如同一朝暖陽,我每次站在她身邊,都會覺得她身上的溫熱能夠驅散所有陰霾。
我都會微微扯一下嘴角,那是人們所說的會心一笑吧。
少數時候我會看到她從寂青覺房中出來,臉上是微微的酡紅和幸福的滿足感。
她看到我都會開心的跟我打招呼,問問我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我每次都是低着頭,一一回答。
雖然我知道每天都這樣詢問,時間久了就變成一種寒暄,但我仍舊回答的一絲不苟,因爲我想讓她知道,我很好,真的很好,在她身邊,真的很好。
她總說我有時候太嚴肅,笑容太少,總拘謹着遵守什麼禮節,總是低頭跟她說話。
我也不想,可是我要用怎樣的眼神面對她?
滿心的崇拜嗎?
還是滿眼的感激?
還是乾脆就直白的看着她,讓她毫無遮掩的看到我的情意?
不,我不能這樣做。
當我發現這種特殊的感情,我曾經試圖遠離她,可是越掙扎越不能抗拒,她就像一塊磁石,緊緊將我吸附在身邊。
我什麼都給不了她,所以我只能默默的做她的丫鬟。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提高自己,讓自己變得強大,做她身邊最堅強的盾,我希望寂青覺給不了她的東西,我可以給。
可我至今不明白,她到底爲什麼對寂青覺那麼癡心,在我看來,鳳陌夕比寂青覺好千百倍,她有難的時候,都是鳳陌夕一馬當先,寂青覺在哪裡?
他在守着他所謂的國家大任,人民安危,在我眼中,那些都是太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只想有一個男人,可以給她所有的寵愛和幸福。
可是寂青覺令人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每當陳紫雲在他身下承歡,我都恨不得衝過去大聲質問:“曾經的誓言都已經煙消雲散了是嗎?你答應過她的幸福,你丟去哪裡了?”
可是我隱在暗處,緊緊攥着拳,我不能做任何讓她傷心的事,只能在她哭泣的時候,給她一個不夠寬闊的懷抱。
她生了孩子,寂青覺的孩子,寂沐崇,一個很可愛的孩子。
她視若珍寶,寂青覺也極盡寵愛,既是她珍愛的,便是我要保護的。
可是我們千算萬算,處處提防,都沒有料到最後的結局,她對他的感情,竟然深刻到以命換命,她卻說,她已經還清了他的恩情。
我不懂,他娶她,卻負她,哪裡來的恩情?
我自從跟了她,一直苦練武功,幾年時間,我以爲以我的武功,已經可以保護她,但是那天,我還是眼睜睜看着矛穿過她的胸膛。
當時腦子中什麼都沒有了,弟弟走後,她帶給我的最後一絲溫暖也隨之破碎。
她臨走前交代我們,幫她好好照顧孩子,我下定決心,即使拼了命,也會護他平安長大。
後來那個叫錦夜的女人出現了,寂青覺固執的把她當作夏悠揚,我雖然憤恨他認錯自己愛的女人,但之後他對“夏悠揚”的寵愛至極,卻也令人動容。
可是,夏悠揚已經不在了,他做的一切彌補,都是徒勞。
崇兒長得很快,也很聰明,我和連理陪着錦夜,帶着孩子在花園中玩耍,看着小小的人兒在
地上跑,我彷彿看到她在一旁笑臉盈盈的望着。
不知是不是寂青覺惹了仇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總會有人想害崇兒,但連理,錦夜我們三個,每天和崇兒都寸步不離,化解了很多次迫害。
那天一羣黑衣人闖入後院,目標很明顯是崇兒,錦夜雖然也清楚自己只是夏悠揚的替身,但她對寂青覺和崇兒的照顧,不可謂不盡心竭力。
她拼着自己受傷,護着崇兒在身後,黑衣人卻突然撤退,我見府中侍衛力量已經集中過來,就翻越圍牆,向着他們撤退的方向追去,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走崇兒。
那領頭人內力遠勝於我,我與他頻頻交手,不知爲何,他的功法套路,給我熟悉的感覺,最後我不敵他,被他一掌拍在胸口,再也支撐不住,陷入昏迷。
等我再次醒來,卻見到三個男人跪在我牀邊,全部恭敬的說:“屬下參見少主。”
我當時被他們一句話震住了,少主?我是他們的少主?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撐着起身,最年輕的男人過來小心扶起我,細心的幫我墊好靠墊,我審視眼前的三人,青年一襲火紅衣衫,看上去比我年齡略大,相貌卻並不如紅衣那般跳脫,微微上揚的嘴角,一雙眼眸中盡是溫潤的神色。
另外兩個皆是須發花白的老人,老頭黑衣,老婦白衣。雖然年齡已至知天命,但精碩的眼神中,依稀可見當年雄風。
他們看着我的眼神都是畢恭畢敬,兩個老人甚至眼中有隱隱閃動的淚花。
我坐正身子,深吸一口氣,緩解了一下胸口的痛楚,疑惑的問到:“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三人對視一眼,最後黑衣老頭上前一步,對我鞠了一躬:“少主,由我來說吧。老夫二護法,金土二部的統領金峙,白衣的是三護法,統領木水二部水依,紅衣男子的是大護法,火部統領蕭何。
這裡是鳶木閣總壇,您的母親是我們的閣主,父親是上一任大護法。十八年前,閣主和護法大人發現江湖上有奸人異動,出面平亂。
不慎遭人暗算,閣主身中劇毒,但那時閣主已經懷有身孕,不能強行逼毒,只能慢慢緩解。
後來江湖大戰,恰逢閣主生產,孩子就生在了外面,沒能及時帶回閣中。
大護法已經身受重傷,命不久矣,閣主爲了保護孩子,不得已將孩子放在了農戶門口。
然後飛鴿傳書給閣中,交代我們她帶大護法去尋找神醫,若大護法平安無事,他們五年之內必定返回,若是大護法沒能活下來,就讓我們休養生息,隱藏實力,淡出江湖,直至我們迎回新的閣主,她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就是您。”
我不禁皺了皺眉,才昏迷了一小陣,醒來之後竟然捲入了一場江湖恩怨,這是真的嗎?
“你怎麼確定,我就是你們的少主?”
紅衣青年蕭何上前一步,從旁拿過一個卷軸,展開來給我看:“少主,這是閣主和大護法少年時候的畫像,您現在的長相,和閣主很是相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