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退了在一旁侍奉的丫鬟,屋中只剩下四人,隔着簾子默默對視。
夏悠揚靜靜的看了一會,輕聲開口:“不知二位今日約我前來,所爲何事?”
梓鳶聽到這個聲音,先是震驚,以如此破竹之勢般出現的商界新秀,背後的老闆竟然是一個女子。
“呵呵,我在路上一直想着,這夏凌家的老闆到底是個怎樣厲害的人,今日一見,竟然是個女子。”紗簾對面,清清冷冷的聲音傳到夏悠揚耳中,熟悉,卻一時想不起。
“我來之前也在想,鳶木閣是如今江湖上最厲害的幫派,閣中定是人才濟濟,到底會派一個什麼樣的人來與我這個搶了人家生意的老闆見面,現在才知道,原來,你也是一個女子,那麼可否告知你的身份,我要怎樣稱呼?”
“身份?說出來不知你信不信,我是鳶木閣閣主,至於名字,先告訴我你的,再讓我看看你的容貌,我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你。”話音剛落就有一支帶着鉤子的飄帶飛向房頂,瞬間就將紗簾扯了下來。
風天放突然向前躍去,當在夏悠揚身前,手中攥着已經被他凌厲的掌風斬成幾截飄帶,沉聲說:“簾子是你們掛的,身份也不明不白,現在又不由分說的就要看別人的容貌,你們不要仗着是鳶木閣的人就如此放肆。”
蕭何在感受到風天放動了的那一刻就跟着一起動了,微微擋住梓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閣下很強,在下蕭何。”
風天放擡眼看着蕭何,淡淡的說:“你也不錯,風天放。”
蕭何微微一皺眉頭,“風煞公子風天放?”
風天放沒有搖頭,表示默認。
蕭何毫不畏懼的與風天放對視,半晌,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能讓風煞公子當護衛,看來這位老闆很不簡單,剛纔是我們莽撞了,還望見諒,在下鳶木閣大護法,身後這位,確實是我們鳶木閣閣主。”說着就將梓鳶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風天放也已經退到了一邊,但他和蕭何都一樣,只要一有什麼不對,立刻就能進去戰鬥狀態。
夏悠揚看着對面的女子,聲音中帶着一些期盼,“請問閣主有妹妹嗎?”
梓鳶看不清夏悠揚的全貌,只看見一雙漂亮的眼睛,疑惑的說:“妹妹?沒有,只有我一個。”
夏悠揚盯着那張極其相像,卻美得多的臉龐,再次開口:“閣主可認識一個叫梓鳶的女子?”
梓鳶藏在深袖中的手早已攥成了拳,並不回答夏悠揚的話,而是問:“老闆可知道雲逸國將軍寂青覺有兩位夫人,二夫人叫夏悠揚?”
夏悠揚突然站起來,不可置信的問:“你到底是誰?”
梓鳶也站起身,與夏悠揚平視,“很多年前,在繡都的街頭,一個瘦小的女孩,爲了救一對被壞人欺負的姐弟挺身而出,雖然身量單薄,但是那時候的她,卻讓我梓鳶發誓,追隨一輩子。”
夏悠揚被梓鳶的話定在當場,梓鳶看着她的眼睛,輕聲問:“可以給我看看你的臉嗎?”
夏悠揚的眼淚已經抑制不住的流了出來,緩緩摘下面紗,將一張絕色容顏展現在梓
鳶面前。
梓鳶顫抖着向夏悠揚伸出手,卻停在半空,“小姐,是你嗎?”
夏悠揚看着多年未見的人,那個時刻陪在她身邊的女子,那個陪她瘋,陪她鬧,在她傷心時還會默默地陪着她,寬慰她的那個女子,此刻就站在面前,她不僅是自己的丫鬟,自己的追隨者,更是見證了她那段時光的證人。
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一把將梓鳶摟在懷中,“梓鳶,是我,是我。”
兩個男人誰也不說話,靜靜的站在兩個相擁而泣的女人身邊,此刻,唯有緊密的相擁,才能表達出兩人內心的感情。
那是,分離多年之後的重逢。
兩人吃過午飯就開始聊天,細細講述這些年各自的生活,眼看着太陽漸漸隱沒在房屋下面,夏悠揚突然想起來她出來之前戎關說等她一起吃飯,便問梓鳶:“梓鳶,你着急回去嗎?若是不急,隨我回家我們再聊聊天可好?”
“小姐,你說怎樣都好。”
夏悠揚無奈的笑笑:“梓鳶呀,你現在是堂堂江湖第一大門派的老大,不能再叫我小姐啦,我比你小,你就叫我名字,不然我不帶你回我家,嗯?”
梓鳶看着夏悠揚認真的表情,笑着點點頭,“悠揚,現在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夏悠揚戴上面紗,邊說邊向外走,“這麼多年沒見,你比以前愛笑多了,這樣纔對嘛。”
“嗯,都是因爲...”梓鳶話說到一半,突然住了嘴,因爲她看到蕭何落在她身後幾步,有些疏遠,臉上更是她看不懂的表情,有悲傷,有不捨,還有些不明的東西。
可是夏悠揚哪裡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打趣着梓鳶:“是是是,我知道,嘿嘿,我們快走吧,家裡還有人等我回去吃飯。”
夏悠揚一進門就大聲喊:“阿關,你來看我找到誰了?”
“哎,來啦,馬上。”遠遠地聽見戎關的聲音,然後幾分鐘之後就見他喘着粗氣跑過來,手中還提着劍。
夏悠揚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拿出手絹遞給他,示意他坐下,無意識的幫他揉着膝蓋:“你又在練武啦?身體支持的住嗎?”
戎關隨手擦了下汗,“嗯,我慢慢來,沒事的,不用擔心,怎麼了,你找到誰了,這麼大聲叫我來?”
夏悠揚嘿嘿笑了兩聲,拉過站在一旁的梓鳶“你看看,還記得她嗎?”
榮關看了梓鳶一會,試探着問:“她可是那時候隨身保護你的丫鬟?”
“是啊,沒想到你還記得,可是人家現在已經不是丫鬟了,是鳶木閣的閣主,是閣主耶,我認識呢,是不是很厲害?”
戎關笑着捏捏夏悠揚的鼻子,“是是是,你是最厲害的人,回春公子無條件幫你,風煞公子當你的侍衛,鳳鳴公子是你的好哥們兒,最厲害的門派老大又是與你相識多年的朋友,誰能比你更厲害呢?”
夏悠揚笑眯眯的說:“不是還有你嗎?玉面公子?怎麼把自己忘了?”
戎關看着夏悠揚,卻沒有說話,而是轉開話題,“我剛纔做了你喜歡的八寶魚,還熱在鍋裡,再熱下去就不好吃了,你
們邊吃邊說好不好?”
“八寶魚?阿關,你太好了,我說,要不然咱們開個飯店,你當大廚,一定會賺很多錢。”
“你想的美,我纔不要當什麼大廚,如果你願意僱我當私家廚子,我倒是可以考慮。”
兩人說笑着進了屋,每當夏悠揚和戎關在一起說笑,別人總覺得插不進話,所以除了他們兩人,大家都保持沉默。
晚上夏悠揚留梓鳶和蕭何在家中過夜,將牀鋪騰出一半,笑着對梓鳶說:“梓鳶,還記得有時候我不想自己睡,你就會與我睡在一張牀上,你總是給我講同一個故事,然後我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梓鳶麻利的脫了夏悠揚的鞋襪,伸手也脫下自己的,坐在牀上,“今天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麼?”
夏悠揚脫了衣服鑽進被窩,笑着說:“好呀,好呀,快些躺下,給我講故事。”
梓鳶笑着拉好被子,又講起了曾經那個講過很多遍的故事。
她側着頭,看着夏悠揚熟睡的容顏,淚不由自主的滑落。
原來這麼多年,真的不是我癡心妄想,你真的還在。
可是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我在也不能做那個時刻跟在你身後的丫鬟了。
輕輕翻過身,就看到窗外一個模糊的影子,幾次靠近房門,然後都退卻了,就在影子即將消失的時候,梓鳶起身追了出去。
“蕭何,別走。”梓鳶站在瑟瑟晚風中,看着蕭何已經遠去的背影,心裡突然有那樣一種感覺,如果蕭何現在走了,就要失去他了。
蕭何踉蹌的腳步因梓鳶的喊聲戛然停止,卻遲遲不敢轉過身,他怕已經做好決定的心,在看到梓鳶的那一刻,都會土崩瓦解。
“夜涼,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蕭何,你要走了是什麼意思?”
“她沒死,她回來了,你心裡的那份...所以,我該走了,我要讓你幸福。”蕭何說着,身體卻顫抖着,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好似用盡了全身氣力。
梓鳶看着他留給她的背影,輕聲說:“她有自己的生活,無論她是留在這裡,還是回去,我都會支持她,幫助她,可是,做丫鬟的梓鳶已經隨着她的死一起走了。
現在的她,生活中不再需要那樣一個武功不甚高超的人保護她,如果你也不要我,我就真的沒有地方去了,蕭何,你還要我嗎?”
蕭何雖然長着一副書生皮囊,可是骨子裡卻是個錚錚鐵漢,也有自己的俠骨柔情,突然轉身緊緊將梓鳶摟在懷中,“傻子,我以爲你不要我了,我怎麼可能不要你,鳶木閣永遠都是你的家。”
梓鳶伏在蕭何懷中,感受着那個這些年將她溫暖融化的熟悉懷抱,笑着流淚,“不對,天下之大,有你的地方,纔是我的家。”
夏悠揚輕輕合上半開的門扉,躺回還帶着餘溫的牀榻。
伸手拂過梓鳶剛剛躺過的地方,耳中一遍遍想起她亙古不變的故事。
那個總是態度清冷的女子,如今終於能在一個男人寬闊的胸懷中,發泄自己全部的感情。
梓鳶,祝你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