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盛世,政治清明。甯皇盛名,遠播天下。八方來朝,昇平太和。男耕女桑,各安其業。
親政後,皇上勵精圖治,用事實堵上輿論的嘴,用和平盛世打壓亂政餘黨。這麼多年以來,他的江山沒有辜負他,這把龍椅也越坐越穩當。至高無上的皇權已經根深蒂固,他不再是當年的傀儡,有資格傲世天地,放眼去,一切自在掌控下。
半月前,皇上收到世子瑾的親筆書函,說他雲遊途徑東甯國,想要前來朝拜,順便探望長公主。
世子瑾是邶堯國的王爺之子,性情溫和的世子很早就和皇上結爲朋友,當初若不是老王爺的庇佑,皇上的生母恐怕很難在邶堯生存下去,而生母受惠,小兒才得以保全。
說到底,世子瑾是皇上恩人的後代,必須要好生招待。特派的屈侯十一,心知這裡的名堂,當然是不敢怠慢。
旭日初昇,薄雲祥和。
屈侯十一安排好行宮的事宜,離開時又囑咐宮人準備歌舞和晚宴酒水。他是個武將,對這種事不拿手,總覺得還缺點什麼,又說不上來問題。
“報——”騎兵小吏翻身下了馬,屈膝抱拳,俯首喝道,“回稟屈侯將軍,城外驛站並沒有發現世子的車馬。”
午時已過,屈侯十一本打算駕馬出城相迎,派出去的小吏探了探路,回來卻告知他沒有見到世子爺,這就奇了怪,按路程,世子的人馬應該在午時之前趕到城外,現如今不見蹤影,令屈侯十一有些納悶擔憂。
大清早的,喜鵲在華延宮上空盤旋,似有懶着不走之意。這喜鵲怕不是椒蘭殿的七美人豢養,一人一鳥,都是一個德性。
日常等吃混喝。沐七也不嫌麻煩,天不亮就醒了,先悄無聲息地返回,再等到日上三竿,滿血復活地請安。
自以爲長公主什麼都不曉得,其實祁瑞扣扣早已稟明一切,不過公主暗中下令,命祁瑞守口如瓶,不得聲張昨晚之事,雖然都知道沒有發生什麼大逆不道之事,然而七美人的身份特殊,傳了出去便一發不可收拾。
沐七來不及多想,因爲她聽到宮裡盛傳的緋聞,是和長公主有關。
“邶堯國在哪兒?有多大?和東甯國相比較,你更喜歡哪一國?”沐七性子直截,背後議論不是她的作風,既然有疑慮,她乾脆在華延宮當面問長公主,她趕來請安,調皮地大笑,踩着木階,一屁股坐在臥榻的另一側,對面臥坐的長公主絲毫不生氣,就這樣欣賞她的燦笑,也很開心。
“你先嚐嘗如意糕。”長公主淡然一笑,不急不慌。
如意如意,吉祥如意。取其糯米粉配上去了殼的芝麻製成糕點,清涼爽口,夏季很受歡迎,不過在沐七這裡,一年四季都受歡迎。
“公主,我發現你……”沐七一邊咀嚼一邊說話,她摁着胸口,差點噎了,長公主命人泡茶,新鮮花茶淡香四溢,抿入口,脣齒清爽。
“你慢點兒,這都是你的,三爺將糕點加量就是考慮了你的胃口。”
沐七擺擺手,皺眉說:“你看看你,就會扯開話題,我說你喜歡哪一國,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我喜歡跟小七妹在一起。”
“公主也不正經了,你跟我在一起,又不能結婚生娃。”沐七嚥了最後一口如意糕,她側過身,雙手趴在矮桌邊沿,一本正經地問,“那個世子怎麼樣?值得託付終身嗎?”
長公主笑着避開沐七的直視,她也聽說了傳聞,邶堯的世子前來朝拜甯皇,算起來,他們已經有很久不曾見面。
盛傳,長公主與世子有過婚約,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婚約就取消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長公主終身殘疾,娶了她等同是多了一份累贅。世子家族不愁富貴,還不用藉以攀上東甯國來保全身價。
“他是個好人,值得遇見更好的女子。”
“哼,他纔不是好人,如果因爲腿的問題而推掉婚約,證明這個男人膚淺的很。”
“一來我們並沒有正式婚約,二來也是我一直推開他的關心。”長公主耐心解釋,“在邶堯的那段歲月,他很照顧我和皇上,當時的我們,確實無憂無慮,可是我們彼此很清楚,這份情誼止於友情,不會再進一步。”
“長公主,其實你實在沒必要推開別人的關心,你應該敞開心懷接受一切美好,更應該出去走動,而不是關在這個寢宮,就算皇上把世上最美好的珍寶全都搬進華延宮,可是世間的美,大自然的美,他是搬不進來的。”
長公主指了指沐七送來的鮮花枝葉,“小七妹不是替我搬來了大自然的美。”
怕寢宮冷清,沐七每次經過御花園,都會留心開得正豔的花卉,她確實想把美留在長公主的寢殿,她希望公主每天都笑的開心,每時每刻都能感受生活的積極。
“這不一樣。”沐七湊上去,較真地說,“我把鮮花插在寢宮,和你走出去看看世界,這是兩種概念,結果是不一樣的。”
長公主垂目,斂了笑意,無奈嘆息:“我走不出去,我沒有腿,如何走?”
“公主……”沐七伸手握住她,她的自卑終於卸下堅強的面具,她的脆弱,一碰就疼。
“啓稟公主。”正說間,宮外來了禁衛軍,祁瑞領進寢宮外殿,再由通傳。
“怎麼了?”沐七替公主詢問情況。
“屈侯大人派人來報,說已經接回邶堯世子,暫時將世子安排在行宮,明日世子進宮覲見皇上。”
“沒說見你呢。”沐七撇嘴,左手撐着下巴。
頓了片刻,外殿還有動靜,祁瑞靠近珠簾,小聲說道:“世子託人送了點東西,讓獻給長公主。”
“有禮物。”沐七來了精神,欣喜地問,“會送什麼呢?奇珍異寶?可是你宮裡多不勝數,也不缺什麼了吧。”
長公主笑着安撫沐七,而後命祁瑞進殿。宮女揭開珠簾,祁瑞捧着一幅長畫卷進來,笑眯眯地說:“公主,世子爺說了,他今日不便進宮,待明日見過皇上,定會相見。”
祁瑞獻上畫卷,沐七接過去,湊近了公主,她慢慢地攤開了畫卷,一幅“遊園戲童”畫,頓現眼前,上面三個孩童栩栩如生。小女孩的模樣,與公主相似幾分,沐七見公主紅了眼眶,不由得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