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笛音悠悠嫋嫋,婉轉悅耳,漸漸地飄進沐七的心間。
沐七問,爲什麼不讓更多人知道你的存在。
三爺回她,他喜歡靜,渴望簡單。
祁瑞通傳,世子爺想見一面做出“玲瓏絲”的廚子。
三爺將沐七推了出去,她成了他的代言人,還不能退縮反駁,因爲他說,這是她欠他的。
閣樓聚集了宮女,成了臨時的閨閣。長公主的宮女爲沐七重新梳頭粉妝。
脖子再伸長一點,沐七瞟一眼木窗外,佇立屋頂邊沿的男子,偉岸挺拔,迎風颯爽。他放下笛子,雙手背身後,孑然獨登臺,遠眺紫薇城。
她的思緒被他牽引,不由自主地望向掛在牆上的古琴,那古琴一定有不爲人知的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故事,所以三爺纔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他藏匿他的容顏,藏着他的心,他把自己活在陰影下,不見天日。
“你的提議,我會考慮一下。”三爺彎腰勾着頭,從閣樓的小木門進入,他瞧見沐七心事重重,便說話寬慰她,“我缺個幫手,既然是你提出來,那就由你記錄。”
沐七聽到三爺這麼說,她纔回過神。她想記錄三爺的菜譜,將美好的食物傳承下去。
“我還有個要求。”
“你說。”
三爺凝神正色說道:“菜譜的編撰,菜譜的歸屬,甚至菜譜的出品人都是你,而我,絕對不能出現在菜譜的任何位置。”
“可是……”
“沒有可是。”三爺拂袖轉身,冷厲地說,“否則我不會允許你記錄一個字。”
被迫成爲三爺的代言人,看情況,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不但不給商量,也沒有過問的權利,雖然有點憋屈,可是沐七很想得到三爺的真傳。私心來說,有了這本書等於有了鐵飯碗,更重要的是,以後都不用求他人做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祁瑞來催了,沐七在三爺的目光中離開了膳房,第一次造假,她多少有點心虛。
聽說,一份“玲瓏絲”就搞定了口味頗刁的世子爺,正如三爺說的那樣,世間美味何其多,任君嚐盡天下珍品,也不如心頭好。
歲月抹不去記憶中的美味,真正的廚神是懂得巧妙抓住人性的柔軟,用心烹煮的,往往高於美食本身的味道,更多人是留戀美食帶來的意境,勾魂奪魄。
“長公主萬福。”沐七端着身子,站定珠簾後,華延宮的宮女也要反過來給沐七請安,聽到奴才們的敬語,簾外坐着的世子瑾有點愕然。
“是皇上的妃子?”世子瑾坐不住了,同時,宮女將隔簾捲上去,側身倚坐一旁的沐七,收斂了眸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世子瑾。
這男人眉清目秀,膚白脣紅,身段纖細,咋一眼望去,生得一副女樣。再端看兩眼,舉止優雅,俊美飄逸,眉宇間的灑脫,瞭然於目。
她做出了“玲瓏絲”?世子瑾從質疑到佩服,再陡升好感。
衆觀東甯大國,自古以肥爲美,而甯皇身邊的寵妃也是豐腴多姿,偏就這小女孩,生得明豔嬌小,身架子完全不符合甯皇的審美。
可是她成了妃,必定有過人之處。
“在下世子瑾,拜見七美人。”他聽到宮人這麼稱呼她,她應該是剛剛進宮的美人。
“世子爺客氣了。”裝,可勁兒地裝,反正不熟,又不知道她的脾氣。
長公主握住沐七的手,柔聲地問:“小七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午膳是世子爺夢寐以求的味道,他已經十多年沒有吃過,所以忍不住想結識你。”
“是嗎?”沐七尬笑,“那我還真不知道世子爺喜歡吃的是豆芽菜。”枉費她一開始辛辛苦苦做好她的拿手菜,世子爺不識貨,沐七心裡有點不爽。
“這味道令我想起母親大人。”沐七越是不冷不熱,世子瑾就越是套近乎。
世子爺盯着自己說這番話,沐七微微鄒起眉頭,繼續尬,“在世子爺眼裡,我有這麼老嗎?”
“噢不是,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七美人真是風趣。”世子瑾也笑出聲,兩人相視而笑才緩解了尷尬氣氛,而世子隨和的性情,慢慢感染了沐七,幾人品着點心喝茶聊天,很快熟絡起來。
沐七還惦記那幅畫,世子瑾解釋,這是他們小時候玩耍時的場景,因此長公主見過後纔會觸景生情。畫中的男孩,跟着長公主的是世子爺,而坐在榕樹下閉目養神的便是皇上。
看來,乖戾孤僻的性格,不是一兩天養成,是皇上自小就不近人情。
從華延宮離開,沐七替長公主送別,將貴客送至武門。世子瑾禮別沐七,瞅見一路跟隨他們的屈侯十一,這人看着木訥,但也盡忠盡職。
“適才聽長公主說,你雲遊的時候還帶着自己的御廚?”
“我對吃比較講究,帶着自己的廚子,也好讓他開開眼界。”世子瑾溫和一笑,“過幾天,在下借貴寶地設宴,邀請皇上和長公主,不知道七美人賞不賞臉?”
“我?”沐七咬着脣,若有所思。
“行宮有一鐘樓,可以俯瞰帝都夜景,用膳後登樓觀賞,別有風味。”
“聽着好像還不錯。”沐七心動了。
世子瑾爲了美食也是無所不用其極,他繼續討好,“七美人如果肯賞臉,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沐七豪爽地說:“世子爺只要說服皇上肯帶我出宮玩,別說有一個不情之請,就是十個,我也答應。”
行宮在宮外,帝都最繁華的主幹道,倘若帶她出宮,既能享用美食,還有夜景欣賞,這可是最富饒的都城,必定不輸上海的外灘。
被屈侯十一的一雙眼盯着,兩人不方便聊太久,沐七又是性情中人,聊得歡快時,差點拉着世子爺稱兄道弟。
夏月提醒了她,用眼神催促小主,兩人默契早就心知肚明。於是沐七忘了問是什麼不情之請,直接應了人家,然後再正式道別。
世子瑾依依不捨,杵着武門口,直到見不到七美人的背影。夕陽落幕,只聽他嘆一聲,可惜了,她已經是他的妃子,她燒得一手好菜,卻遇上不對胃口的人。
搖了搖頭,世子瑾上了來接他回行宮的馬車。
沐七蹦跳着回自己的宮殿,夏月拉也拉不住,身後還跟着禁衛軍,更有鐵面無私的屈侯將軍,她勸小主收斂,反而遭來沐七翻白眼。
宮規多了去,沒一條規定后妃不可以蹦跳,既然沒有,她越跳越歡脫,儼然就是一脫繮的野馬。
“夏月,文房四寶伺候。”回到椒蘭殿,她更忙碌。
“七美人,您要這些做什麼?”
宮女伺候沐七沐浴,“我要學寫字,寫毛筆字。”
夏月抱着華服走出寢宮,沐七剛剛褪去一半裹衣,突然夏月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七美人,今兒個奇了怪。”
花容失色的夏月略顯誇張,沐七滿不在乎,“你少嚇唬我,椒蘭殿有什麼奇怪的,除了皇上來,啥事兒都不奇怪。”
夏月抓住沐七的手腕,圓目猙獰,“屈,屈侯將軍,守,守在椒蘭殿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