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姝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舒心笑了起來,寬慰道:“娘娘也不必太緊張,大皇子秉性純良,待人親和,往日他在風國百姓當中也積攢過不少威望,您就算現在立大皇子爲新君,想來也不會有太多反對的聲音。”
見季雲姝一臉誠懇,且並沒有任何譏諷自己的意思,冉彩文這才漸漸放鬆下來,她皺眉反問道:“可是那畢竟本宮親生的皇子,若是由本宮來立他爲新君,旁人只會議論本宮,是在趁着陛下大病爭權,可若是由其他大臣來推選,本宮又實在看不上赫貴妃所生的孩子。”
那個二皇子,季雲姝倒是聽說的不多,不過想到赫蕊的爲人,季雲姝也不願意這種人教導出來的孩子當皇上。
先不說此人爲人適不適合當君王,就單看只是被髮落冷宮的赫蕊,她就不贊同這個二皇子當皇上。
因爲母憑子貴,沒有哪朝的皇帝,會允許自己的生母一直住在冷宮。
如此結果,皇后又怎麼可能甘心。
沉默了片刻,冉彩文看到季雲姝不說話,只好自己說道:“本宮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由陛下親自立下傳位詔書爲好,雲姝,你好好想想,有什麼辦法能讓皇上暫時清醒過來,哪怕只有一時半刻。”
季雲姝皺眉想了一下,然後才說道:“辦法是有,但我需要時間準備,還有就是……我需要幫手。”
冉彩文微微蹙眉,心裡隱約不太放心,但既然季雲姝有法子,她也不想再擔心太多,點頭道:“這些,本宮會讓蓮音下去安排。”
次日下午,傅鴻吟就被蓮音請到了宮裡,因爲季雲姝說,整個風國,只有傅鴻吟能幫她。
冉彩文知道實情肯定不是這樣,但爲了讓季雲姝儘快動手,她也就只好讓蓮音去請人。
“皇后娘娘,陛下若是清醒,我會出來叫您。”季雲姝對着門外叮囑了一句,然後就將粹長殿的大門關了起來。
冉彩文緊盯着殿門,一張臉上滿是擔憂。
蓮音朝殿門看了看,然後湊近了說道:“娘娘,這季姑娘既然是要救陛下甦醒,可她只留那位姓傅的使臣在內,卻將娘娘和奴婢幾人趕趕出來,奴婢怎麼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太對?”
冉彩文也有這種感覺,但是她已經想到原因。
“她既然不相信本宮,那就按照她提的要求做。”冉彩文側頭掃了蓮音一眼,然後就轉身坐在了身後的軟凳上。
滿是紅牆黛瓦的宮道上很快飄起了雪花,這是入冬以來下的第一場雪。
蓮音見屋內久久沒有動靜,忍不住想上前敲門,卻被冉彩文阻止了。
冉彩文看了她一眼,然後將目光繼續轉向正從灰色空中緩緩落下的雪花上,她不說話,其他人也就不敢再說話。
“怎麼樣?”看到季雲姝從夢境中醒了過來,傅鴻吟連忙過去扶她。
季雲姝擺了擺手,低聲道:“差不多就要醒了,你快去外面請她們進來,我來拔針。”
拔掉封血的銀針,周貫會醒過來,但今天也必然會成爲他的死期。
聽到門被打開,蓮音連忙扶住冉彩文走了過來,傅鴻吟一臉平淡的說道:“差不多,娘娘可以進去了。”
冉彩文木然的臉上這時才浮現出一絲欣喜,她快速朝內殿進入,但走到玄關口,又突然停下,對蓮音小聲吩咐道:“待會兒你吩咐人,帶着傅使臣和季姑娘去毓嵐宮等候,就說本宮隨後就過去。”
蓮音遲疑了一瞬然後很快點頭,“奴婢,知道了,一會兒奴婢就出去安排。”
冉彩文這才放心,重新朝內殿走,而此時,季雲姝剛好拔下銀針。
周貫的眼皮在銀針被拔下的瞬間動了兩下,隱隱有睜開眼樣子,季雲姝扒開他的眼皮,檢查了一下瞳孔的渙散程度,然後又給周貫餵了一顆提氣的藥丸,這才起身朝外面走。
“姑娘隨奴婢先毓嵐宮等候,娘娘隨後會過去,和姑娘說話。”玲香看到季雲姝出來,便按照蓮音交代的,請季雲姝前往毓嵐宮。
季雲姝和傅鴻吟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什麼都沒說,然後就跟着玲香進入漫天飛雪,沿着已經被白雪覆蓋的宮道,朝毓嵐宮方向走過去。
蓮音透過窗戶,看到玲香已經帶着人走遠,這纔回頭對冉彩文說道:“娘娘,季姑娘他們已經走了,奴婢……”
她朝正努力想睜開雙眼的周貫快速掃了一眼,然後就自覺的彎着腰,朝外殿退了出去。
再次聽到殿門被關上的聲音,冉彩文才走到龍牀旁邊,對着周貫輕喊了兩聲,“皇上,皇上……”
周貫又是皺眉,又是睜眼,最後總算將眼瞼擡了起來,只不過他緩和了一會兒,纔算清醒。
“皇后,你怎麼在這?”周貫睜開雙眼不過片刻,這個人就和剛纔意識不清的樣子判若兩人。
冉彩文扶他坐了起來,周貫就自己下了龍牀,但是隻是坐在龍牀邊沿,卻沒站起來。
他朝窗戶的方向看一眼,然後突然問冉彩文道:“外面是不是下雨了嗎?朕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雪花輕飄,落地怎麼可能有聲音,可即便這樣,冉彩文還是回答道:“皇上,外面下雪了。”
周貫的神色微微一震,然後就伸手給冉彩文,看樣子是要站起來。
冉彩文連忙過去扶,接着就任由周貫朝窗戶邊走了過去。
站在窗口旁邊,冉彩文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有冷風從窗楞縫隙之間涌進屋內,涼風刺骨,卻也能讓人品嚐到一股清新甘咧。
擔心周貫撐不住,冉彩文便勸道:“皇上,還是先回去歇着吧,這外面的風,總歸還是冷的。”
周貫看着窗外,蒼老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麼神情,就好像任何一個即將死去的人都會這樣,一臉平和,滿心寧靜。
等了片刻,冉彩文才看到周貫回過頭看向她,她淡淡一笑,被妝容覆蓋住的臉上,看不到眼角的細微,卻也看不出半分昔年的清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