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樣的結局是洛亦楚意料之外的,那麼必然也在慕光溪意料之外。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成了他們之間的爭吵和決裂的源頭。如果說洛亦楚對他的仇恨是真的,那麼今日沐薇的生氣必然也不假。可至於真了幾層,他着實不太清楚。
毒王子千的毒不但讓她沒有了正常人的情緒,同時更讓她無法擁有正常人的情緒。就如同那次洛亦楚的生辰,她突然大發雷霆。
對於今日她突然的情緒突變,他着實把握不準她究竟是被那毒驅使,迫不得已,還是本身她便有她的計算。畢竟他的心思已經被她知道了,她不得不防。可要怎麼防,除非讓她和他一起離開。
所以,她才忍着心疼對着自己最愛的人發火嗎?惹怒他,讓他以爲她真的早想走了?
不行,他不能讓她這麼做。
雖然如今的她留在洛亦楚身邊,確實很不利於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若她爲了洛亦楚而選擇這時離開的話,那必然也不她最想要的。
既然一定要選擇那條路,她就該留下來,好好的留下來。
“妹妹你……”
“別出聲,帶我走。”沐薇用力抓住慕光溪的依舊,壓低了聲音道。
這讓慕光溪一驚,他急忙用沒有被抓的那隻手搭上沐薇的手腕,頓時藍色的瞳孔劇烈收縮,“你怎麼又……”
慕光溪幾乎是用逼問的眼神悄悄的盯住沐薇,而後接收到沐薇的警告和請求,淡淡向着身後的人,冷冷掃去,末了轉身,攬着沐薇快速離開乾天大殿。
洛亦楚目光呆滯的看着沐薇離開,第一次,他沒有上前去阻攔,和他初衷相反,明明知道不該讓她走,卻還是忍住那撕心裂肺的痛,看着她被另一個人帶走。
最後,是君黎從殿外走進來,跪在慕光溪站着的位置道,“主子,娘娘回乾天大殿了。”
洛亦楚好似沒有聽見一般,那雙深邃如千古寒潭的眼眸一瞬不轉的盯着大殿的某一處,神情痛苦到了極點。
君黎想勸,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自然先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一眼,他便驚住了。
就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是幾滴鮮紅到足夠刺目的血。
心間暗想,這血若是慕光溪的,主位上的那位絕對不會這麼在乎,除非是那位的。
他心下猛地一顫,急忙擡頭去看洛亦楚,卻見他突然悠悠然擡頭,那雙眸子確實紅的嚇人。
他心頭顫抖的更加厲害,“主子……”
突然,洛亦楚大笑了起來,仰天大笑,他一邊笑,手上卻是狠狠的一推面前的書案,成山的摺子瞬間倒地,嘩啦一聲,赤紅的硃筆暈染了滿地的黑白,“哈哈哈……她身體根本就沒有好,不僅沒有好,而且比醒來那會兒更差,除此之外,他更是渾身上下都是毒……哈哈哈哈,都是毒啊!”
君黎雖然知道洛亦楚和沐薇的事,可是並不全瞭解。他雖然知道沐薇就是那個失蹤
的真真正正的王妃,可是那之後的事他便不知道了。
比如梅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沐薇最後爲什麼又會醒來。雖然他知道沐薇的醒來和洛亦楚突然娶靖國的白淺有很大關係,可是究竟是爲什麼,他卻並不清楚。
他從北境歸來,沒有被告知任何事,就一直跟着洛亦楚一起去鬼院。聽說鬼院裡的那位,是在梅嶺時爲了洛亦楚身受重傷,成了活死人。
每一次他陪同洛亦楚而來,他都只是在鬼院之外守着,直到傍晚他出來,回宮。
後來又聽說那個人好像醒了,被洛亦楚接回來楚王府。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只住了短短几日,便又回了鬼院。
再後來,洛亦楚卻突然將那女子接入了宮中,安置在那處最偏僻,最讓人難以發現的地方,辰淵殿。
這是他所知道的,至於沐薇中毒,他卻無從知曉。想來是梅嶺時中的吧!因爲最近宮裡還是很太平的。
只是他不解,明明最是在乎,有爲何眼看着她離開?
洛亦楚對沐薇的寵愛,可以說無人能及。他可以對後宮的另外兩位不聞不問,可是對於沐薇,他連一個時辰的別離都做不到,那就更別說此刻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在他面前流血,然後離開。
他不知道爲什麼今日的洛亦楚明知道了這一切,卻寧可強自忍住,也不去將沐薇給追回來。他只知道,此刻他的主子,心情一定很複雜。
“主子……那你爲何不去……”將娘娘追回來,後來的話,君黎覺得很不適合,便沒有再說出來。如果是他,他想他也會不知所措的任由佩藍去的吧。因爲那時的他,壓根沒有任何能力去幫助她,除過只能陪在她身邊,再無其他了吧。
對呀,他可以陪在沐薇的身邊的呀!
“想來此刻的娘娘,是希望主子在她的身邊的吧!”
洛亦楚突然又笑了,笑的蒼涼,讓君黎心驚,“陪?現在的我有什麼資格陪在她身邊?連她身體狀況都不清楚,還自以爲是的發瘋。我可真特麼的的混蛋啊!”
“主子……”
“君黎啊,你可知道,她爲了我付出過多少?單憑這一世,她就已經爲了我死了無數次了。可我呢?又爲了她做過些什麼?除過算計之後,還是算計,現在,她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卻只顧着自己享樂,呵,你說我還是一個男人嗎?我還陪做她的男人嗎?”
也許這時第一次洛亦楚在君黎面前吐露他內心最深處的悲傷,以前有蕭哲在,洛亦楚是不會告訴他這些的。就算知道他喜歡佩藍,就算看着他難過都回來安慰他發人,這是第一次將這麼心底的話說出來。
明明該感動的,可爲什麼他會感覺到那麼悲涼呢?
“主子若覺得之前從未爲她做過什麼,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去做最想爲她做的事吧!”這樣,他會不會在看着那個人日漸衰敗時,心裡有一點點安慰呢?
“現在?呵呵……現在我能做什麼啊?要治病,她身邊有
慕光溪。要恢復心情,她自己足夠有能力讓自己心情不受我影響。如此的她,我又能做什麼呢?”
也許當真是當局者迷,洛亦楚覺得此刻自己根本做不了任何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我檢討,然後隱忍,幫着她去完成她的故意隱瞞。
“她連身體不適都不願意告訴我,我又還能做什麼?難不成我要去告訴她,我知道了一切,讓她與我坦白嗎?”
君黎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也是第一次沒尊卑之分的對着洛亦楚低聲斥責,“陪伴啊!你可以陪在她身邊啊!她不願意告訴你,不過是不想你擔心,不想讓你爲了她又費心。她不過是一片好意,並沒有想要真的隱瞞你的意思。如果在這個時候你連最起碼的陪伴都不能爲她做,主子你當真就沒的可做了。”
是,他沒有什麼可做了。如果沐薇所中的毒足夠奪了她性命去,在毒性沒有完全要了她的命去之前他除了陪伴,就真的是沒有任何事可做了。
“也許那陪伴很短暫,可只要她開心不就好了!只要她在最後的時間裡可以有最愛的認陪伴,她想必是無憾了吧!至少,在屬下看來,就是這樣的。”
洛亦楚似乎是被君黎的話點醒了,又似乎不過是他自己想通了,做一個決定罷了。他猛地擡起頭來,目光灼熱的看着君黎,“是,我是該陪在她身邊的。就算她爲此與我鬧彆扭,恨我,不理我,我也該待在她身邊的。”爲了不讓他擔心,她寧願選擇讓他生氣。
爲了隱瞞她身體的真實情況,她寧可去做她最不擅長的事,包括引誘他,問他討要她最不能承受的愛。
而他,卻一次又一次的讓她陷入難以自拔的悲慘境界,他想,她的每一次主動和他每一次的給予,她該是承受了多大的委屈的痛苦纔將他騙了過去,還表現的那般優秀。
洛亦楚突然從軟榻上起來,大步朝着乾天殿大門走去。
辰淵殿。
慕光溪半跪在沐薇的牀前,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告訴我,妹妹?”
如果不是她突然抓住他沒有防備一下被他把了脈,也許他還會一直被她矇在鼓裡。
“哥哥,我說過了,它真的不礙事。雖然有時候會讓我渾身麻痹一次,可並無大礙。我自己查過了,它並不影響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有我的正常生活。”沐薇想起身,卻被慕光溪強制按在了軟榻上,她便只能躺着告訴他這個她已經掩飾不下的秘密。
“你查過?你查過什麼?又查到了哪些東西?是誰給你下的蠱你都查清楚了?還有它究竟什麼時間發作你也查清楚了?還有,就算現在它不礙事不影響你正常的生活,只是偶爾讓你渾身麻痹失去知覺意識一下下,可誰又能保證在孩子大一些的時候它不出來作怪?還有,你本身就帶着毒。要想讓孩子健康生下來,你不僅要用全部靈力護住胎兒,還要保證他不被毒素輕擾。這已經足夠要了你半條命去,又哪裡還有功夫和經歷去管蠱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