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冬日的午後,淺暖的陽光從窗外斜斜射進屋來,室內明亮和煦。一陣淺淺的風吹了進來,靠椅旁掉落在地的書頁被嘩嘩翻動着。
木屋的門是開着的,少年不用敲門便走了進來。入門後,他正要同往常一樣喊着那熟悉的人名,而當他注意到靠椅上的人時,他條然安靜。
平穩而有節奏的呼吸聲,靠椅上的女子闔着眼,已然入夢中。少年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停步於椅前,細細打量起女子的睡容。
只是這麼靜靜的看着她,他卻覺非常的滿足。他想着,若以後的每一日,都能這般的看着她,與她在一起該多好。
她的長髮沒有束起,散落在椅背後和胸前,微風撩動幾縷凌亂,他伸手小心爲她理好。鼻間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疑惑的追尋那香氣,俯身下來靠近她。
是她的髮香,他撂起一縷嗅了下,甜甜的,淡淡的,很是好聞。他像是發現了新奇的東西,鼻尖從她的髮絲一路追到發頂,又落回她的臉上,脣不小心從她的臉頰擦過。
恩?一絲疑惑和驚奇在他眸中閃過,他右手撫在自己的脣上。剛纔那觸碰到的感覺明明是柔軟的,爲什麼一瞬間又帶些麻麻的。
真是奇怪,他如此想着,視線又落到她白淨的面頰上,決定再嘗試一次。
他的脣輕輕在她頰上又點了一下,還是軟軟的,麻麻的,感覺卻不壞。他小心的瞅了她一眼,她還閉着眼仿若在睡夢中,沒有被他驚醒。於是,他臉上帶着做壞事小孩的偷偷竊喜,繼續親她,尋找那感覺的根源。
昨天是十五,透支法力來修補時空水晶的她今日無精打采的。只是看了會書,眼皮漸重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手中的書本落在了地上也不知。淺陽的溫度更催促她的睡眠,一覺入夢。
白茫茫的雪地中,她瞧見那赤腳站在雪地上,被一羣孩子排擠眼神空洞的男孩,他的藍眸彷彿要哭出了。
畫面一轉,星月下,一人緊緊抓着自己的手。那是從男孩成長到少年的他,一雙藍眸緒滿了驚與喜。周圍的景開始飛速變化,黑暗中他依偎着自己,桃瓣飛分他在身後依戀的望着自己,雷雨交加他溼透一身卻默默守望等待……有她看過的,有她沒有見過的,畫面太快,她沒來得及抓住什麼。一道火光忽起,隔着火光,他遙遙相望的眼彷彿死寂,又帶控訴。
突然,他的臉和另一人的臉重合了,面容相似,只是黑髮變白。
清冷的月光下,白髮少年絕望又悲慼的看着自己,一隻手向前伸出像是要抓住什麼。他開口說了什麼,可她聽不見他的聲音,她凝神看向他的口型。
那是…在她看清他說的是什麼時,忽然一道白光俱現,將她拉出夢中。
睫羽微動,她醒了,還未睜開眼,她已感覺到臉頰被什麼觸碰着,一下又一下,軟而溼漉。當她完全睜開眼,那觸感又突然消失了,印入眼簾的是那張與夢中一模一樣的臉。
“你做什麼?”
少年沒有回話,抿着脣站在那,頭低了下去不敢看她,兩頰微紅,好像剛做完壞事給人待到的小孩。
她看着他,又想到那還未及消化的夢,女巫少有夢境,對她們來說,夢是一種預告,就如預言般,少有不準。懷中忽然有什麼發燙,她掏出一看,是時空水晶?!不是紅色的光,也不是啓動時的白光,而是流動着一種淡粉色的光,好似這一室波動的曖昧。它閃了一會,那光就消失了,也不再燙手。
她不明白,卻知道時空水晶似乎跟她的夢境有關,像是在提醒她什麼。也許,是關於他的……她擡頭看向那還杵在一旁的東方藥,“東方藥,你剛纔在我臉上做什麼?”她摸了摸還殘留在頰上的溫度。
他聽她叫他名字,有些不滿意,“叫我藥兒,以後你叫我藥兒。”這時他膽又大了靠了過去,半蹲在她身前,拉住她的手。
“那你告訴我,你剛纔做了什麼?”
他想了想,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剛纔的動作,看她低頭看自己,不由擡頭湊了上去在她右頰上親了一下,直接做給她看。
“就是這樣”他說完,飛快低下頭。
聽見她輕笑聲,她說,“藥兒,你剛纔偷親我,爲什麼?”
那聲藥兒叫的他心酥麻酥麻的,他樂呵的擡頭,“因爲,甜甜的。”原來那個動作叫親啊。
她再次失笑搖頭,“你不是不喜歡甜的東西”她推推他,要起身。
他站起來,後退一些,手卻未鬆開。
她也由他握着,另一手在椅子上撐起身站起來,纔要走出一步,腿肚位置突然發麻,她一個踉蹌往前倒去。東方藥連忙撫住她,然她還是跌入他懷裡。
“唔?!”險險擦在一起的脣本該避開的,然少年扶在她腰間的手反射的一收,她整個人貼了過去。
與她同高的少年,視線已經到達與她平行的位置。她可以看到少年眼中此刻的神情,由驚訝轉爲迷茫,然後一絲絲迷離。微微的電流從心的位置流過,她一激,緩緩推開他。
不同於臉頰,脣瓣間的相觸給他的感覺更是驚奇。那更柔軟,更酥麻,從頭到腳都彷彿有電流經過,溢於言表的感覺讓他一時驚愣,酥麻讓他眼迷濛,心飄飄然了半天沒能回神。
半晌,他回過神時,水凝冰已經走出門去了,他忙追了出去。
“我、我,我現在喜歡甜的東西!”他追在她身後說道。
她不去看他,將手中的水壺交到他手中,“把這院子的花澆水。”滿院種下了他強行讓人開墾後,雖是問過她意見的桃花。
“我澆完,你再讓我像剛纔那樣親一下。”他說的臉不紅氣不喘,彷彿這在古代看來調戲女子的話語不過是在買菜那樣討價還價。
她睨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額間重重彈了一下,“等到這株梅花重活,桃瓣全開再說吧。”
院子裡那株梅花枯死多年如何復活,那桃花纔剛種下,要等開花,最快也要三年。那時,她早已離去。
他捂着額頭,嚷叫道,“不行,不行,太久了!”他嘴上這麼叫着不滿,手中的花灑卻先丟下,拿了小鏟子去研究那株枯死的梅花如何復活。
“這梅樹被蟲蛀的厲害。”她瞧他這般認真,也笑着跟來看看。
他點頭,“先要將這些壞死的部分剮去”東方府中毒花毒草都是東方藥自己栽種的,對種植他還是有些心得的。
水凝冰去拿了工具給他,兩人一起動手拯救梅樹。
已是冬日,他額有汗滴,因爲勞作。一滴汗水自額間滑落,滴在他睫毛上,弄得他不舒服,他正要擡手去擦,卻被她阻止。
“別擦,你滿手泥,弄到眼裡更難受。”她沒有手帕這種東西,捏起自己的衣袖,幫他擦汗。
她離他很近,讓他忍不住又想到剛纔的感覺,說道,“差不多了,明日我再拿些東西過來,應該能救活這梅樹,你到時可別耍賴哦!”
她手一頓,擦汗的手往下移,捏着他臉頰提醒,“你忘了桃花了?”
他語塞,兩頰鼓得跟包子一樣。剪子一丟,喊道,“不管了,不管了!給我親一下!”他像耍賴着要吃糖的孩童,嘟起嘴就要親過去,被她閃開。
“你別動,就讓我親一下吧!”這般登徒子的話,卻被他說的理所當然,眼神還那般純淨。
水凝冰被他追得滿院子閃躲。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急急傳來,讓她身形一頓,被東方藥乘機逮到,抱給滿懷。
“抓到了!”他雀躍道,“給我親吧!”他作勢就要親下去。
身後那咳嗽聲又響起,速度比剛纔的還急切,“咳——!!”
他蹙眉回首望去,是劉管事一手握拳抵在嘴邊掩咳着,他身後的兩名捧着東西的僕人早愣住了,眼瞪如銅鈴般大,都忘了要回避東方藥的視線。
這、這是他們家的主人嗎?那跟登徒子一般追着女子跑的少年,確定是東方府,桃花鎮最冷血,陰翳,恐怖的東方藥嗎?他們擦擦眼睛,想要確定這是錯覺,然而睜開眼,東方藥還抱着水凝冰,根本證據確鑿,忽略不了。
“打擾了,老奴將姑娘新制的冬衣送來。”他回頭看那兩還呆愣的家僕,喝斥,“還不送進屋去!”那兩家僕才如夢初醒,忙低下頭,快速將手中捧着的衣物送進木屋內擺下。
等兩家僕出來,劉管事福身道,“那老奴不打擾了,少爺繼續!”他低眉順眼,滿臉興味離去。身影還沒遠去,他又感嘆的說了一句,“雖是冬天,但卻有春天的氣息,我看這春天會來得快,來得好啊。”
兩家僕連忙附和,“管事說的是,這春天,來得好,來得好!”
冬天日落早,涼風中,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又聽有人不解的在門外大喊,“水凝冰,開門!我還沒親到啊!”
此後,東方藥每天來找水凝冰時必須做的事就是看看梅花如何了,再看看桃花長點沒,就差沒揠苗助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