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狂妄讓人冷怒, 毒王眼有殺意。他的殺意,激怒了殘天,一時間肅殺的硝煙瀰漫。
水凝冰面對這樣情形, 卻依舊鎮定自若, 她忽然瞥了一眼那人手中的銀色狼爪, 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道, “收好你的狼爪, 小心十五月圓誤傷他人。”
她的話音才落,旁人很明顯的感覺到,毒王的身軀猛然間震了一下。
冰冷的目光猶如毒蛇般射向水凝冰, 瞳眸驟然間凝縮着,有驚有疑, 她的話如同踩着了蛇的七寸之處。
如霜雪的冰瞳裡閃着不爲人知的幽光, 她再激他一句, “你和融融,可不僅僅是異族。”話語中, 她特地加中那‘異族’二字。
他的神情迅速一變,陰霾遮天。他像是突然被觸碰不可拂動的逆鱗,一種沉沉的幽暗之氣自他身上散發,陰冷異常,那是從骨子透出的恨意。那恨意不是對着水凝冰的, 卻在無處發泄之時, 轉嫁到成導火線的她身上。如果說剛纔那股殺氣只是試探, 現在的毒王, 卻是真有殺意。
即使現場沒有樓望月和殘天這樣的高手在, 水似冰也是一點不擔心她大姐的安危的。她憂慮的是,大姐要發怒了, 鬧的不可收拾可糟。她對毒王打圓場道,“你和大姐在這耗着,融融那丫頭早不知跑多遠了,與其如此,不如想其他辦法找那丫頭。”
殺意微微收斂,眸中的失控之色逐漸清明。如她所說,他若苦纏於此,怕也得不到答案,而水融融那女人更是逍遙遠去。說不定這女人故意激怒他,更是在爲水融融的逃跑拖延時間!
毒王重重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西市鼎沸,人羣擁擠,稍微不慎就會走散。殘天寸步不離的跟在水凝冰的身後,他周身氣息陰沉,面色尤爲,迎面走來的人見之則避,無一敢靠近。
他沒有過問她要去哪,也沒有詢問她爲何又突然離去的原因。從客棧出來,他就這樣的一路跟着,未發一言,如是的沉默着,望着她的背影,秀眉頻繁的鎖了又鎖,眉宇間有股淡淡的鬱結之氣。
然沉浸在思考中的水凝冰,卻沒察覺他的失常,穿梭在西市找尋賣馬的地方,打算前去天殘教與水融融會合。
兩人就這樣走着,過矮拱橋的時候,水凝冰忽感頰上一絲涼意,她腳步微頓擡頭看去,才知是下雪了。
頭上一片陰影忽然罩了下來,她低頭轉眼,只見身後的殘天將外衣脫了下,爲她罩着擋雪。
她纔要說話,他卻先道,“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將外衣交到她手上,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殘天幾個快步離去,很快不見蹤影,她只好在原地等着。
細雪如絨毛般輕飄,水凝冰隨意將視線落到矮橋下的小河上。繞城的小河早沒有水鴨浮游,魚也早藏起冬眠,雪像白色的糖球一點點落進去,卻無一絲波瀾。
水凝冰沒有等很久,不過須臾,殘天已回來,手中還多了把油傘。
他打着傘,站在她身側,低聲道,“可以了,走吧。”
她未動,仍停在原地。
他疑惑,“怎麼了?”
她搖搖頭,將擱在手中的外衣給他披上,“你這傻瓜!不冷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聽着他渾身酥麻。他低頭,看她幫他將外衣套好,正繫着衣帶,更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由然而生。心念一動,在她繫好衣帶要移開手時,他猛然攫住。而她因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稍稍一驚,擡眼朝他看去,恰恰與他那雙熾熱的藍眸對上。
他的眼神太過熱切,她不難猜出他想做什麼,所以在他低頭覆下來時,她微偏過頭躲開。
霎時,他眉間鬱結之氣更重,眼有失望。他直起身,慢慢退開,側身對她,臉望向他處。
水凝冰當他又在鬧變扭,輕輕拉住他的手,低聲道,“街上有別人在”
他回過頭來,冷冷的掃視周圍。隨着雪勢大,街上行人越來越少,有的也是在快步前行躲雪,哪有心思朝他們這看。但不遠處,還有開着的店鋪,和檔口的攤販,若是有意看過來,倒是能看清橋上人的動作。
倒不是水凝冰害羞,還沒聽說過哪個女巫會害羞的,她不過是不喜被人觀摩而已。
殘天在還是東方藥時成長經歷就與常人不同,沒有人教導他什麼是世俗禮教,入了天殘教,更是不將那些放在眼裡。故他並未覺的這些動作有什麼不妥,當聽水凝冰這麼說時,他快速回過頭來,直直回了一句,“有什麼關係,你若不喜,誰看我就將他眼挖出來。”
她輕笑搖頭,他總是像個小孩一樣愛鬧變扭,卻來得快也去得快。這不,又試圖靠過來再次嘗試。
這次,她沒有躲開,而是伸手在他撐傘的那隻手上輕輕一推,油傘立刻偏向一邊,恰恰將商鋪那處風景擋了,可見之處,是小橋流水邊的樹木,那裡並無一人。她再稍微移動一步,柔軟的臂膀纏上他的頸,主動的親上他。
他的眸光霎時璀璨如星,化被動爲主動,左臂攔過她,用力將她揉進懷中,像是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髓般。他如癡如醉的攫取着,如饕餮般品嚐一道怎麼也嘗不盡和嘗不膩的美食。
這一次的吻遠比之前的都要熾熱,卻也夾雜着更多更復雜的情緒。他捨不得放開,這像是抓到卻又像沒有抓到的幸福。他與她,總是在關係更近一步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是分離。十年前如此,十年後如此。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又會再轉身離去,不留片語……
無力的傷感在流淌,心口的位置越痛,他吻得越深。隱隱的絕望是在嘲笑天長地久,卻仍貪心的不只是想要曾經擁有。
突然,他猛的推開她,面白如紙,右手幾乎將傘柄捏碎,神色極爲痛苦。
“怎麼了?”水凝冰從迷亂中清醒,擡頭看他疑惑問道。
在水凝冰睜眼看向他時,他臉上的痛苦之色迅雷不及掩耳的藏了起來,將一股逆行的氣硬生生壓回丹田,他白如紙的面色也瞬間憋出紅來。
她盯着他臉上不自然的潮紅,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你的臉好紅,又發燒了嗎?”她摸了摸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燒跡象。
他握拳的手擺在嘴邊輕咳了下,壓抑着聲音道,“沒什麼,喉嚨突然有些癢,我們走吧。”
水凝冰狐疑的盯了他一眼,又逼問幾句,但殘天仍說無事,最後只得作罷。
西市街尾有馬市,然下雪後,不少馬販看這天氣是做不了生意了,都牽馬回家了。最近多是雪天,出行有積雪路難行,買馬人不多,但僱傭馬車的人比較多。
殘天在知道水凝冰打算去天殘教後,是十萬可不同意。他說天殘教太複雜,龍蛇混雜,對她來說不安全,故不讓她去。殘天一向遵循她的想法,這次卻異常固執不準,即便她十分堅持。兩人僵持一陣,最後還是殘天敗下陣,水凝冰要去哪,他根本攔不了,卻不得不跟。
但他不許她騎馬,別說她不會,就是他帶她同乘一匹他也不同意。這樣的天氣,他怎麼捨得她凍着,所以他打消她騎馬的念頭,只准許坐馬車。
騎馬本只爲快些,坐馬車她也沒有太大所謂。然知他是在爲她着想,不免感動。
車行離馬市並不遠,幾步路可到。此時,車行外停了一輛漆木藍頂馬車,車行老闆在裡招待幾位嬌客在內堂休息等待。
內堂裡,燃着小火盆取暖,主人奉上了茶水,不敢怠慢嬌客。
出去檢查外邊那輛藍頂馬車的夥計回來了,報說是車軸出了問題需更換。老闆點點頭,轉身對坐上那位氣質不凡的小姐說道,“這位小姐,你這馬車要修理好需三日。”
答話的不是小姐,卻是她身邊的丫鬟,“老闆,我們需趕路,這車能修得快些嗎?多加些銀子無妨的。”
這丫鬟模樣秀麗,談吐舉止都與普通人家的丫鬟不同,更讓老闆猜測這小姐定是大家千金。他和氣的對丫鬟解釋道,“不是銀子的問題,姑娘,你這車子需更換車軸,可這材料小店已無貨了。適逢雪天,那材料雖連夜運來,也需費些時候。”
“如此……”那丫鬟轉頭看小姐。
小姐說道,“春意,租輛馬車趕路。”聲音如出谷黃鶯,十分好聽。
現在多數的車行是可修理馬車的,如此也方便那些一時無法取用馬車的人直接在車行租用馬車。
“是,小姐。”名喚春意的丫鬟便跟隨老闆出去交錢取車。
馬車牽來了,春意對這車不是太滿意,如此簡陋太委屈她家小姐了。
她問,“老闆,還有其他好一點的馬車嗎?”
“姑娘,這是我們車行最後一輛了。”
老闆看出春意的猶豫,又道,“最近租車的人多,其他車行恐怕早租不到車了。”
“那……”春意的話沒說完,一道銀光突然朝車行老闆飛來。
老闆眼前一花,反射的伸手接去,定睛一看,竟是錠銀子。
冷冽的聲音從春意身後傳來,“那馬車,我要了。”
春意是背對着來人的,她聽見有人搶要她定下的馬車,嗓子眼一堵,有些不悅。擡眼看車行老闆,手捧銀子,卻傻愣愣看着她身後。
“老闆,凡事有先來後道,這馬車是我們先定的,你可不能租給別人。”她急道,回過身要看看是何人這樣插隊。
這不回身還好,一回身,可不只是嗓子眼堵了,連心口鼻口都堵了。
捏在手中裝銀兩的荷包,嚇得掉在地上,只見她滿眼驚恐,嘴角哆嗦着,瞬間毫無血色,如同她的臉色一般。
這、這可不就是多年前那個恐懼的噩夢——東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