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月光, 清清淺淺,溫柔的夜風,暖暖溫溫, 這一刻是那麼美好。
是因爲看到跟仙女一樣的人嗎?薛芸芷無法移動腳步, 就站在離粉衣女人不過七步距離的地方, 她披着月光, 仍舊是一動不動, 原本清秀的面容在見到薛芸芷時露出了微笑,她笑不露齒,臉的兩側各形成一個淺淺的月牙形, 紅脣美目,盈光流轉在雙目間, 帶着幾分擔心之色。
她是誰?竟有如此不凡的美貌和氣質。不過倒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薛芸芷覺得溫暖。
“這位就是薛家小姐吧, 難得能再見,真是幸會。”
聽着對方柔柔的聲音, 薛芸芷心想着自己要是個男人的話一定會陷進她的溫柔裡無法自拔,咦,等等,她說‘再見’,爲什麼是再見?
“我們以前見過嗎?”
那女子依舊淺笑呤呤, “有幸見過, 不過可能薛小姐已經忘了, 我只是一名風塵女子, 整日在風塵中打滾的人, 薛小姐身份尊貴,不記得也是自然的。”
說得薛芸芷更模糊了, 看着對面的人,她的話明顯透露出自卑,可她的表情卻沒有半分自卑,依舊平靜,淡定。
“姐姐過謙了,不知姐姐怎麼稱呼?”
那女子又是輕輕一笑,目光無絲毫輕賤,“不敢當,小女子紅夢娘。”
“哦,啊——!”
薛芸芷一聲驚叫,張着嘴瞳孔放大,定定的看着對面的人,她嬌小美麗,笑嫣如花,目光流瑩婉轉,神情淡而不凡,根本不像風塵中的女人,倒更像出塵不染的仙子,永遠微笑慈悲的對待每一個人。
她居然就是紅夢娘?居然就是她一直想見卻一直見不到的紅夢娘?
紀佳靖能感覺到薛芸芷的顫抖,那種震驚讓他驚訝。“聽三哥說你想見她,怎麼見到了反而不敢相信?”
薛芸芷輕輕的喘息,側頭看向紀佳靖,“如果你是我,你就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震驚。”
紅夢娘只是淺笑轉身,白露跟在她的身旁,兩人前頭帶路,紀佳靖抱着薛芸芷跟在身後,薛芸芷心中仍然很激動,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見到了紅夢娘,在她受傷了,又絲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紅夢娘就這樣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對了芸芷,她跟三哥的以後會怎麼樣?”
說到以後,薛芸芷不免悲從心來,“只能說我希望有來生,能讓紅夢娘和紀恆君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這樣說了,紀佳靖也大概猜到了紅夢娘和雁王不會有結果,倒是想知道他和薛芸芷會怎麼樣,不過他知道自己就算問了薛芸芷也不會告訴他。
很快來到紅夢孃的住處,是間獨立的院落,名爲‘落凡居’,紀佳靖告訴薛芸芷,這間院落是紀恆君爲她建的,名也是他提的,薛芸芷看着那三個字,落凡不就是落入凡間嗎,原來紀恆君也把她當成落入凡間的仙女,如此看來,她在紀恆君心中的份量着實不輕。
一個女人,能得到一個男人的心,真的足夠了。紅夢娘,怪不得她已經能夠放下一切塵世。比起紅夢娘,薛芸芷覺得自己是那麼悲慘的一個人。
進了屋子,真的是那份讓人安心的溫馨,大廳的佈置和格調都是暖色系列,坐在其中就像置身於一個城堡,能讓人放下緊張,迴歸一份平靜和甜蜜。
很快,白露拿來了藥,親自替薛芸芷擦,紅夢娘則跟紀佳靖在另一邊談話,他們談話聲音不大,薛芸芷聽得不清,卻又好奇他們會說什麼,看得出紀佳靖神情輕鬆,臉上還帶着笑意,時而跟紅夢娘對視,彷彿一對情人。
白露早就發覺到薛芸芷的心不在焉,無奈一笑,“王爺剛纔說,芸芷很調皮,不習慣宮裡的宴會,一個人跑到別的宮院去玩,追螢火蟲的時候摔到了腿。”白露很俏皮,學着紀佳靖的聲音,居然有模有樣,薛芸芷聽得臉都紅了。
白露細細一聽,又學着紅夢孃的聲音溫柔笑道:“薛小姐活潑可愛,天性善良,不喜爭鬥,這些都是一個女孩最珍貴的東西,王爺能與她相惜相愛,實屬一段難得的緣份,真是讓人羨慕不已。”
被白露看穿心思,薛芸芷紅了臉,假裝輕咳兩聲不去在意,不過內心裡卻滿意了,紀佳靖對紅夢娘說的那些話裡滿是對她的包容和疼惜,也許只是作作戲,不過對薛芸芷來說就算他只是作戲她也滿心歡喜,因爲在遇到刺客的時候,是他不顧危險的把她護在懷裡。
紅夢孃的藥果然靈,冰冰涼涼的減輕了疼痛,薛芸芷終於鬆了一口氣,沒有那種揪心的痛居然可以挨着地面扶着桌椅走,不過她的舉動卻讓紀佳靖皺了眉。
“你在幹嘛?大夫說你得臥牀三天才能下地。”三兩步走到薛芸芷身邊,紀佳靖扶住了薛芸芷,他可能是激動了,聲音變得大而嚴厲,嚇了薛芸芷一跳,薛芸芷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聲音又重新變得溫柔,“別大意,自己的身體要緊。”
薛芸芷回了神,心跳沒了節奏,莫名的悸動,又偷偷看了一眼紀佳靖,他皺着眉頭,目露擔憂,就好像把她當成了情人一樣,這種感情衝擊着她的心口,無法平息。
待薛芸芷坐下,紀佳靖回到剛纔的位置上,紅夢娘把熱茶遞給了薛芸芷,薛芸芷一驚,擡頭迎上的是紅夢娘招牌似的微笑,暖暖的像春風入懷。
很難想像這樣的紅夢娘在原著中是個帶着傳奇色彩的人物,她的智慧,她的感情,在她短暫的一生中如烈火一般燃燒着,只是在烈火燃盡之後,卻沒有多少人會記住她,她的一生,雖短暫卻輝煌。
“聽雁王說薛小姐想見我,不知所爲何事?”
薛芸芷喝了一口茶讓自己鎮定下來,看了看兩人一眼,下定決心說出自己的打算。
“那我就直說了,要是有冒犯的地方還希望姐姐不要怪罪。”怎麼的這一聲姐姐就脫口而出了?薛芸芷小小的吶悶後把心思放在了要說的事情上。“相信姐姐也早就知道雁王的婚事很可能就訂在下月初八,那麼姐姐也應該知道我無意嫁給雁王。”瞄了一眼紀佳靖,他倒是很平靜擺弄着手中的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紅夢娘柔柔一笑,完全沒有吃醋的樣子,“知道,但是聖旨已下,婚期即將確定,薛小姐又準備如何?”
“我……”如果說出來,也不知道紅夢娘會是什麼反應,唉,這個時候不管了,“我想把新娘換了,讓真正相愛的人拜堂成親,至於我,我會從此消失,永遠不出現在都城。”
一顆心緊張的狂跳,手心裡出了汗,像在等待判刑一樣。薛芸芷盯着紅夢娘,期待她能答應。
紀佳靖愣愣的看着薛芸芷,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只感覺整顆心懸空了,卻不知道是驚慌還是害怕。也只有紅夢娘,除了在聽到薛芸芷的話後有一瞬的呆愣,爾後恢復了一慣的情緒,側頭看着薛芸芷,淺笑不語,起身走了幾步,像是在思考問題。
紀恆君說,紅夢娘不會答應,難道真的不會答應嗎?
回過身,看向薛芸芷時,紅夢娘搖了搖頭,“出入風塵之人,能遇到雁王這樣的雄才將帥,是我的大幸。”
頓了頓,紅夢娘籲出一口氣,“雖然我與雁王相知相惜,但身爲風塵女子,我自知自己是何等身份,萬萬不能嫁給雁王,讓人抓住把柄毀了雁王的前途。”
紅夢孃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不會嫁給紀恆君,果然也像紀恆君說的那樣,她不會。可薛芸芷不死心。
“姐姐,你既然跟雁王相知相識,也應該感覺得到雁王並不在乎你的身份,更何況風塵女子又怎麼了,靠自己的勞力養活自己,這不是應該得到每個人的尊重嗎?再說啦,誰願入風塵飄搖一生,還要看人臉色生活,所以,你不應該這樣看輕自己,不能跟愛的人在一起,你不覺得自己這一生都過得不痛快嗎?”
薛芸芷激動的說了一堆,連紀佳靖都被驚到了,投向薛芸芷的目光有着佩服之色。
而紅夢娘,這一次她再也保持不了先前的淡定,目光定定的看着薛芸,一方面她難以相信一個大家閨秀,骨子裡卻是這麼勇敢,完全沒有那種‘任聽父母話’的風格,這薛芸芷,她大膽、有血性,與過去紀佳靖他們口中的她完全不同,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薛芸芷?
發覺到紅夢娘沒了笑容,薛芸芷心中暗了一下,想着自己這般激動肯定是嚇倒人家了,只好道歉,一連三聲對不起過後低下了頭,求救似的看向紀佳靖,這個時候只能靠他了。
得到薛芸芷這個眼神,紀佳靖心中一動,一股溫暖流動在心中,那種懸空的感覺突然消失,又在一瞬間有了踏實的感覺,這個薛芸芷,從什麼時候開始能激起他內心的波動了?這意味着什麼?難道是偷聽了她的真心話的代價?
不經意之時,紀佳靖的嘴角浮起一個難以查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