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家長見面那天,天氣出奇的好,就是天開始轉涼了,彷彿轉涼也只是一夜之間。
約見的時間是在中午,姚芊羽走到公寓樓下,出了巷子時,程子墨已經站在他那輛沃爾沃旁邊,靠在車身上,身上穿着黑色商務夾克衫,米黃色休閒褲,修長的腳交疊放着,手裡叼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煙。
三十歲的男人該有的歲月感,他有,該有的城府,他也有,據說,自從成功競標到了清潭區地皮,五亞集團在股市大盤震盪下跌的局勢下,股價依然扶搖直上,被稱作了一匹黑馬。
可見他是多麼的春風得意,再加上要與她結婚的利好消息一經傳出,股價一定會只升不跌。
如今的哲宇,應該是不能與五亞同日而語了。
姚芊羽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魏哲浩掐着她的脖子對她說的那番狠話,雖只隔幾天,但卻恍如隔世。
她幾乎已經忘了,此前是誰口口聲聲說要相信他的?其實,是他一直不相信她,從一開始就不相信。
不過無所謂了,她很快嫁爲人妻,他也很快娶得美*,他們的軌跡只能是永恆的平行線,不會再有交集了吧。
時間,也會讓彼此漸漸淡忘了他們最初的模樣,漸漸地,他對她的誤解和仇恨也會隨着時間,被淡忘。
如果未來的某一天,他們在某一個街角相遇,只會是漫不經心地互相瞥了一眼對方,只覺得眼熟,再也想不起對方的名字,也說不定。
可她記性這麼好,這樣的一天,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了,他的名字就像心裡的刺青,將會永遠深深的印在她的心裡。
“你今天很美。”程子墨今天心情似乎很好,看到正朝他迎面走來的姚芊羽,把煙扔到地上,用腳踩了踩。
姚芊羽仍沉浸在緬懷過去的傷感中,擡頭朝他努力地笑了笑,隨他一起上了車。
車裡正放着廣播,經濟臺,很適合程子墨的風格,她一直覺得她在生活上一直是個很無趣的人,能數的出來的愛好寥寥無幾,要是有時間,她寧願宅在家裡,而程子墨似乎比她更無趣,除了經濟,除了企業經營之道,其他的,彷彿都與他無關。
她開始對他的過去有些好奇,這樣的男人,以前和他交往的人會是什麼樣子,不覺的壓抑和無趣嗎?
電臺裡主持人的聲音是這樣的甜美,簡單的播報了股市行情,下一則,則是最近轟動金陵商界的新聞。
五亞集團的未來繼承人程子墨,和哲宇集團的魏哲浩,兩個商業界的天之驕子,先後宣佈了將要結婚的消息...
她的呼吸開始有些紊亂,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地握着。
魏哲浩真的要結婚了,沒想到,這麼多天過去,再次聽到他的消息,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居然是他結婚的消息。
更沒想到,她的婚期,似乎比他的還要早。
突然,感覺眼睛裡有些霧氣,她故意轉頭往窗外望去,街邊一些小孩在嬉戲,家長們小心翼翼地陪在他們的身邊,她想,總有一天,她或許也會像他們一樣,有自己的小孩,然後人生中填充着生活的各種瑣事。
這麼看來,嫁給誰其實都一樣,最後的角色都是老公的妻子,孩子的媽媽,公公婆婆的女兒...
“你和浩總的關係似乎不錯。”聽到魏哲浩要結婚的消息,程子墨又想起了那天相親的晚上,魏哲浩強行的把她拉走了。
“這屬於婚前調查?”她記得他問了不止一遍。
“只是有點好奇,我知道以前你曾經在哲宇工作過一段時間,過去的我不管,現在開始,最好不要讓我聽到你的*。”程子墨的臉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他的變臉速度一向讓她歎爲觀止,前一秒鐘可以謙謙有禮,後一秒可以是狡詐陰險的老狐狸。
她背過臉去,不再說話,她知道,她現在沒辦到和他鬥氣,以她現在處境,根本鬥不過他,他只要手掌一揮,金陵就會一陣翻雲覆雨。
連魏哲浩都慘遭他暗算了呢,畢竟年齡擺在那,比他們多的幾年閱歷不是白長的。
很快,車子行至金陵一家豪華特級飯店,據說裡面的廚師是技師級別的,比特級廚師的廚藝更勝一籌,姚芊羽是沒有來過的,這麼高級的地方,她也消費不起。
門童訓練有素的爲她拉開了門,等他們都下車後,幫他們把車子開到了停車場。
走到牡丹廳,姚芊羽的父親已經到了,他看起來很緊張,看到姚芊羽他們進來,連忙站了起來:“程總,芊羽,你們來啦。”
“伯父叫我子墨就可以了。”程子墨向姚振遠伸手,握了握,然後向他遞了根菸:“讓您久等了,我爸爸和阿姨也快到了,我們先坐。”
姚芊羽不喜歡聞煙味,故意走到落地窗前,俯視,熙熙攘攘的人羣,川流不息的車輛,都在腳底下。
“子墨,你們都到啦?”韓麗娟的聲音響起,看到姚振遠,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尷尬的笑了笑,朝他點點頭,沒再說話。
姚芊羽轉身,和程柏年韓麗娟不鹹不淡的問了聲好,便入座了。
桌子是圓形的紅木桌,中間是和小型的轉盤,上面擺放着一盤豔紅的牡丹花。
“這家的牡丹宴,很有名,子墨,你眼光真好。”韓麗娟含笑着努力化解了尷尬,轉而又對姚振遠說:“我們有兩年沒見了,今天不適合敘舊,以前的事也不適合在這裡提,今天還是以孩子爲主。”
姚振遠默然,也算是默許。
姚芊羽一直觀察着父親的臉色變化,她想,如果父親不適應這樣的場合,她會盡快把他帶走,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並沒有她想的那麼複雜,大人的世界,或許遠比她想象的簡單的多。
又或者,大人們心裡早就沒有了彼此,沒有了以前的愛恨糾葛的記憶,再次聚首時,也能淡然處之了。
而她到底還在糾結什麼呢?果然是個固執又倔強的孩子。
難怪程子墨說她總是無端放大自己的不滿,自己的疼痛,自己的心煩氣躁,果然,骨子裡,她還真的太嫩了。
“爸,阿姨,伯父,我們是第一次結婚,沒有什麼經驗,關於聘禮和嫁妝這部分,你們來談,至於婚禮的佈置、儀式還有時間等,這些我會安排。”
“關於聘禮,不知道親家有什麼想法?”程柏年擺弄着手裡的打火機,在手裡轉着。
“聘禮方面我沒有意見,我知道我女兒幸福就行,一切按你們的意思來。”姚振遠提出了自己的意思。
“嫁妝方面我們可以不過問,但聘禮肯定不會薄待了姚家,畢竟子墨結婚也是程家的頭等大事。”
這時,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涼拌牡丹”,“肉汁牡丹”,牡丹溜魚片”;“牡丹爆鴨脯”,“牡丹裡脊絲”,“牡丹銀耳湯”等等,以牡丹爲主題的菜餚一一端上了餐桌。
這些菜餚,均有牡丹作爲佐料,以牡丹花作爲點綴,一時間,包間裡牡丹花香,香飄四溢。
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來,我們先吃,竟然親家沒有什麼意見,那麼聘禮方面我們商議後,會傳達給親家,不滿意的地方可以再談。”
姚芊羽只顧着埋頭吃,期間他們又談了什麼,也沒有放在心上,感覺這場婚禮與自己無關似的。
這頓飯,很快吃完,姚芊羽除了一直介懷韓麗娟對父親的無情外,其他的,也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
只是隱隱想程子墨之前提到的關於韓麗娟的秘密,讓她一度又好奇起來。
下午,先送父親回去,她和程子墨要一起去試婚紗。
程子墨帶她去的這家婚紗店,是金陵最大的婚紗店,這家店特意從法國請來婚紗設計師,所以在金陵名氣很大,客人也很多。
工作人員爲他們貼心的開了門,程子墨微微頷首,風度翩翩,如果姚芊羽不認識他,還真的以爲他就跟表面表現出來的那般君子風度。
“程先生,您預約的設計師在工作室裡等您,這邊請。”
“浩,我剛纔試的婚紗,可能還要改改,禮服沒問題了,你的禮服試過了嗎?”
安心的聲音突然毫無徵兆地響起,正在神遊的姚芊羽猛然一轉頭,婚紗店的左側,那個美豔得不可方物的安心,正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他身後的魏哲浩,一身黑色的西服,雕琢般的俊臉和往日沒有不同,只是似乎瘦了些,更讓那雙深邃的眼睛,愈發冰冷,彷彿夾帶着冷冬的寒意,印在她的眼底,盡是黑沉一片,薄涼冰冷。
姚芊羽僵在原地,呼吸一窒,她分明聽到她的心臟在撲通撲通不規則的狂跳。
原以爲時間可以抹殺一切,可在與他四目相接的瞬間,他眼底的仇恨依然清晰如昨。
他們也才五天沒見,卻感覺已經很長很長時間了...
終於,他們還是見面了。
在分隔了120小時,7200分鐘,432000秒之後。
他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