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個替身而已,如今真身出現了,還需要我這個替身嗎?汐照,我一直認爲你是與衆不同的,你的微笑似乎能給與人力量,使人振作,而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的與衆不同在於你待人處世的方式。
你該離開我,徹徹底底的就像楓梟那樣走出我的世界,讓我怎麼都找不到,惟有這樣,你才能毫無負擔的和被你認定是顏夕的玥舞在一起。可是你就是不願意,因爲你放不下我,因爲你做不到棄我於不顧。
可是知道嗎?汐照,這樣的你會讓我沉溺,我會害怕,這樣的恐懼感在玥舞出現後便越發的明顯,我常想,我總是陶醉於你的溫柔,這般沉淪下去直到無可自拔,萬一有一天你不再是此刻的汐照,萬一你當真選擇徹底離開,我該怎麼辦?
可是汐照,你卻似乎能聽到我心中的吶喊一般,一次次地在用行動告訴我,你還是以前的那個汐照,你沒有變,也不會因爲玥舞的出現而改變。
然而究竟誰不會變呢?誰能就這樣站出來毅然地說自己從來沒變過?哪怕我們自己認定了不曾改變,卻又怎知是否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汐照,即使你的人沒變,你身邊的很多其他的東西都發生變化了。
以前在汐照的身邊只有一個女子叫做漠顏,而如今,又多了一個女子叫玥舞,還有一個無形的名喚“顏夕”的影子在盤旋,這個影子一直存在着,只是我不知道。
看着汐照,他似乎永遠能給人溫暖的感覺,我衝他莞爾,“汐照,你……”衝出口的話語卻不知該如何接下去,我的語句斷在空氣中,迷失了方向。
汐照微笑着看向我,那目光柔和萬千,他摸着我的小腦袋,溫柔地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我想說什麼呢?擡眼望着汐照的眼睛,我的嘴角撐起了微笑,“我想說,我現在很安全,即墨影也沒有爲難我,所以,汐照不用擔心我。”
汐照的笑意更濃了,“是啊!本來我最擔心的就是即墨影會對你不善,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多心了。”
也許是撐着假意的笑容太長時間,所以即使心酸了,臉上的笑容還是沒有消散,我將頭靠在汐照的肩膀上,輕輕地道,“讓我靠一會兒,汐照,就一會兒。”
他微微頷首,隨後我們都沉默了。
靠在汐照的肩上,我的目光卻又飄向了天邊,夜空真的好美。心,不自禁的又感傷起來,汐照,你不會知道,其實我想說的是,“如今我很安全,你會不會因此而離我遠去走進玥舞的世界?”如果是你,你一定會回答“不會”吧!
不知是不是汐照的肩太舒服了,那樣倚靠着,我竟起了一絲睡意,朦朧中,我淡淡地開口,“汐照,愛,是什麼?”一個不懂愛的女子問着孩子一般的問題,倘若我懂得什麼是愛,便不會逼走楓梟卻換來汐照的再次傷害。
眼瞼慢慢垂下,恍惚的意識中,我感覺汐照的身子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緊而有個很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幽幽地道,“愛……就是想要陪着對方,不讓對方再寂寞。”
……
當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破曉,我躺在我所住的那間客房裡的大牀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突然感覺寂寞難耐。
回憶昨晚的事,想是汐照送我回來的,而昨夜在睡着前迷迷糊糊聽到的那句對於愛的解釋,應該也是汐照在我耳邊述說着的,只是爲什麼,我覺得那個時候他的聲音顯得那樣的悲傷?
“愛……就是想要陪着對方,不讓對方再寂寞。”我輕聲喃喃道。如果說這才叫做愛,那麼我對汐照的這種強烈的佔有慾又是什麼?不是愛嗎?
我緩緩走到方桌邊,倒了杯水喝了兩口,隨後即墨影給我派來的那個小丫頭心兒進來了,可能是聽到屋裡有動靜知道我醒來了吧!她替我準備了漱洗水,待我漱洗完畢後便給我梳頭,我讓她替我梳個簡單點的髮式,她就給我綰了個很簡易的發。
心兒不怎麼說話,和芸兒比起來,她要沉默寡言得多,不過我也不介意了,寂寞的人就算身邊有百隻鸚鵡也依然寂寞。
之後的日子繼續循着原來的軌跡一天天地過,那些天我把祀魂壇逛了個遍,在這塊寬廣的土地上來來回回、尋尋覓覓,最終我卻赫然發現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走向何方。
答應即墨影的事我在如約進行了,自那夜與汐照的談話之後,我開始動搖自己對汐照的感情,而那夜我在睡着前究竟說過些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汐照卻似乎開始有意躲着我,或者說,是我刻意地疏離讓他也開始疏離我了。
即墨影想要我介入汐照和玥舞之間,但我總覺得有點問題,照理說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拜託我做這樣見不得光的事,他若要玥舞,直接搶了便是,這纔是王者的氣度啊!但事實上,他確實是和我談了這樣一筆交易。
這幾日,每每我看到汐照同玥舞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在他們面前,隨後冷冷地掃了汐照一眼,卻什麼都不說就離開。很奇怪,只是這樣的一系列動作,卻很輕易地影響到汐照的情緒,他會送玥舞回房,然後一個人站在院子裡想心事。我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但能猜到不外乎於玥舞和我。
我從來沒打算上前去打斷汐照的神遊,也沒想過要和他來一場揪心的談話,所以,我刻意地躲避他。然而答應了即墨影的那筆交易一定要做,因此我做不到絕對的躲避,只能儘量少和他說話。但似乎像汐照那樣溫柔的人,只要我不同他講話,他便會自然而然地和我保持距離一樣,在我對他冷淡之後,他也越來越少地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有時候一個人的時候,我也會想,爲什麼呢?明明那麼在意汐照,明明會因爲汐照而對玥舞敵視,卻爲什麼會在這種時候逃避起來了?難道是他傷我太深,讓我漸漸開始絕望了?或者是,我終於認識到了自己對汐照的感情不是愛?
這兩天的夜裡總是會失眠,今兒又來了,明明不久前都已經睡着了,可因爲做了一個噩夢又被驚醒,夢是熟悉的場景,汐照倒在血泊中,我和逆嵬站在一邊,只是,曾經出現在相同的夢境裡的那個女子不見了。
夢醒之後,我就怎麼都睡不着了,於是決定披上一件外衣出去走走,吹吹夜風興許就有睡意了。
走在回字廊上,我發現有一間屋子還沒有熄燈,於是想上前去看看,卻突然聽到,“雲汐照算什麼東西?你再不離他遠些休怪我不客氣!”
我心中大駭,即墨影?
……
躡手躡腳地走到那間屋子外,爲了防止屋內的人發現了我,我特意蹲下了身子,將耳朵湊近門邊,我的目光穿過門縫到達了屋內。
“影,”玥舞的口吻沒有絲毫起伏,她淡淡地道,“你知道的,我從來都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即墨影的表情很恐怖,他冷漠得近乎一個死人,雙脣抿成了一條線,久之,他才冷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要背叛我了?”
“不。”她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她並不說她不敢,而是說她不會。玥舞不把即墨影當作主子看待,這點從即墨影來我嵐壁宮接玥舞的那次我便發現了,可是我卻沒有想過,玥舞和即墨影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關係,他們似乎不僅僅只是上頭與下屬的關係。
即墨影坐在方桌邊,臉色不怎麼好看,“那就離開他!”
“影,我說過了吧?”玥舞看着即墨影陰霾着的臉竟然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她只是微微別過頭,淡漠的眼神掃在對方身上,淡道,“我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好!”我原本以爲即墨影會氣得做出傷害她的事來,卻沒想他只是喝了聲“好”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玥舞的面前,“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但是,玥舞,你要記轉—你,只是我一個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就在即墨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玥舞的嘴角竟然輕微地彎了彎。等我想要仔細看清楚的時候,她的表情又是如平常一樣,淡淡的了。
“我不會是任何人的。”說這話的時候,她回過了頭,直直的目光看進即墨影的眼裡,“我永遠都是我自己的。”任何情況下說話都是淡淡的玥舞,在說到永遠的時候竟然刻意加重的語氣,這一點讓我很吃驚。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更加的吃驚。因爲我看到,就在玥舞吐出那句宣言之後,即墨影的臉色“唰”的白了,然後立刻變得陰霾起來。他黑着臉,惡狠狠地盯着玥舞淡漠的臉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永遠把你禁錮在我身邊!”說着,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玥舞的手將她扯進自己的懷裡,同時另一隻手牢牢地勾住她的頭,一低頭覆上了她的脣。
在屋外看着這一幕,我驚訝得險些喊出聲來,緊咬着下脣,我不可思議地看着屋子裡發生的一切,即墨影竟是有如此強烈佔有慾的男人。可是玥舞……她的反應太奇怪了,一般的女子遇到這種事情總是會掙扎退開了,但是她沒有!她竟然就只是那樣冷淡地站着,睜着那雙清澈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即墨影。
是我看錯了嗎?我竟然覺得,在玥舞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裡竟然多出了鄙夷厭惡的情緒!
然後下一秒,沒有得到迴應的即墨影放開了玥舞。他難以置信的望着面無表情的玥舞,一直生氣的臉上浮現了挫敗的神情,“要怎麼做,你纔會有反應?”
他的這種神情讓我再次吃了一驚。沒想到,像即墨影這樣的男人也會有挫敗的神情,我還以爲他的臉上永遠都只有生氣和陰霾兩種樣子呢。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我躲在屋子外面偷看了,因爲玥舞笑了。沒錯,她笑了,這一次不是我的錯覺,她真的笑了。她用那種小白花一樣的笑看着即墨影淡道,“沒有那麼一天的,影。”說完,她朝屋外走來,頭也沒回地丟下一句話,“我到外面走走,不要跟來。”
意識到危險的存在,我立刻退到角落處。我看到玥舞就那樣輕輕地施施然地走了出來,而即墨影真的就沒有追出來,只是坐在屋子裡的矮凳上,一掌打滅了那盞昏黃的燈。因爲這樣,給了我跟蹤玥舞的機會。
……
我悄悄地跟在了玥舞的身後,曾經有人說過,煩心事兒要來都是一塊兒來的,就像連環套一般。正如此刻玥舞站在空地上,我躲在角落看到的一幕一樣。
玥舞的步子停落下來,她的面前有一個嬌小的身影,那個人影奶聲奶氣地叫喚着,“玥舞姐姐……”
颯冥?這小鬼這個時候出現算什麼意思?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升起,颯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今兒他特意在此等着玥舞,想必是有事要發生了。
玥舞沒有說話,只是以那種淡漠地目光望着颯冥,那眼裡的神色我看不清,卻知道是依然淡漠的。
颯冥像是沒有感覺到對方的冷淡,自顧自的很邪惡地輕笑着,“我是來下達天哥哥的最新命令的。”他的聲音中無不透着笑意,卻讓我感覺渾身不自在。
玥舞似乎沒有因颯冥陰冷的笑聲而受影響,她依舊淡淡的,夜風揚起她的裙角,更是飄逸無比,“凌慕天有何指示?”
颯冥向玥舞走近一步,然後刻意用緩緩的語調一頓一挫地道,“殺——雲——汐——照——”
我的心着實“咯噔”了一下,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可玥舞卻比我鎮靜得多,她依舊站在原地,好似方纔颯冥什麼都沒說過一般。
靜靜地看着颯冥的雙眸,久之,玥舞開口,“我拒絕。”又一陣夜風吹來,她的衣袂、她的青絲通通飄揚起來,宛如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夜色中,月光打在她的臉上顯得格外蒼白,她用她最平常的聲音說着“我拒絕”這三個字,不帶絲毫感情,語氣沒有丁點起伏。
(卷卅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