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醉楓池外那條很熱鬧的街上逛了好久,君遲軒同我說了好多話,而我也願意和他聊天,“和遲軒一起感覺很輕鬆吶!”雖說君遲軒不是汐照的替身,但在某些方面,不可否認,他身上確實有汐照的影子。
他柔柔地笑起來,笑容很好看,“那以後漠顏難過得時候就來找我吧!我保證讓你忘記悲傷。”
我笑得很開心,“好啊!”
汐照,這是你在天堂的旨意嗎?你知道你的離開會讓我難過,所以你就派了遲軒過來,希望我能快樂點?
“漠顏。”突然,一隻手握住了我,我擡頭看君遲軒,他忽然嚴肅了起來,一張臉如結了霜一般,“怎麼了?”君遲軒突然冷漠下來的面容讓我怔了怔,“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他稍抿雙脣,對我點點頭,“我們被人跟蹤了。”
跟蹤?難道是凌慕天的人?那麼對方的目的是我嗎?是因爲董仲華沒能帶着我手上的十字祭回去覆命,所以他急了,又再度派人來攻擊我了?
心裡頓時冒出多個問號,還沒等我整理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聽君遲軒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着擔憂與憤怒,“漠顏,躲在我身後!”
我猛一擡頭,瞧見幾個黑衣人從各個角落處閃出來,我一點人數,他們共四人,心下頓覺不妙,君遲軒以一敵四可以嗎?
我沒來得及考慮更多,只見這四個黑衣人紛紛向着我們衝來,大街上的人瞧見了此等險事,自是都逃得不見了人影,哪有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人士?
“遲軒,你一個人可以嗎?”我還是有些擔心,君遲軒是個驅毒師,也許他驅毒的本事很了得,可他的武功如何我就說不準了。
此刻他擋在我面前,“放心吧!決不會讓漠顏受傷的。”那是堅定的口吻,說話間,他早已擺好了架勢,準備應戰。
我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注視着君遲軒。
那四個黑衣人來勢甚兇,君遲軒倘若赤手空拳,定會負了傷回去,只見他的手往腰繫一摸,隨後便瞧見一把飛鏢握在了他的手上。
他邪惡地笑,繼而飛鏢離手,四隻飛鏢竟然向着四個方向而去,讓我暗自讚歎萬分,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那四人見有暗鏢,紛紛躲閃,然而身形卻不及飛鏢來得快,他們才躲過第一隻鏢,緊接着第二隻又向他們飛來,幾個輪迴下來,他們的動態視力不佳,終有一人中了暗鏢。約莫五秒鐘的時間,這中鏢人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鏢上有毒!”一個男人一聲厲喝,隨即扶住中了毒的那個人,“我們撤!”說着,如幾道光束一般,那些黑衣人轉眼便消失在面前。
這會兒,君遲軒纔回過頭來對着我很溫雅地笑,他搖了搖手中另外的幾隻飛鏢,道,“對驅毒師來說沒有‘光明磊落’,也沒有‘卑鄙下流’,我們只會駕馭毒,毒,就是我們的武器。”
我對他回以一個很溫柔的笑容,“我並沒有覺得你卑鄙下流,你只是在保護自己、保護我,人本來就是這樣的自私,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也許我的聲音配上這段話就顯得格外陰冷,君遲軒好奇地看着我,久之才道,“也有真正光明磊落的俠義之士。”
我收起笑容,靜靜地站在他面前,“那是虛僞,那些人自認大俠,自認光明磊落,可誰知道背地裡,他們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他笑着搖搖頭,“漠顏這是一竿子打死了一船人啊!”聳聳肩,他又道,“回去吧!待會兒楓梟瞧你不見了可要擔心了。”
“嗯!”走在君遲軒的身邊,我陷入了沉思當中。
君遲軒,你究竟是誰?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可以信你嗎?和你走在一起感覺很輕鬆,有一種說不出從哪兒來的安全感,你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是會有光明磊落的俠義之士存在的,似乎怎麼看你都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值得做朋友的人。
可是,你的某些行爲又讓我不得不心生狐疑。你是知道我喪失了武功的吧?不然你不會如此保護我,因爲嵐翹漠顏根本不需要保護,只有江夜玥才需要。
遲軒,我究竟該如何定位你?是朋友?還是敵人?或者是介於兩者之間?
“在想什麼呢?”他的聲音很有磁性,如流水般流淌在耳邊。轉過頭,我看到他溫柔清雅的笑容,微微搖頭,“沒什麼。”
君遲軒真的是個很特別的男子,明明知道他是一個藏有秘密的人,可我就是對他提不起防備,瞥了他一眼,我淺淺地勾起嘴角,心想:是因爲他身上的某種特質吸引了我吧?
當我們回到醉楓池的時候已是巳正,夙螢瞧見我們回來,趕忙迎了上來,我和君遲軒均是一怔,心知有事發生了。
“漠顏姐姐,楓梟大人和逆嵬大人在書房等候多時了。”夙螢這丫頭很有意思,她總是稱楓梟和逆嵬大人,卻唯獨稱我爲姐姐,不過我覺得姐姐這稱呼顯得很親切,也樂得聽。
回眸與君遲軒,我向他露出一抹安神的笑容,“遲軒,那我先去了,今天,謝謝你陪我。”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你快去吧。”
“嗯!”應了一聲,我轉身,隨着夙螢的腳步而去。
書房。
楓梟和逆嵬等了我好些時候了,看來一定是大事,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難道說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凌慕天採取行動了?
跨入門檻,我直直地站立在那裡,楓梟和逆嵬都看着我,那神色中充滿了認真。身後的門被合上,我知道是夙螢離開了。輕輕一抿嘴,我問道,“怎麼了?”
楓梟站起身來,他緩緩走到我面前,“漠顏,我想,凌慕天已經開始行動了。”
沒有太大的驚訝,我卻依然杵在原地,望着楓梟,我的表情說不出是平靜還是不知所措,“他……做什麼了?”
我看到楓梟的眼睛猛然睜大,隨後他開口,一字一字地說道,“他——要——殺——我!”那眼睛裡是憤怒,亦是殺氣。
我攜起他的手,走到椅子那兒坐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楓梟給我細細說來。”
“我今日遭遇一羣黑衣人的襲擊,雖然當時逆嵬也在,可是我明顯感覺到他們的目標是我,他們……”他頓了頓,緊接着道,“要我死!”
楓梟用頗具寒意的聲音說着,讓我頓時感覺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溫度,久久,我才緩過來,擡眼看他,“黑衣人?”我瞧見楓梟對我點頭,於是又道,“今天,我和遲軒在街上也遇上了黑衣人襲擊。”
“什麼?!”他一驚,趕忙衝上來,“有沒有受傷?”
我微笑着搖頭,“沒有,幸好有遲軒。”看到楓梟和逆嵬紛紛吐出一口氣,我覺得心裡很暖,原來,被人關心的感覺那麼好。
“我看你們倆是都被凌慕天給盯上了。”逆嵬突然說道,“只是不同的,凌慕天不想要漠顏死,卻想要楓梟的命。”
“是啊!”楓梟嘆道,“幸好今日誰都沒受傷,其實我倒不擔心自己,就不放心漠顏。”他看着我,眼裡充滿了擔憂。
有一天晚上,我對楓梟說原來大家早都看出了我喪失武功的事了,楓梟笑着說,因爲從前的漠顏從不需要別人保護。從那以後,嵐翹漠顏失去武功的事在身邊逆嵬和楓梟眼裡便不再是秘密,對楓梟來說,他也不需要遮掩,可以盡情表現對我的擔憂與保護了。
我對他搖頭,想告訴他我不要緊,可是話到嘴邊,自己都覺得這話沒什麼說服力,繼而又聽楓梟開口道,“漠顏上回能殺死董仲華全憑十字祭,可是你如今還不知如何控制十字祭,萬一傷了自己該如何?你又不會武功,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他的那句“教人如何放心得下”重重地敲在心上,是感動,也是愧疚,我本不想再讓別人爲我擔心,可似乎總是事與願違。
“楓梟……”我輕輕地呼喚他的名字,“那麼,我當如何?”我不會武功,我也不會控制十字祭的力量,這不是我的錯,我也恨啊!恨自己那麼沒用,總是一次次地讓別人來保護,又一次次地讓別人爲我受傷,爲我死。
“我看,”逆嵬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如讓漠顏習武吧!”
我眼睛一亮,“習武?”
“對,這樣或許對漠顏控制十字祭也有好處,就算幫不了她掌控十字祭也能讓她能自衛一下,何樂而不爲呢?”逆嵬說得認真,我聽得興奮。
最終,楓梟摸了摸下巴,輕笑而道,“這,也不失爲一個好法子。”
於是那一天起,江夜玥開始習武了,我要向着女俠的目標進軍。
那以後的日子,我開始了我的習武生涯,本來我的要求並不高,就是想像那些武俠小說裡的女俠一樣,永遠一身白衣,在空中飛來飛去,來無影去無蹤,能在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出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讓那些受我恩惠的人記住我。
可現在呢?這似乎有些差距呀!別說做女俠了,我還要懷疑我當真能練成某種功夫嗎?話說自那天我們決定要讓我開始練武起,就由楓梟和逆嵬輪流當我的師父,可是這二人也不知是不是事先串通好的,都不教我一招半式,整日只知道傳授我一些有的沒的的內功心法,讓我現在開口閉口就只記得些“任督二脈,陰陽之海,陰陽之交,而後萬物生。”
我的天,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就算逼得我倒背如流了那又如何?我還是不明白啊!我嘆息無數遍,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原來現代人和古人還是會有代溝的。
這些日子楓梟讓我別出門,這樣會比較安全,還讓我認真習武,說什麼習武之人全靠苦練纔有今日的成就,我真是要暈給他看了。想想也無奈得很,不過算了,反正在這兒也沒事幹,乾脆就把這些內功心法當古詩文看吧!頂多看不進的時候發發呆。
離那天我和楓梟紛紛遭襲至今已是第七日,這七日,楓梟天天都出去,也屢次遇襲,據他所說每次襲擊他的都是一羣同樣衣着的黑衣人,那些人想盡辦法殺他,只是他技高一籌,沒讓那些要他命的人奸計得逞罷了。
可我依然會心下不安,雖說至今爲止楓梟仍是絲毫未傷,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凌慕天既然想要殺楓梟,只怕哪一天他派出了真正厲害的角色,那麼楓梟就有麻煩了。
我嘴上從不說,可是心裡卻免不了擔心,楓梟很厲害,這點我也知道,可是再厲害的人也可能有失手的時候。
至於凌慕天爲什麼要楓梟的命?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好些時候了,是和楓梟的母親有關嗎——那個二十年前擁有十字祭卻也因爲十字祭而死的女人?
或者是……或者是威脅?我突然想到即墨影曾經說過的話,他說我們的行動早在凌慕天的眼下了,他們當初曾在水晶球裡隱約看到夙螢被收服的影像,既然即墨影能猜出收了夙螢的人是楓梟,那麼凌慕天又怎會猜不到?
凌慕天正是因爲知道楓梟的厲害,又顧忌於他的母親是十字祭的擁有者,爲防他阻他奪十字祭,所以,他一定要楓梟死。
我整個身體不禁一顫,這凌慕天……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似乎是擋他道者就要死一般,這是個血腥的人嗎?或者,他殘忍卻從不表現在外表上,不然又怎會有那麼多人心甘情願地爲凌慕天賣命呢?
“呵呵——”我低笑起來,笑聲也許有些殘忍,凌慕天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對手,也許,我們之間會有一場很有意思的遊戲,真是越來越期待和你碰面了,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樣的人呢?你的人會不會和你的頭腦一樣,讓我有無數驚喜呢?
房門被推開,我回過眸去,看到來人燦爛地給與一個笑容,“今兒個教我些別的東西吧,我的逆嵬師父?”
(卷伍拾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