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幾聲鑼響,一位戶部員外郎立即上臺宣佈,“盛世彩票第一位數,開始!”一聲令下,立即有兵士揮鞭打向駿馬,馬匹吃痛之下,立即拉着連接水晶球內攪杆的輪軸轉動起來。
臺下不知道是哪一位喊的第一聲,不到片刻,下面的百姓們都跟着叫喊起來,每個人都叫着自己買的號碼中的第一位數,似乎誰喊的聲音越高,誰就會得到命運之神的眷顧,一時間,聲震雲霄。
老四看着這些瘋狂的百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承受着撞擊,彷彿這些叫喊聲在衝擊着他的靈魂一般。鄔思道昨晚的話,又浮現在他已經聽不到近處聲音的耳朵裡,“漢強唐盛,無不以儒學爲教化,無不以逐利爲驅使,並重而行,以致大成。未知明日之京城,會是如何顛倒衆生啊!”
他此刻身處現場,滿腦子裡都是那個詞,“顛倒衆生”,想起鄔思道曾建議他約凌嘯促膝長談,於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凌嘯。凌嘯正站在臺角,滿臉笑容地看着百姓的火熱,興致飛揚呢。老四的心裡忽然升起一絲恐懼,我們滿人不過百萬,漢人卻有百兆,就像現在這樣,官員衙役不過五百,可是百姓不下幾萬,如果此刻百姓是敵人,我們將是何等的危險?老四忽地有些不安起來,索性對那些吶喊聲充耳不聞,專心想起心事來了。
“三!”
“八!”
。。。。。。
“啊呀!是八啊,早曉得買八,多吉利啊。”
“哈哈哈,我買對了,我買對了!”
這些清朝的彩民們,以自己的方式祈禱着鴻運,隨着一個金球的落出而塵埃落定。有很多不懂規則的百姓,以爲這個“八”買中了,就得到了一萬兩,高興的差點暈厥過去,發狂地拽着彩票,就要往臺上衝。更多的人則發出此起彼伏的興奮聲、失望聲、懊悔聲、怒罵聲,或者宣示着高興和期冀,或者發泄着失望和苦悶,但是機會還在後頭,第一個數字對了,不意味着你能中獎,反之,也不表示你沒有收成。
“當!當!”當衆紀錄下第一個號碼後,那位員外郎繼續宣佈第二個號碼開始。
老八坐得心神不寧,起身來到凌嘯的身旁,本來他害怕開出大獎太多,這第一期沒什麼賺頭,想找凌嘯探探底細,可是兩人對面說話,幾乎把喉嚨喊破,才發現根本就是對面不應啊,百姓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就連臺子下邊的衙役都在高聲地吶喊,老八隻好拍拍凌嘯的肩膀作罷了,反正晚上要去他府上的,到時再問吧。
已經冷清了十幾天的鴻發賭坊裡,吐惠的心也隨着一個個號碼的誕生而緊張,可是他實在無法確定自己該喜還是該悲,這次鴻發賭坊買的彩票實在太多了,他看看身邊着德者太子爺,暗暗觀察着這個主子的顏色。三萬兩的豪賭啊,太子的賭性還真是不小啊。
“八零三三六九五!快,吐惠,快找人手清點彩票!”只要中個三張就可以了賺了,太子興奮至極,他當時可是撓頭抓腦地想了好多數字,還教吐惠請來了京城最有名的柳半仙,專門幫他算出了很多的數字。
吐惠根本就不用真的去清點彩票,他戰戰兢兢地翻開了一本賬本,這賬本里面可是把所有的號碼都記着呢,如果不能如太子所願,他吐惠就只有流落街頭了。這位太子實在太優柔寡斷了,本來說好了只買五千兩試試運氣,可是一旦決定買了一個數字,忽然覺得把握不大,又去把挨着的號碼買一大片,多次下來,已經是超出了幾倍的預算,硬是把賭坊的所有流水錢給用了個乾乾淨淨。
顫抖着手指,吐惠一一地尋找起來,翻完了最後一頁,他都沒有能找到八零三三六九五這個數字,汗水啪噠啪噠地就流了出來,把個賬本滴得到處都是汗水印子。太子越看越心涼,一把奪過賬本,細細地看了半天,竟木然呆住了,真的沒有嗎?
倒是吐惠長期管理賬務,清明些,“爺,您先別急啊,要是同六個號碼的有十個,我們不虧啊,同五個的有三十個,我們也不虧啊!”他的話一下子提醒了太子,連忙催促吐惠清點。
對面的人們開始散去,中獎的,沒中獎的都是如喪考妣般失魂落魄,沒中的固然要如此,中獎的更要如此了,不怕賊來偷,就怕賊惦記啊,這種公開場合,誰敢露富啊?還是老老實實按規定,悄悄到衙門去領獎吧。
直到下午,吐惠纔算點完畢,喝了十五杯茶,等得心急火燎的太子一看清單,傻眼了。同六個號的有,可惜只有兩個,同五位的四個,加上其他的小獎項,總共可以兌換個一萬二銀子。
整整一萬八千兩銀子啊,要是買丫頭,可以買一百個上等的江南女孩了,卻一下子被自己輸了,太子雖然從來不缺錢花,可是他也捨不得啊,還差着一屁股的債呢!失魂落魄地心疼中,他恨死凌普這個奴才了,不是他在自己宮裡吹噓什麼幹得過,自己哪裡會起這個心思玩彩票呢!爲什麼四成的返獎率,到自己這裡就真的只有四成收成呢?
朱天保一頭扎進門來,“哎呀,我的爺啊,可找到您了,微臣可是找了大半天啊,到處。。。。”
“什麼事?說吧,大呼小叫的爺抽你!”太子正煩心。
朱天保不知原委,一怔,“凌嘯今天送來喜帖,他邀請您去他府上喝喜酒呢!微臣剛剛見到三爺四爺還有。。。。”
沒等朱天保說完,一個杯子砸了過來。太子蹦起來,盯着對面衙門口三三兩兩出來的官員,喝道,“混賬,怎麼現在纔來說?!凌嘯是吃了狗膽嗎?太后的懿旨都不放在眼裡,敢抗旨娶親?朱天保,給爺點起人馬,拿了這忘八羔子去!”
朱天保卻沒動彈,他被太子的杯子一下砸在額頭上,倒在地上了。吐惠連忙過去探探他的氣息,對太子道,“爺,朱大人暈過去了。那杯子。。。”
“囉唆什麼,你去通知凌普,我到順天府去調一彪人馬,一齊去抓那抗旨的凌嘯!”
由於今日衙役們實在太累了,值班的不多。太子纔好容易點了幾十人,直奔凌嘯的侯府而來,反正昨晚凌普把借條也要來了,這傢伙搞得彩票害自己虧了一萬八,現在不趁他賓客盈門的時候拿下他,怎麼消得了自己的滿腔怒火?
剛到侯府附近,太子陰陰冷笑,忠敏侯府裡一片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太子一擺手,凌普立即把一些物事往分給自己帶來的手下,衆人隨着太子一齊向府門口行去。今天的侯府一改往日的冷清,門口站着好多的八旗閒散子弟在迎客,太子心道,果然是人一發達,趨炎附勢的就多啊。
太子殺氣騰騰地進到大廳之中的時候,嚇得滿屋的賓客傻了,今天不是喜事嗎,怎麼太子帶着人來,面色不善啊,這些隨從手裡拿的可不是什麼賀禮,都是黑乎乎的鐵尺鐵鏈啊!l
身系大紅花的凌嘯,瞅見太子帶着人馬而來,第一個念頭竟是這斯造反了嗎?心下吃驚,腳下卻不含糊,不退反進,向太子靠近,已是全神戒備,一個不對,就要先抓太子爲人質。三阿哥正在敬凌嘯的酒,一見之下,也不禁駭異,造反一詞從腦海裡冒了出來,今日幾個成年阿哥都給凌嘯面子,衙門事畢即前來湊興,萬一太子把他們一鍋燴了,豈不是倒黴?
老八等人皆是一樣想法,唯有老四鎮定些,他不喊太子爲太子,“二哥,你這是要。。。要幹什麼啊,凌大人今日辦喜事。。。。”
太子冷笑,“喜事?是禍事吧,凌嘯,你膽子可不小啊!敢娶親?嗯?還敢抗太后懿旨娶親?來呀,拿下!”
凌嘯一聽他不是造反殺人來的,心裡略定,“太子爺,爲何拿我?難道娶妾也犯了國法嗎?!”
太子一下就傻了,“你說你是。。。是娶什麼?”
“娶妾!”
太子還在怔怔,老八幽幽道,“二哥,娶妻前先娶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上不違太后懿旨,下不幹國法民俗,不知您是怎麼想的,嚇了兄弟們一跳。”
太子在滿室賓客的議論聲裡,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事情太過於孟浪了,傳到康熙的嘴裡可就是很難解釋了。
凌嘯肚子裡把他的祖宗十八代全部惡毒地罵了個遍,攪和老子的婚禮?他娶妾無非是要給蘭芩一個名分,自己命運多舛,他實在是怕夜長夢多,本就是急切之舉,希望低調從事,不欲引起康熙的過多反感,誰料道只想請老八一個阿哥的,卻被年輕粗疏的老十捅得全衙門都曉得了,見到衆阿哥都來了,不請太子又於理不通,誰知道竟請來了一個攪事棍子?
無論凌嘯怎麼煩躁,作爲主人,怎麼可以不幫太子圓場呢?這可是自己的好日子,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太子爺,您真是最關心奴才的,隨時提醒着奴才,君子愛人以德,奴才受教了。您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來來,爺請上坐,上座!”容若作爲今天的長兄,也是極力轉圜,竟愣是把壞說成是好,是太子的期望、關懷云云,扯入上座不提。
豪成乘機提醒道,“新郎官出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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