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空空如也,大部分的帳篷早已經撤去,或者被燒燬了,留下無數賬篷下沒有草皮的泥土地。只拿朵不敢吭聲,把葛爾丹和一衆人等請進凌嘯留下的帥帳內。
看到了葛爾丹的暴怒,只拿朵一點都不敢邀功,神態間更加的恭謹。多年的冷落待遇,讓他深刻地領悟到一個道理,那就是在父汗心情不好的時候,可千萬不要觸黴頭,鮮花不屬於自己,掌聲和嘉獎也不會屬於自己的。
果然很快,平庸得和這一馬平川的草原一樣的哥哥,得到了父皇的慈愛。
圖古納身爲葛爾丹的嫡子,相貌酷似着自己的父汗,擅於揣摩的他,溫言相勸道,“父汗,俗語有云,螢火之光,不能與日月爭輝。凌嘯這廝終究難以生逃出大漠,要知道,這可是父汗您的大漠,一時的運氣和狡詐,還是難以抵抗您的十萬鐵蹄。”他見葛爾丹的神色微霽,上前挽住父親的臂膀,“話再說回來,凌嘯雖算不上是康熙最勇的將領,可他卻是唯一能夠勝得我們鐵騎的清將,其他的傢伙,都是憑藉他們的國力而勝,勝之不武,當不得數的!既然如此,父汗您應該心平氣和下來,和這個上天賜予您的對手好好大戰一場,證明給大漠的子民們看一看,只有您纔是天下雄主,像康熙那樣的二世祖,只配給您拿鞋!”
萬夫長之一地術思心思縝密。聽到這王子的話,也佩服的五體投地。圖古納既安慰了葛爾丹,還把葛爾丹上兩次的兵敗說成是雖敗猶榮,再鼓舞葛爾丹的雄心,要是這樣的言語還不能投合葛爾丹地心思,那可真是見了鬼。
果然。葛爾丹大笑着雙手扶住圖古納的肩膀,把他狠狠地誇獎了一番,這場景讓只拿朵氣得鋼牙都差點咬斷了,卻不動聲色地和衆人一起附和地笑起來。
葛爾丹雖是愛面子之人,但他畢竟是一世豪傑。準格爾汗國,在自己的南征北戰之下,早已經不再是一個民族,而是一個多民族的利益集團了,初戰失利,多少會讓麾下有些不吉利的想法。而自己大敗了兩次之後,威信多少會有損傷,何況誅殺侄子後,新收服的侄子原手下,未必真正歸心。他喜歡圖古納也有自己的道理。這嫡子的話,儘管有馬匹的嫌疑,可是也很敏銳地抓住了一個關鍵,士氣鼓舞和人心向背,這就充分體現了圖古納的政治頭腦。
“你們說說看。凌嘯到底逃往何處?是南是北?”
術思還未來得及說話,另外地一個萬夫長火斜。搶先道,“根據我們抓到的七八個清兵斥候的招供。他們接到的軍令是,全力維持一個方圓一百五十里的巡弋圈,待發現了咱們之後,立刻向北方三百里逃逸而去,然後向東往歸化(呼和浩特)城疾馳會合。所以,火斜認爲,凌嘯是往東去了。”
只拿朵不敢在葛爾丹面前放肆,十分恭謹道,“父汗。火斜萬夫長對於審訊敵軍探子很有一套,七八個人分開審訊地結果都是一樣的,兒子也覺得這件事情是真的!”
葛爾丹的眼光看向圖古納和術思,兩人也點頭表示同意,葛爾丹卻搖搖頭,有些氣惱地問道,“誰能告訴我,凌嘯究竟是怎麼從咱們的眼皮子底下暫時逃走地?”
其實,大家早就在想這個問題,人人都已經推測出了事情的真相。
術思躬身道,“大汗,術思以爲,凌嘯是利用了咱們想吊他上鉤的空子,仗着我軍不欲過度偵察他地時候,用衆多的斥候隊,來撐起一個一百五十里的圈子,可是這廝十分的奸詐,就在我們以爲他在這個圈子的中心的時候,他卻早已經把主力偷偷移到了圈子的北部,我軍到來的風聲一起,他就一下子往北狂奔,再折轉一下向東,往那歸化城逃去。”
只拿朵嘴角一奚,甕聲道,“只怕這傢伙的狡詐,遠遠不止於此,很可能那些所謂地斥候隊,就是他專門化整爲零的後衛。我就不信這個邪,他一個萬把人的軍隊,用得着至少上千的斥候?!”
葛爾丹微微暱了這個醜兒子一眼,再看看在軍事上無言可談的嫡子,心中滿是惋惜,“兵者,詭也。既然大家都覺得凌嘯這雜碎很狡猾,本汗就要問了,難道凌嘯會天真的以爲,我們抓不到一個斥候?難道他就這麼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他大搖大擺地往東去了?若是凌嘯是這麼樣一個庸才,那我的邑淳弟弟可就死得奇冤無比了!”
衆人登時面面相覷,是啊,誰能保證凌嘯這不是計中計呢?
火斜笑道,“大汗,聽您這麼一提醒,我也明白了。東南西北,其實凌嘯可以去的地方並不多的。北面是人煙更爲稀少的巴彥涿爾,他奔馳一整天,都未必能夠見到幾戶牧民,失去糧道的清兵,不可能去的。東面是歸化城,一千三百多裡的路程,兩天可以到,可問題在於他不敢去,清兵主力在哈密的西線和南線的寧夏,歸化城的萬把守軍,憑城自保或許可以,但怎麼擋得住我們的幾萬襲擾城外的各部落?禍水東引,想來凌嘯也是不會去的。”
葛爾丹大爲讚賞,火斜不僅打仗勇猛,分析戰局起來,更是有理有據,“哼,本汗就知道凌嘯定是在耍詐弄奸。不過,就算他往東去歸化,也有吳爾佔扎卜分出的一萬五千兵馬等着他呢!就剩下西面和南面了,火斜,你認爲凌嘯會去往何處?”
術思微微有些嫉妒,兩個王子也覺得有聽頭。都豎起了耳朵。
火斜沉吟片刻,道,“西面去狼居胥救李照竹,這種可能性其實是和往南面去有聯繫地。他若敢往西去,只怕早就鑽進您的埋伏之中,此刻說不定屍體都凍僵了。”
“那你的意思是凌嘯往南逃了。可他就不怕本汗設了埋伏在他的歸路上?”
圖古納插口道,“正是因爲他怕有伏兵,所以才聲東擊西啊!”
葛爾丹大喜,嫡子終於有了好見解,連忙撫慰一番,嫉妒得在一旁的只拿朵心中暗罵,“只要不是笨豬,亭火斜說到現在,誰都會明白過來啊!”
既然凌嘯如此的狡詐,又是本族地生死大仇人。葛爾丹馬上下令,全軍向南疾馳,要趕到前面和阿喇卜灘會合,一起奔向烏達,等候那七彎八拐也定會回寧夏的凌嘯。
兵貴神速。準格爾騎兵不愧是行動迅速,幾把火一放,焚燒了空帳篷之後就全軍出發了。
夜色沉沉中,火光照得天際都微微發紅。可就是這風吹火噼啪的地方,空無一人的火場。卻有咳嗽聲不斷地隱約可聞。
啪!地面上翻起一塊木板,露出一個小洞,左雨和達契臺屁滾尿流地爬了出來。把手中死死拽着的紙筒甩得老遠,趕緊跑離這個還有明火的地方。他們的身後魚貫而出的是十幾名親兵,大家無一例外地掏出水囊咕咚咚狂喝一氣。
“媽的,鬱悶啊,究竟是哪個王八蛋正好踩在木板上的,害老子不能丟幾個手雷出去,揚名立萬、爲賤民長臉地好機會,就這樣白白丟失?!”左雨有些氣急敗壞。
忽地想起達契臺用耳語告訴他的對話內容,左雨忍不住仰天長嘯。“哈哈,狗日的,胡人啊胡人,好好地當你的蠻夷算了,吃飽了沒事幹,研究謀略作甚麼?!搞了半天,錯的東倒西歪。咱們侯爺沒你們想象地那麼奸詐,用空城計疑惑你們倒是有的,他實實在在就在北面集結,準備往歸化撤退呢!哈哈,一羣傻逼。”
凌嘯不是軍事天才,更不是孔明,他只是學學孔明的空城計皮毛罷了。可這個決定這個逃跑方式的時候,凌嘯心中是充滿痛苦的,爲了保證大部隊地安全,他不得不放棄一些斥候,慈不掌兵這句話的真理性,他再一次在抉擇中體會到了。
如果說放棄一些人的生命,是出於無奈地話,那麼把左雨也置於死地,就是凌嘯無可奈何地成全他了。當自己莫名想起《上甘嶺》的時候,一個擒賊先擒王的想法就難以抑制了。
獨獨留下自己的豪華帥帳,就是算定葛爾丹定會自恃尊貴,把它當成議事地點的。凌嘯學着志願軍的戰術,在地毯覆蓋的帳內邊緣的地面下,用小半天的時間挖了老大地一個坑道。凌嘯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得意,“哼,準格爾汗國,你們不是牛嗎?老子一個指頭就點爆你們的菊花幹掉你們頭頭的性命!”
這個九死一生的任務,因爲要用到自己的秘密武器──簡易手雷,所以必須是自己的親兵去執行。左雨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把要搶着去的兩胡都推到一邊去了。
他的理由很簡單,“侯爺,天下上百萬的賤民,有覆盆之冤,左雨願意以生命來立下奇功,只求成功之後,侯爺請聖上豁免天下賤民,則左雨死得其所!”
可惜的是,無巧不成書,太順不爲戲,葛爾丹命不該絕。
當時,左雨在坑道內連推木板三下,都是負重不能動分毫,把左雨急得在心中亂罵。可就是這行刺未果,卻讓左雨他們聽到了準格爾高層的“敵情分析”,用左雨的話來說,這真是一羣“準格爾孔明。”
不枉凌嘯心思縝密,爲他們在三裡之外挖了一個藏馬洞,預防到了他們行刺未果後的代步問題,否則的話,左雨等人就只能在寒冷徹骨的草原上等死了,而凌嘯自己也將會失去上天賜予的大好機會。
敵人的犯錯,就是自己的機遇!
戰場的殘酷,在於它不僅僅是軍力和謀略的較量,還在於它更是上蒼眷顧與否的比較。一夜東風起,曹孟德沉沙折戟,錯退十里軍,秦符堅扼腕嘆惜!
爲防止自己真真假假的惑敵之策失靈,凌嘯還是謹慎地在集結地做了埋伏部署,當他等到左雨到來,聽到前因後果之後,凌嘯興奮得眼珠子都快要爆出來了。
“老子明明是聲東逃東,他葛爾丹硬要說老子是聲東逃南,還是那什麼屌王子說的好,我是聲東擊西?!靠,老子要是不往西面的狼居胥去,豈不是對不起這位預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