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兄的太太求見,蔣介石想拒絕都不行。陳夫人一口一聲,“英士,你死的好早啊!”哭着就進了門,蔣介石看她那樣子,想起把兄陳其美,也不禁有些心酸,他恭敬地請陳太太入座,親自奉了茶,陪坐在一邊好生安慰。
陳夫人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中正你也知道,我跟英士的獨生子陳駪夫剛在筧橋學開飛機摔死了。立夫和果夫就是我的倆兒啊。他們有多大膽子敢不聽主席的話,你難道忍心叫英士絕後嗎?”
蔣介石本就是想殺殺二陳的威風,目的即已達到,陳太太又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啼哭個不停。正是下臺階的絕好機會,這樣既賣了把兄夫人的面子,又藉機打壓了二陳。那是既有裡子,又有面子的一樁生意……他誠懇地說: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您不要哭了,您的請求我答應了。
蔣介石雖原諒了陳立夫的“死罪”,但對陳立夫在選舉中票數超過自己仍大爲不滿,如不對他權力的膨脹和囂張的氣焰加以抑制,實施懲戒,今後豈不是誰都可以效仿陳立夫拉幫結派?
“娘希匹!”蔣介石暗罵了一聲,心想:或許現在是到了削弱和抑制CC系特工力量的時候了……他一紙命令,把“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丁默村的三處劃歸軍事委員會辦公廳主管,無形中就把郵檢處從陳立夫手下挪到了中立的位置。
戴笠見三處獨立,顯然與龍邵文合謀陷害陳立夫之計已然奏效,當下更是趁熱打鐵。令人大量收集CC系安插在各地方郵檢所的工作人員的大量情報,向蔣介石不斷揭露CC系控制郵檢處的黑幕。在蔣介石的默許下,二處戴笠手下的特務在各級郵檢所不斷伺機反撲,爭奪郵檢處的各級領導權。終於在不久以後。蔣介石下令把郵檢處劃歸戴笠領導。由戴笠派軍統特務、黃埔一期生劉瑤擔任處長。戴笠自此更是揚眉吐氣地對郵檢部門大刀闊斧地進行改組。從處長以下到一般幹部,逐步換上自己的人,而把CC系特務一個一個地趕了出去。
戴笠處處與CC係爲敵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在天目山休養的陳立夫耳中。陳立夫明知道這次是受到了龍邵文與戴笠的聯手暗算,但卻頗爲大度地勸誡以徐恩曾爲首的那些要找戴笠報復的人說:這不過是塞翁失馬罷了。用不着四處抱怨,蔣主席的一貫手法就是在黨內支持樹立派別,然後要手下的幾個派別互相掣肘,以利於其掌握運用。防止形成尾大不掉,權重震主。所以如果某一方佔了上方,也會被蔣介石打壓下去。所以咱們對戴笠的步步緊逼,與其跟他對着幹,不如維持目前這個局面,不要和戴笠的人公然作對,這樣過不了多久,戴笠自然就會走了咱們的老路,到時就是咱們的機會到了。
徐恩曾不已爲然地說:手下的兄弟多數都不太服氣,戴笠不過是一個幫會流氓出身!憑什麼資格爬到我們頭上?
陳立夫點了一根雪茄。輕輕地吸了一口,讓雪茄的煙在口中旋轉了一下。噴了出去,“幫會流氓?這詞兒用的不好。在對敵鬥爭中,你們也要多學學幫會流氓的做法,你們想想,爲什麼那些善惡不分,遇事不折手段的幫會流氓在很多時候都能能成了大事?遠的不說,就說龍邵文吧!他這次下了那麼大的力氣爲我當選‘主席’拉票,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感激他呢?照我說,應該感激!他是我叔叔的關門弟子,不爲我拉票,又爲誰拉票呢?我票數超過蔣主席,不過只是一個意外吧!”
“表哥!”徐恩曾加重了語氣,“他暗算你的時候,何曾想過你們之間的這層關係了,我看他這次就是故意的。”
陳立夫撣撣菸灰,笑了笑,繼續又說:這不過是一個因果關係的轉化,如果沒有你屢次在我面前編排龍邵文的不是,我又何來對他的成見?我對他真如從前一般,他又怎會拼命地爲我拉票?我勸你呀!有時候還是要大度一些的好。畢竟利益關係是可以相互轉化的呀!我們CC現在處在下風,正好給了我們一個重新正視自己的機會,也給了我們一個重新去修復關係的機會,戴笠既然那麼想把咱們吞了,就讓他把咱們吞了好了。你回去以後,什麼都可以幹,就是不要幹情報。告訴你的手下,把手頭的所有工作都停了,功勞都讓戴笠的人得了去吧!
“表哥,你的意思是咱們不要跟他們爭了?那主席怪罪下來怎麼辦?”徐恩曾一想起蔣介石對他訓斥時候那不留情面的態度,就有些怵頭。
陳立夫輕鬆地吐個菸圈,意味深長地看着徐恩曾,“主席只會着急,不會怪罪。即便他怪罪你,那又能怎樣!我們不過是想爲黨國減少一些內耗,蔣主席會理解的。”
“那郵檢所的控制權呢?就這麼放棄了?表哥你是知道的,沒有了郵檢所,我們馬上就會變成聾子、瞎子。從前是戴笠追着我要情報,現在倒好,整個就翻轉了過來,我數次向他要求情報共享,可他面上都答應的好好的,卻總是不落實。”
“從前的時候,你不也是這樣乾的麼?那時的戴笠,想來同你現在的心情一般吧!”陳立夫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又吐了一個菸圈,目光深邃地從菸圈中穿過,看着菸圈逐漸擴散、消失,他笑了笑,一個小小的菸圈,裡面可蘊藏着深厚的哲理,菸圈雖散了,肉眼雖看不到了,但煙的分子,卻還藏匿在空氣中,並不能因爲肉眼看不到了,就忽視了它們的存在,如同此時的CC,樹大根深,枝繁葉茂,觸角遍及統治區的每一個角落,雖一朝受到打壓,可誰又敢忽視它的存在!陳立夫慢悠悠地說:戴笠既然那麼想要掌控郵檢所,就讓給他好了。再說現在你就是想爭,有領袖給戴笠在後面撐腰,你能爭得過他麼!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回去後,把龍邵文給我請來天目山,我有話跟他說。
“他肯來麼?”
“呵呵!”陳立夫笑了笑,“水晶狐狸若是連這點度量都沒有,還配叫做水晶狐狸?唉!我有時也真的該跟他學學纔對啊!”
……在陳立夫的安排下,CC系的人逐步退出了對郵檢所的爭奪。戴笠終於如願以償地掌控了郵檢所,爲實現他心中的目標邁進了一步。他的目標,是利用郵檢所的便利,成立一個情報研究所。成立情報研究所這個想法,還是受了納粹德國第二號頭目戈林的啓發纔有的。戈林是個情報專家,他在德國組建了秘密警察蓋世太保,一向爲戴笠所佩服。戈林組建的這個秘密警察機構下面就有一個情報研究所,這個研究所專門竊聽電話、破譯密碼,每年監聽電話和破譯密碼四萬份以上,在鞏固希特勒及戈林權力和地位的鬥爭中產生了意料不到的效果。對於戴笠想仿效戈林這一點,蔣介石還是贊成的,畢竟蔣介石的政權也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鞏固。
戴笠最近可以說是雙喜臨門,一喜是他如願以償地控制了郵檢所;二喜是他剛剛完成了一樁蔣介石交付給他的極爲重要的一件任務……在特務處舉行的慶功宴上,戴笠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手下大小特務的吹捧,也不禁有些飄飄然的,但他在頭腦發熱之時,倒也沒忘記龍邵文。慶功宴會後,戴笠要了接往上海的長途,想跟龍邵文說些什麼。讓他覺得失望的是,龍邵文並不在上海,他已經接受了陳立夫的邀請,前往了天目山。當戴笠得到了龍邵文去往天目山的消息後,一絲驚慌略過了他那素無表情的面容……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陳立夫笑着,遞上一根雪茄。
龍邵文接過,點燃後,咬在嘴角。兩手則放鬆地扶在寬大的靠背椅上,眼睛含笑地看着陳立夫。
“你突然留出兩撇小鬍子,給人的感覺有點奇怪,所以我就不認爲你是從前的阿文了,或許就是這兩撇小鬍子讓我們之間的感情疏遠了。”陳立夫像是在開玩笑,也像是很認真。
龍邵文笑了笑,吸了一口雪茄,掐在手上,“祖燕,你要說什麼?”
陳立夫也學着龍邵文的樣子,把雪茄掐在手上,“首先我要感謝你在這次選舉中出的力氣,接着我還要感謝你能來這裡看我。”
“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的,你不念舊情,我可不能不念舊情。”龍邵文十分認真地說。
“是你同徐恩曾之間的一些小問題影響了我對你的態度,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給了你一個冷臉,你就在我的臉上打了一巴掌,你還如從前那樣,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陳立夫笑着,轉而又說,“其實我都知道你今天能來見我,可不是念着什麼舊情,你是另有想法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