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叛變(上)
四月的一天,龍邵文突然接到漢口楊慶山傳來的急電,說是捉了中共天字第一號打手兼狙擊手頭目顧順章,顧順章在被捕後,對楊慶山說他是龍邵文的兄弟,他的父親曾對龍邵文有過救命之恩……楊慶山得知這一層關係,登時一驚,來電向龍邵文覈實……
龍邵文接到電報,腦中一陣暈眩,幻覺出顧同霏老淚縱橫的模樣,心中尋思:顧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顧先生,我早就死在了黃浦江邊,現在他唯一的兒子落在了國民黨手中,就衝他這“天字第一號打手”的名頭,估計是凶多吉少……一念至此,他給楊慶山去電,請求通融。
楊慶山覆電說:本想通融,無奈顧順章是中共重要人物,手中掌握着中共高層的機密情報無數,且他被捕的消息已經通報了鄂北行政公署,通融勢必難行……
龍邵文馬上定了中國航空公司的機票飛赴武漢,想看看事情有沒有迴旋的可能性。楊慶山得知龍邵文爲此事特意飛赴武漢,心中更是愧疚,當下率武漢洪門衆兄弟親赴機場迎接。
此時的楊慶山經“白極公”雙龍頭大爺任江峰首肯,已經成了“棲霞社”的龍頭大爺,且經龍邵文推薦,加入了陳氏兄弟的CC派。一年前,鄂北綏靖公署主任、“湖北王”何成濬爲反共需要,在蔣介石的授意下增設“偵緝處”。他早知漢口洪幫龍頭大爺楊慶山在長江中下游沿線勢力極大。手中不但掌控着長江中下游碼頭的船員苦力以及各路水賊,且在武漢三鎮的警備、偵防、衛戍機關,都有弟兄位居要職,就請楊慶山出任處長。楊慶山早有仕途發展之心,當下順水推舟,出任鄂北綏靖公署偵緝處處長一職,後蔣介石爲拉攏楊慶山,又送了他個少將的名頭,至此,楊慶山這位少將處長鐵心跟了蔣介石。併成了蔣介石在武漢三鎮反共的中流砥柱。
楊慶山把龍邵文從機場風光地接到“德明飯店”,大排宴席接風洗塵的慣例常態之後,就請龍邵文休息。誰知龍邵文卻不願住在“德明飯店”,堅持要入住“太平洋飯店”。太平洋飯店一向最不太平,經常有幫會中人在那裡聚衆涉賭,打架滋事,不適合休息……楊慶山驚問其原因後,婉爾一笑。原來車經過“太平洋飯店”時,龍邵文被裡面傳出的打麻將、推牌九的吵雜聲所吸引,因而才堅持要住進亂哄哄,且麻將、牌九聲不斷傳出戶外的太平洋。
第二天清晨,楊慶山早早就帶了漢口洪幫的頭面人物林之峒、蔡孟堅等人來到太平洋飯店,接了仍在打哈乞龍邵文。去江漢路冠生園吃早茶……
冠生園專爲楊慶山在三樓一個僻靜處開設了常年的包房一間,一般人不得擅入,只有楊慶山的心腹兄弟纔可在上午他吃過早茶後前來拜見。自出任偵緝處處長一職後,他每天上午都要在這間房中聽候手下兄弟的彙報,以便隨時掌握共產黨人活動的蹤跡,但有消息,馬上發出追捕指令,或是轉告軍警憲特機關前去查辦!而綏靖公署專爲他設的“偵緝處”辦公室,不過是一個招牌,他只有在下午沒事兒的時候才裝模作樣的繞上一圈。籤籤文件或是接待一下客人。
面對一桌子的早點,龍邵文卻食慾不振,只向楊慶山打聽顧順章此時的下落。
楊慶山笑着說:兄弟放心!顧順章昨夜已經“拉稀”了,暫時是死不了了,昨晚十點多。蔡處長親自把顧順章押送上了一艘直航南京的貨輪,調他去南京候審。估計他此時已經過了九江了。
龍邵文把心放下一點,想:沒想到顧順章這個名聲赫赫的“中共天字一號殺手”原來竟是個軟骨頭,連一夜都沒抗住就招供了。怎麼共產黨中全是這樣爬蟲、敗類。媽的,早知道老子就在南京等着他好了……他笑笑說:拉稀好!省得我替他操心,若不是看在他父親是我救命恩人的面子上,我才懶得管他的閒事……龍邵文把一塊豆皮放在口中大嚼,既然得知顧順章性命無虞,那顧同霏先生也就不會有喪子之痛。他的胃口頓時大開,邊吃邊問:怎麼!動了重刑……他嚥下口中的豆皮,頗有點不放心地問。
楊慶山搖頭笑笑:沒有!他主動投誠的吧!只不過他什麼都不肯說,一定要親赴南京面見蔣主席纔會說,不得已,我們只好秘密把他送走。
龍邵文一怔:共產黨人的骨頭不是個個都很硬嘛!怎麼連刑都沒用就拉稀了!
楊慶山“呵呵”笑了一聲,“共產黨的日子過得窮巴巴的,哪有國民黨的日子滋潤,顧順章本來就是一個貪圖享樂、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好色之徒,據說從前他在共匪特科擔任行動科負責人時,就利用工作的特殊性,打着殘殺我黨人士的藉口,向共匪總部伸手討錢胡吃海喝,逛窯子嫖妓。後來他當上共黨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後,就更是居功自傲,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他花錢的手筆,別說在素來清貧的共匪中可拔頭籌,就算是漢口有錢的闊佬同他比起來,也都是自愧不如。像這樣的軟骨頭共匪,一旦落水,十有八九都是要拉稀的。”說到這裡,楊慶山頗顯得意,“這下共黨的損失可慘重了,以顧順章的職位,漢口與他有聯繫的共匪可被咱們一網打盡不說,就連隱藏在上海的共黨,也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龍邵文笑着說:顧順章早年跟我過幾天,他一向善於見風使舵,投機手段運用的是靈活自如,哦!對了!你是怎麼抓住的顧順章?”
“呵呵!說來也巧,顧順章有個下屬,叫做尤崇新,從前是中共鄂北省委委員、長江局負責人,去年就反正了,成爲了“偵緝處”的一名警探,前天下午他去漢口新市場遊藝廳閒逛,恰巧發現顧順章在新市場遊藝廳的舞臺上表演魔術,就把他盯上了,一直看見他住進了‘德明飯店’就趕緊回來報告,當天下午,我的副處長蔡孟堅在尤崇新的帶領下就把他給抓了。”
“顧順章怎麼突然想起跑到新市場遊藝廳的舞臺上表演魔術?”龍邵文有些不解!
楊慶山笑着說:“與顧順章一起在德明飯店被抓的還有一個漂亮女人,估計他之所以違反共黨地下工作的大忌而去登臺演出,就是因爲找了姘頭後囊中羞澀,這纔想到了表演魔術賺錢的這個辦法。”
龍邵文色咪咪的笑了笑,“這個女人也是個共黨吧!他們被抓的時候是不是正貓在被窩裡幹那勾當呢?顧順章的小弟弟不會就此被嚇得報廢了吧!”
一旁的蔡孟堅“哈哈”笑了一聲,接口說:沒錯,他們被捕的時候,的確是渾身赤條條的。不過這個女人可與共黨不沾邊,她不過是漢口一個出名的交際花,他與顧順章姘在一起,也是爲了錢財。想那顧順章赫赫威名,最終卻因爲一個女人落了水。
龍邵文又問:顧順章不是挺神奇的嘛!他接受過蘇聯特工系統的訓練,不但槍法精準,會飛檐走壁,還精通易容之術,我曾親眼見過他在幾分鐘之內就把自己化妝成了一個老太太,神態表情都十分相像,怎會這樣輕鬆地就被你們抓了?你們抓他的時候折損了不少兄弟吧!
蔡孟堅搖頭,“這件事兒說來都不可思議,我們去抓顧順章的時候,他似乎早就知道了,居然一點也沒反抗就跟我們走了,既不害怕,也不緊張,反而像是做過充分的準備一樣。我們當即對他進行了搜身,他身上除了帶有中共重要文件外,還有一封寫給蔣主席的信……
“信上寫的什麼?”
“信封上署名蔣主席親啓,我們不好拆開看,內容不得而知。”
龍邵文聽了心想:這個王八蛋,明顯就是故意被抓的,卻害的老子擔心了半天……他說:這可真有點蹊蹺了,照理說顧順章身爲中共高層,又是那麼赫赫有名的一個傳奇人物,就算是爲了養姘頭賺錢,也不應該在大庭廣衆之下拋頭露面啊!難道他早已有心投誠?
楊慶山點頭說:嗯!從他被捕後的表現來看,好像還真是早有投誠的打算,他被抓回偵緝處之後,蔡處長馬上就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隨即對他進行審問,我也跟着去了,沒想到他上來就對蔡處長說:你就是蔡孟堅吧,我認識你,你是哥老會的,一年前中組部調查科派到這兒的特派員……
蔡孟堅接着說:我當時特別驚奇,就問他,你怎麼知道?他說,這算什麼!我知道的可多了,中組部黨務調查科開封的特派員叫黃凱,上海爲楊登瀛,化名爲鮑君甫,對不?
龍邵文罵了一聲,“奶奶的,他倒是門兒清,你們中組部調查科內部的機密,他怎麼知道?”